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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新版献礼】抵达(小说) ——为江山新版献礼
两人又闲扯了点别的,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饭,张宇凡小声对周扬说:“你知道吗,听说秦老头要复出了。”周扬讶道:“不会吧?我怎么没听说?”张宇凡说:“错不了,是刘社长亲自去请的,听说这周四刘社长要在天际大酒店亲自为秦老头过生日接风呢!”周扬说:“动作这么快?哼,这老刘,瞒得倒挺紧。”张宇凡道:“单位大部分人都知道了,就咱们几个不知道。想想也是,当初逼走秦老头咱们也有份,刘社长要重新启用这个老将,能不防着咱们点吗?”周扬满不在乎的道:“哼,那有什么,像秦老头这样狂妄自大的家伙,要是这次回来了还不收敛一点,我还得收拾他。”心中只想:“这老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真是什么人都敢要,像秦宽这种人渣,就应该拉入黑名单,永不录用。”
张宇凡劝道:“你也别太过分了,人毕竟是刘社长亲自请回来的。”周扬道:“刘社长亲自请回来的怎么了?要是没有我伯父他能当这个社长?他还能把我怎么样了?”张宇凡摇头道:“你这个性子,迟早要吃亏。”周扬自信笑道:“放心,哥们这智商,只有让别人吃亏,自己断然不会吃亏的。”
三
晚上祝蝶忽然打电话,说要请周扬吃饭,周扬想了想便去了。祝蝶提前订好了桌,周扬下了班便直奔目的地,下车时,远远便见祝蝶穿着一身粉红色的风衣站在“大长今韩氏碳烤”前面,面带微笑,说:“今天终于舍得开车了。”周扬把车停好,笑道:“这不是怕迟到吗?”祝蝶说:“算你还有良心。”
两人一起进去,这家店里陈设优雅,采光也不错,屋顶上用塑料青藤围成了一圈,暖黄的日光灯藏在隔板里面,这样一照,光线就是发散的,不注意看倒发现不了光源在哪儿。靠右边是一排四人坐的长桌子,中间放了一排适合两人对坐的小桌,这时候人不多,两人便挑了一张小桌子坐下。祝蝶说:“以前和朋友来这吃过一次,这里的鸽子炖粉皮的味道比别的地方都要正。”
周扬说:“这里的环境倒挺好。”祝蝶轻轻一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两人便点菜,祝蝶点了个拼盘,牛肉鸡胗之类的就没有再点了,鸽子炖粉皮自然少不了,又加了拌明太鱼和烤花蚬子,问周扬喝什么,周扬说:“你请客,随便。”祝蝶便给周扬点了马蹄沙沙鲜果爽,自己反而要了香蜂草椰果饮。
二人聊起近况,周扬说:“要不是前天看见你,还真不知道你还一直留在上海。”祝蝶道:“去年我倒一直在苏州,今年三月份才搬回上海的。倒是你,一直留在《新野》倒真让我意外。”周扬一笑,问:“怎么?”
祝蝶叹道:“当年咱们一批奋斗的人,现在都走得差不多了。现在虽然我不在《新野》,但还时常买《新野》的杂志看,里面的编辑和作者的名字,几乎都不认识了,你说说变化得有多大。”周扬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祝蝶道:“是啊,当年的《新野》多么辉煌,说实话,现在的《新野》,也只有你还能一直坚持着,不过真让人找不到当年归属感了。感觉现在人心离散,远不如我们那时候团结。”
祝蝶这一番话说到了周扬的心结,周扬便不说话,默默地喝着饮料。祝蝶有些歉然的,问:“我是不是说得有些悲观了?”周扬摇摇头,说:“你说的也没错。我曾经也想过,找那些曾经辞职的人私下谈谈,希望他们能重新回来,把《新野》振作起来。但是他们都有了自己新的事业,虽有一些人偶尔还联系,却也是冷一阵热一阵,远没有当年的激情了。”
“属于《新野》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祝蝶轻叹道:“所以啊,咱们这批人中,我最佩服的还是你,这么多人都离开了,只有你还一直留在《新野》,要不是你,《新野》现在还不知道在不在呢。”周扬自嘲一笑,说:“我就不用提了,我也就打打酱油,什么都没干,有我没我一个样子。”
祝蝶忽然一把抓住了周扬的手,柔声说:“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么?也只有你是真正把《新野》当自己的家来看待的。”周扬微微一愣,祝蝶的手掌温润细滑,感觉到一股特殊的暖意,周扬心中微微一乱,想起梁欣,赶忙把手一抽,祝蝶微微一怔,周扬说:“对不起。”
“拼图一片片失落,像枫叶的冷漠,墙上的钟默默数着寂寞,咖啡飘散过香味剩苦涩陪着我,想念的心埋葬我在深夜的脆弱……”忽然,店内音响里徐徐响起了一个优柔的女声,时舒时缓,不快不慢。祝蝶“咦”了一声,问:“这是什么歌?倒有点味道。”
周扬听了一会儿,说:“好像是邓紫棋唱的吧,叫什么名字我也忘记了。”祝蝶说:“邓紫棋是不是唱《一万个舍不得》的那个?”周扬笑说:“那是庄心妍。她们两人的声音还是有区别的。”祝蝶微觉有些不好意思,便没有说话。一时间,店里非常安静,只有音响里徐徐传来邓紫棋的歌声——
“像流星的坠落绚丽地点亮了整个星空,像你故事在我生命留下不褪色的伤口。在黑夜的尽头是你的捉弄;和无声的伤痛,燃烧过后只剩静默……”
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好像一开口就会破坏了这种微妙的气氛似的,服务员似也有所觉,站得远远的安静做着自己的事。时间静默,岁月停滞。祝蝶忽然好怀念这种感觉,如果,时间真的能停驻不前,一切都还停留着最美丽的时光里,是不是很好呢?这世间最好的事物,最想念的人,一直留在自己的生命里不要离去,可不可以呢?祝蝶忽然间就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
一曲终了,很快就转到另外一首歌了,祝蝶还没从上一首歌的气氛里缓过来。周扬也就慢慢等着。祝蝶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轮廓还依稀是旧时模样,却分明多了些许不易觉察的风霜之色,正不知他还是两年前的那个周扬,还是已经变得陌生了的周扬,她搞不清楚,也就不敢唐突了这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默契。
周扬忽然说:“倒很少见你这么认真听过一首歌。”祝蝶笑了笑,说:“我怎么听着感觉不像是夸我。”两人再坐了一会儿,祝蝶便起身付账,一起出去了。
出门时,竟发现天上已经下起了细雨,上海的夜流光闪烁,远远近近光影斑驳,和着秋雨的冷,晚风的幽,有如一首经久不息的歌。祝蝶说:“怎么突然就下起雨了?”周扬也觉意外,问:“你带伞了没有?”祝蝶说没有,周扬道:“你住哪里,我开车送你好了?”祝蝶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车开到桃浦附近,祝蝶便说到了,周扬问:“你一个人住吗?”祝蝶说:“是啊,本来公司给我们分了宿舍的,但是我不习惯和其他人住一起,就搬出来了。”周扬点点头,问:“你一个人回去不要紧吧?”祝蝶笑,她笑起来就有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感觉,说:“要不你去坐坐?不过我租的是民房,你这样的大少爷可能不习惯。”
周扬想深夜去一个女孩子家的确有许多不便,便说:“下次吧!有机会你到我家去玩。”祝蝶应着,便转身朝一条小路走去。周扬摇上车窗,橘黄色的路灯下,点点细雨就像断了的丝线,祝蝶淡红色的衣衫在雨色里渐渐模糊,终于湮没在远处的夜色里。周扬便开车往回走去。
回到家,周扬洗了个澡,看了一会书,将近十一点时,祝蝶忽然发来一条短信,内容只简单的两个字:“晚安。”周扬只觉心里一暖,顺便也回了一条。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无边无际,一如这广漠深沉的夜晚。
四
第二天早上周扬上班,刚到门口就碰到梁欣。两人一起说说笑笑进去,张宇凡看到二人,抬头对周扬说:“周扬,有你的电话。”周扬问:“谁啊?”张宇凡说:“不知道,是个女的,你打回去就知道了。”神情有些怪异的瞟了梁欣一眼,略带戏谑的说:“嫂子别介意啊,扬哥不是那样的人。”梁欣满不在乎的道:“我才懒得管他。”周扬对梁欣说:“我去看一下。”
周扬来到办公室,办公室座机上有来电显示,是个手机号码,周扬觉得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的,便打了回去。刚打过去电话便通了,那头一个柔和的女声道:“喂。”周扬听出是祝蝶的声音,有些意外,问:“是你啊?”
祝蝶说:“本来不打算打给你的。昨晚回去之后我写了一篇散文,想着你这边缺好文章,就投给你了。我发在你邮箱里你接收一下。”周扬笑道:“那敢情好啊,你的文笔我是信得过的,我马上看看。”祝蝶说:“你先别急,我可先说好了,我好长时间没写文了,手都生疏了,要是写得不好,就不要刊杂志了。”周扬说:“要是你的文章都上不了的话,那还有谁的文能上啊?”
祝蝶在那头说:“你千万别这么说,都让我无地自容了,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周扬笑,说:“谢谢你啊。”挂了电话,便打开电脑进入邮箱,果然看到祝蝶发过来的文。周扬看文喜欢将文档复制出来做成word文档,将字体调成四号宋体,标题用三号宋体加粗。梁欣曾说周扬就是有强迫症,周扬也只一笑置之。
散文的标题是《遇见,一场生命之约》,全文大约五千余字,算是比较长的了。散文分了三个小部分,主要写了自己与《新野》相识、相知、相离的整个过程,中间掺杂着自己的一些情怀感受。祝蝶的文笔属于华丽却不空洞型,这种华丽与陆非烟的却又有区别,看祝蝶的文字更像是享受,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而陆非烟的文字却不自觉能让人沉浸其中,分不清真梦亦幻。
祝蝶的文叙事写得极简,多以抒情为主。虽只淡淡一点,却已勾起周扬的无数回忆。看到文中那些熟悉的身影,那些熟稔的故事,似乎又能想起当初斗志昂扬,人才鼎盛的光辉岁月。
五千字的文章,周扬却看了三遍才罢手,一看时间,离中午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反正也闲来无事,便到处闲逛——他在上班时间到处串门是没有人管的。他到出版处转了一圈,见众人都忙着,觉得没意思,便看见梁欣的办公室门开了一角。
周扬推门进去,梁欣正把一大叠A4纸打印的文件装订成册,这边装好放到另一边,然后装订其他的,桌子上文件还很多,看来梁欣一时半会也忙不完。周扬便过去帮忙,说:“你感冒刚好,别这么拼命。”梁欣啐了一口,说:“呸,我又不是富二代,本姑娘得自力更生养活自己。”周扬笑道:“我养活你还不够么?”梁欣说:“美不死你。”
周扬半开玩笑的说:“当然美了,想想都美。”梁欣将一大叠文件拍到周扬手上,说:“得,那你就继续美吧,小女子消受不起。”周扬放下文件,倚在桌边看梁欣,梁欣初时没发觉,待发觉时不觉脸一红,说:“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周扬笑了笑,说:“你想不想知道刚才打电话给我的是谁?”
梁欣说:“你要愿意说就说呗!”周扬见梁欣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反而有些失望,说:“是祝蝶。”梁欣说:“哦。”周扬解释道:“她写了篇稿子,说让我看看。”梁欣笑道:“好事啊,说不定能借这个机会,把她拉回《新野》呢!”
周扬说:“你也这么想么?”梁欣“切”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怎么想?默契都让狗吃了。”周扬不服,说:“让你吃了。”梁欣回击道:“被你吃了。”两人互不相让,争了一会,忽然哈哈大笑。
梁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小点声,别被刘社听见了,影响不好。”周扬不在乎的道:“怕什么?说实话,让你做这个社长助理,成天就浪费在整理这些破烂文件上了。还不如跟我去混编辑部,去总编室搞个位置好得多。”梁欣说:“你倒想呢,更方便你找我了是不是?”周扬的心思被梁欣猜中,不由讪讪的,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要不然还要天天防着刘老头,好烦。”梁欣笑道:“你烦他,说不定他还烦你呢!”
正说话,刘社长从办公室出来,说:“大家都过来一下,说一件事。”周扬和梁欣也都出来了,刘社长说:“明天是咱们社里元老秦宽秦老师的生日,我在天际大酒店定了桌子,大家有空的都去捧场啊。秦老师虽然已经离开了《新野》,但还是时时关注着咱们社里的发展,咱们不表示一下,也让老人们寒了心,你们说是不是?”社里后进的新人多数不知这个秦老师是谁,但一听有免费的饭局,均纷纷叫好。
周扬冷笑道:“没想到这老头还来真的,我看是老来寂寞,秀存在感来的吧?”梁欣忽然抓了一把周扬的手臂,说:“周扬。”周扬问:“怎么?”梁欣咬着嘴唇说:“不管姓秦的以前对咱们如何,现在刘社既然开了口,你的臭脾气最好收起来一些,别再闹事了。”周扬笑道:“我不闹事,明天我还要去祝贺呢,生日礼物我都想好了。”
梁欣一看周扬的表情,知道他做事极少顾虑,自以为是惯了,不由心里一紧,说:“我希望你没忘记当年我跟你说过的话,你知道我的底线,你要是把那件事翻出来旧事重提,我立即走人,我说到做到。”周扬道:“这么认真干嘛?”梁欣哼道:“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周扬说:“当然不是。”
下午吃过饭,张宇凡忽然找到周扬,说:“咱们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周扬笑说:“你从来不关注这些事,怎么有兴趣说这个?”张宇凡说:“我本来是不关注,但这个《绿洲》说来也太气人了,完全照搬咱们的模式嘛!连栏目名称都一样,就改了几个字而已。而且你听名字,《新野》,《绿洲》,明显冲咱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