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芦苇(宽恕征文·短篇小说)
罗忆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这有点不可思议:罗忆原是为了保住她当班主任的工作岗位,这才被动地接受了一系列她并不喜欢的邀请也罢或者强制邀请也罢。总之,这些事情从开始都是在她被动的情况下展开的。可是事情到了今天这种程度却完全出乎她的预料。所以她想,她是一个有着好运气的女人。
她一下就得到了五万块钱,这样数目的一笔钱对于一个时下中国有钱人来说还不够打几圈麻将,但是对于一个像罗忆这样的女人来说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是一个天文数字。手里握着这样一笔钱,最初的感觉当然是惊喜,但是接下来是什么?罗忆能够感觉到的只能是像做梦一样。再接下来自然就是麻木了。当这一切都过去后,罗忆才想起她刚刚得到的新工作,这是一份月薪一万元的工作,一万元……
也许真的就像罗忆自己感觉的那样,运气可以决定一切吧。你运气好了,被动的接受也会给你带来意外的改变,罗忆明白了她的人生得到了改变,今后,她将过一种她完全陌生的生活,但是这个所谓“陌生”对她来讲显然是企望已久的生活了。
按说,这样好的事情,她应该首先给她的丈夫打电话,告诉丈夫这天大的喜事。不过,这些事情从开始她就在隐瞒着丈夫,而在这个时候,她也突然感觉到丈夫离她真的很远了。在当时的情景下,她还没有意识到这样做的后果。然而,即便发生了什么后果又会怎么样呢?对有些女人来说,最严重的后果也无非是生活没有了保证。而说到感情——现在罗忆的感情问题可以说是乱得一塌糊涂。不过有一点她也很清醒,这就是,当她做班主任的那个班在期末考试平均分整体下滑十多分时,她真正地感觉到了生活的冷酷。那个时候,她很需要丈夫为她打打气。但是后来,她连听完丈夫打来的手机的耐性都没有了。那一时刻,她真切地感觉到了她的丈夫是那样的无能。
由此可以看出现在的罗忆已经摆脱了什么,虽然一切还都不确定,但在当时她至少浑身上下凭添了许多自信。不过,她还有麻烦,这就是李锐。
李锐的确是个大麻烦。那天,罗忆兴奋地回到家时,看见李锐正在她家门口等她。罗忆大吃一惊,因为在这段日子里,她几乎已经忘记了李锐。现在李锐就站在她的眼前,并且是在她家门口等她。
罗忆强装镇定,打开门,说:“进来说话吧。”
他们走进房间后,罗忆迅速地关上门。李锐明显地感觉到了罗忆那种“怕被人看见”的心态。李锐伤心地叹息了一声。对罗忆来说,李锐今天的来访真的不是时候,这时候的罗忆就好像在七月天里吃冰棍却吃出了一个苍蝇——原是很爽快的事情却意外地呕吐起来。
所以,她几乎没有想什么就脱口而出道:“你来做什么?”
李锐更加伤心地叹息了一声,说:“姐姐,我们是不是真的要结束了?”
罗忆本能地刚要说什么,却猛地看见李锐已是泪流满面,这孩子对她是真的动情真的爱她的。她呆了一下,然而,她想,必需要狠下心了。她说:“李锐,你冷静点好吗……”
“不!”李锐当头打断罗忆的话,说:“我爱你!姐姐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
“李锐!”罗忆也大声打断李锐,说:“你冷静点好不好?!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丈夫就在这几天回来,你说你夹在我们中间算什么?你冷静地想一想,我和你可能吗?现实吗?你不觉得我们的这种感情很荒唐吗?”
李锐摇摇头,说:“你是说我们很荒唐吗?你真是这样想的吗?那么当初你为什么……”
“当初?!”罗忆狠下心来,说:“当初……当初你说为什么?难道你不明白吗?当初我寂寞,我无聊!就是这样。你不要嫌我这样说,是你非逼我这样说的,现在你该死心了吧!”
李锐摇摇头,大声说:“够了!够了够了够了!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你无非拿到了直线杯网球赛冠军,又成了直线公司的女子网球队教练,有了一份高薪水的收入,觉得自己已经是上流社会的人了,就不想再理我这样的小流氓了,是不是?”
罗忆说:“你这样说还有什么意义?不管我是穷人还是有钱人,这些并不能代表我们的关系还能不能维持下去。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并且我们从开始就不存在你所认为的什么爱情,这才是关健,李锐你该清醒了。”
但是,李锐突然说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我和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只是随随便便玩玩吗?我看不是的。总之,我现在也很想对你说件事,你不要太小瞧我了。我非常明白地告诉你,你现在得到的一切,也许……也许只需要我的一句话,你就会什么也得不到的。你信不信?我对你说,你还别不信。”
罗忆也呆了一下,但随之可笑地摇摇头,说:“我信我信,你到底还是耍起了无赖。不过这样也好,我也总算有个正当的理由请你离开我的家,请你出去!”
然而,李锐并没有表现出罗忆所说的什么“耍起了无赖”。他清澈的眼睛里流出了更多的眼泪。说真的,罗忆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和眼泪几次想软下心来。她甚至都有了想拥抱李锐的冲动。但是,她想,必须硬下心来,就这样了。
所以,他们今天的争吵最后还是没有结果。不过,李锐还是离开了罗忆家。但是他并没有走远,他走到楼下后,两手抱着脑袋蹲在水泥花池上,样子非常可怜。那一时刻,罗忆的心几乎都要碎了。她一直对自己说:“不能心软……”
实际上,这几天警官任久明已经对钢铁厂杀人案有了一个结论性的答案了。这家伙属于那种看似没有一点正经,但骨子里却是精明透了的人。他也许还需要进一步的证据来增强他对自己已经得出的结论的说服力。现在的问题是他需要和直线公司的高层领导做一次接触。按说,他首选的人应该是直线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但是,他没有找他,而是找了董事长的夫人,现在名义上的直线王朝的“太上皇”辽沈。
就算任久明不来找辽沈,辽沈也会找任久明的。要知道,蔡林是她一手扶持提拔上来的直线公司高层领导人。在许多人眼里,尤其是在许多股东的眼里,辽沈一再提拔蔡林,真正的目的就是削减她丈夫的权力。更有人认为,辽沈最后的目的是要蔡林彻底取代她丈夫,从而能使她真正重返直线王朝,做一个真正的当家主人。
辽沈和丈夫的夫妻关系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他们分房睡觉已经有好多年了。这些事情虽然外人不知道,但是“外人”也不是傻子,谁都看出来辽沈和丈夫同床异梦,他们几乎就是水火不容了。但是,辽沈拿丈夫没有办法,因为她丈夫太精明太能干了。辽沈应该说也很能干,但是在丈夫面前,她几乎就是个白痴。在这样的情况下,蔡林无疑就是辽沈手上最后的王牌了。但是,蔡林却突然神秘地死了。
蔡林的死使辽沈再一次面临绝境,先不说她有多绝望,但从女人身处绝境又没有好办法摆脱绝境的恼火就足以使她要问问警官任久明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杀人案拖了这么长时间却没有一点头绪。
辽沈是在家里等来了任久明。他们相对坐在沙发上,四只眼睛奇怪地相视了一会,辽沈说:“你找我是不是要对我说谁是杀死蔡总监的凶手吗?”
任久明点着一支烟,散漫地吸一口,说:“呵,没有这样……这样快。我来你这里,是想给你讲一个和芦苇有关的……故事。”
辽沈肚里原本憋着的火气,突然被任久明说的“芦苇”两个字给熄灭了。她没有吭气,等待着任久明说下去。
任久明说:“您……感兴趣听我讲这个故事吗?”
辽沈看着任久明,没吱声。那意思好像是说随你的便。
于是,任久明说:“那地方的芦苇太多了,所以当地人给孩子起名,都和芦苇有关系。像什么苇长呀或是芦根什么的。不过,我要说的是一个姑娘,叫芦花……”
这天下午,任久明真的给辽沈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大概内容是说那个叫芦花的姑娘是一个打渔人的独女。那地方有一座湖,当然,湖里也有许多芦苇。所以,那应该是一座美丽的湖。那个叫芦花的姑娘本来就是每天做好了饭等候她爹打渔回来,父女俩过着安静的生活。但是,有一天父亲出去打渔时,家里来了一个城里的小伙子。
警官任久明讲到这里,使劲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随手扔到地上,用皮鞋踩灭。然后说道:“接下来你应该会联想到,那个叫芦花的姑娘一定是爱上那个城里来的小伙子了……”
任久明盯住辽沈看了一会,但是他没有看见他所企望的眼神。于是他说:“呵呵,是的,那个叫芦花的姑娘真的看上了这个小伙子了。这真是一个老掉牙的故事,不是吗?一点也不吸引人……一个叫芦花的乡下姑娘爱上了一个城里的小伙子,并且他们还有了一个孩子……”
辽沈听到这里,使劲地看了一眼任久明。任久明点点头,说:“是的,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辽沈好像对他的故事来了兴趣。可是,任久明说:“你说说看,这个孩子是不是应该叫芦根?”
辽沈说:“那这孩子应该是个男孩吧?”
任久明说:“是的,他是个男孩。”
辽沈说:“接着讲。”
但是,任久明说:“不讲了。我想说的是,你应该信任我,我还需要时间。”
辽沈说:“你给我打了半天哑谜,不是吗?”
任久明说:“我没有打什么哑谜,因为我相信这个案子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辽沈说:“你今天的话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倘若真是这样,我也可以对你说,你也许真的错了。我不喜欢打哑谜,直说了吧,如果……如果你怀疑我的丈夫……”
辽沈虽然言语有点结巴,但是态度是果断的,她接着说道:“按照你们常说的那样,呵,就是‘有犯罪理由’或是‘犯罪动机’什么的。我丈夫是有嫌疑。但是,我确信,他还没有白痴到这样的份上。”
任久明抽出一支香烟,但是,辽沈说:“对不起,我确实很反感男人抽烟,更反感男人抽完烟后随便地把烟头就扔在人家地板上。”
任久明耸耸肩,把烟放回烟盒里,然而起身告辞。辽沈没有起身,现在,她的心里面真的像是打翻了的瓶子一样。
有时候,罗忆也感到纳闷,董事长从来没有表现出对这个案子有什么兴趣,好像那个被杀的蔡林不是他们公司的人似的。不过对于罗忆这样的女人来说,这些事情她也只是偶尔想想罢了。她是不会细想的。现在,她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直线公司女子网球队的教练。网球这个竞技项目是直线公司企业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但是,罗忆感兴趣的还是月薪一万元的收入。然而,她现在必须要理顺她和李锐的关系,还有,她的丈夫。
生活中的变化是多重性的。对于罗忆来说,生活的变化不应该只是表面上的变化,是质的变化。这其中,感情已经不再单纯是感情的问题了,在更大的程度上,她也许宁肯沉醉于和警官任久明的遐想之中也不愿意再听丈夫在手机里的抱怨了。至于那个小屁孩李锐已不成问题,甩了他就行了,毕竟他是翻不起大浪的。
不过话是这样说,罗忆的潜意识里是舍不得李锐的。这个小屁孩太可爱了。就算是一样用顺手的东西也不是说扔就真舍得扔的,况且李锐还是个大活人。从心里说,她真的喜欢李锐。这种感觉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只要想想李锐在她身上虚脱地捧住她的脑袋无限崇拜地说:“我的……天使”的样子时,她会更加地不舍。女人天生就不果断,尤其是逢着感情问题时。喜欢一个人不容易,忘掉一个人就更不容易。罗忆几次和他的争吵,她也都是暗暗咬牙下着狠心。这说明她和李锐的交往已经不单纯是为了排遣寂寞,只要是好东西人人都想要。况且,李锐本来就是她的东西。另一方面,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这个小伙子了,毕竟,他们肌肤相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种渗入骨髓的欢乐,只能使她越来越喜欢这个阳光类型的大男孩了。
但是,她也清醒地知道如果她继续和李锐维持这种暧昧关系的后果,现在,她并不担心丈夫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样,要命的是,如果直线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知道这事该怎么办?
女人比男人强就强在能够很好地控制局面。为了将来,罗忆必须狠下心来。这其间,直线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一直没有找过她,然而,凭着直觉,她感到董事长应该还会找她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该怎样摆脱李锐。
还好,李锐自那天以后也没有找过她,这使她多少松了口气,她想,也许是因为李锐年纪不大,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来势汹汹,但是去的也快。这样想过之后,她又未免伤心。如果李锐这样快就忘记了她,她还是很难受的。想想李锐捧住她的脑袋呆痴一样地说她是他的天使时,罗忆的心也总会颤抖的。现在,李锐真的不再找她了,这又使她悲伤。
她在企盼和担忧的矛盾中度过了几天,正如她预感的那样,直线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如期而至。那天,董事长亲自驾车载着罗忆直出城外,两个多小时后,罗忆看见他们来到了一片芦苇茫茫的大淖地带。董事长停下车,和罗忆一起走下车,站在苍莽的芦苇荡前。
“芦苇。”董事长说。
“这么多的芦苇,真是铺天盖地。”罗忆说。
“芦苇给人以苍茫的感觉。同时也给人一种隐藏着罪恶的感觉。”
欲望啊,真的是人遭受磨难的根源!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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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