【月光】原来如此(小小说)
日头偏西,火红的彩霞把小王庄照得仙境一般,池塘里的青蛙“呱——呱——”地叫着,水泥路上几只鸡鸭悠闲地觅着食,家家户户烟囱里炊烟袅袅,甚是祥和。
郑瘸子一摇一摆地从自家的玉米地里往回走,酷热的暑气折磨得他耷拉着脑袋,嘴里不停念叨着“咋么回事?到底是咋么回事?唉……”
村口的休闲园里坐着几个婆姨,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眉飞色舞地议论着。
“哎,听说了么,有人把王老虎给告了,有好戏看哩,嘻嘻嘻。”
“看不出来,连‘老虎’的尾巴都敢摸,是个男人。”
远远地听到她们的对话,郑瘸子躲到村后的柳树下,装了一锅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苦涩的味道刺激着他呆滞的神经……
一个月前的一天,早饭刚过,郑瘸子就盘腿坐在自家的火炕上喝起了闷酒,刚才会计又来催收修路摊派款了,一户2000块。人家都好几口人哩,而郑瘸子就孤家寡人一个,他越想越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斑白的鬓角一鼓一鼓,眼睛里开始喷火。换电线杆子、栽景观树、建文化墙……啥时是个头啊,翻身下炕,拄着拐杖乘车去了县城。
傍晚时分,郑瘸子满嘴流油地回到了村子,逢人便伸出大拇指,“变天了,换地了,干部请咱吃席了”。村里的人以为他受啥刺激了,都躲得远远的,怕遭受什么牵连。接下来的两三天,郑瘸子挺着腰不停地在村口徘徊,有几个胆大的小娃娃跟在身后变着法儿戏弄他。
“老郑叔,是不是要当官了,还掐着腰。”
“小兔崽子,滚一边去,当官有啥好,俺才不稀罕……”
又过了两三天,郑瘸子眼睛里多了一些雾气,鬓角的白发又多了许多,嘴里嘟囔着“咋还不来?咋还不来哩?”。半个多月过去了,就当郑瘸子不打算再去村口张望时,却看见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了村委会的门口,车里下来的人正是那天请他吃饭的干部,他不由地直了直弯下去的腰。
这天晚上,郑瘸子哼着小曲看着那台黑白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今日说法》节目,他觉得今天的主持人比以往帅多了,枯燥的说辞也显得那么动听。正在他看得入神的当口,“啪”地一声,陈旧的木门被撞开了,循声望去郑瘸子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从那以后,郑瘸子的腰更加驼背了,头发仿佛在一夜之间被刷了一层白色的油漆,雪亮雪亮的。除了去侍弄他的几亩玉米,几乎很少出门,嘴里总是重复着一句话,“咋么回事?到底是咋么回事?唉……”,声音低的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一月后的一个周末,村长王老虎在城里工作的女儿大婚,郑瘸子立马从柜子里翻出用破布包裹着的200元零钱,一摇一摆地奔向村西头的二层小楼。随过礼后,他找了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坐下喝了一杯茅台,竟一时受不了它的滋味吐了出来,同桌的人都在不无羡慕地议论着那位法官女婿,郑瘸子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新郎官有些面熟,浑浊的眼前顿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