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的勤务兵看见后台里的人少了，赶紧将一包东西藏进衣服箱底，对一个跑堂的说；“豆班主不见回来，我就不等了，明天再来。”
　　 他说完轻松地走了。
　　
　　 6
　　 团长的勤务兵走了没有多少时间，民团团长带着兵气势汹汹地闯进剧院，将剧院包围，从内到外站上岗哨，不让一个人走动。他来到舞台上对大家说：“各位父老乡亲，本团长刚刚得到举报，说剧院有人贩卖烟土，为了证实这件事，本人不得不亲自出马。烟土上面明文规定禁止，谁都不得私自贩卖，我作为一个地方的父母官，不能听之任之，放任自流，使这些东西祸害百姓？”
　　 在场的人鸦雀无声，一个个看着这个披着人皮的狼，又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有的人在胡乱地猜测着，有的人早有耳闻，知道他在打豆春娥的主意，找机会寻事。
　　 当他宣布搜查，人呼啦地一下子到处翻弄，桌倒柜翻，瓶碎壶滚，有女人惊叫声。人们看着他们将舞台上的东西摔坏，帘子从顶上掉落下来，道具以及乐队的东西都面目全非。后堂更不堪想象，有个当兵的将女人的裤衩拿出来，在鼻子上闻了闻说；“这是哪位姐姐的，想必她的屁股不大，这么小的裤衩都能穿上，那地方就紧得舒服。”
　　 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差点来个狗吃屎。他正想发作，看见站在他身后的人是营长，干紧站直身子说；“报告营长，这里没有发现敌情，有个姐姐的花裤头就让我装上，我喜欢。”
　　 营长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偷笑着走了。
　　 寻找到烟土的人就是团长身边的勤务兵，他知道地方，别的人都在寻找自己所爱的值钱的东西，如若翻到就赶紧揣在自己的兜里。
　　 烟土找到以后，所有的戏子和有关人员都被带走。傍晚时分，豆班主被民团的大兵从妓女翠翠的被窝里拽出，全身精光就被打了半死，几个人将他拖回来扔进牢房，没有过几天就上吊自尽了。班主到底是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只有豆春娥好好地，被放了出来后团长亲自接见了她，被团长安排到一个别墅里，其实就是软禁。
　　 其他的人都不知去向，有的致残，有的罚款，豆家戏班以及场地都成了团长的。豆班主做梦也没有想到，几天的时间内一切化为乌有，连自己的小命也丢了，死时连自己女儿也没有看一眼。自己认定有军长做靠山，还有他的老爷子，不会有人打他的注意，却遭到暗算。
　　 团长将豆春娥安排在自己的别墅，知道她无处可无，还假惺惺地为豆春娥父亲掉下几滴泪水表示同情。他拍着春娥的肩膀说；“你的父亲走了，留下你无依无靠，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你娘家人，需要什么就吭声，只要你说一声，就是要太阳，我何某人一定为你摘下来。”
　　 春娥盈盈地哭泣着，她的心乱极了，想不通戏班里怎么会有烟土？她很认真地想了好多日，自从进了监狱就想，出来还是想不通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栽赃父亲要了他老人家的命？还将戏班里的所有东西充公。
　　 父亲在不好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把自己养大的父亲，他死于非命做女儿的有权利知道死因，更想知道谁是凶手？自己住在团长家的别墅里算什么？像困在牢里的死囚。她想了很多，想以前的师兄弟，还有那些一起唱戏的姐姐，他们都哪里去了？她想出来走走，大门上站的兵不开门，每次都被拒绝，只能在院子里转悠。
　　 团长隔一天来看她一次，春娥要求放自己出去，他笑了笑说：“你出去戏班里那些人能放过你？都知道你的父亲贩卖烟土致使他们受到牵连，都在寻找你，恨不能吃了你的肉。你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有的被砍了头，有的送往州城等待上面来判决，还有你的几个唱戏的姐姐，漂亮一点的都被人赎走当了官太太，没人要的卖给窑子当了婊子，只要你出去被他们看见，到上面告发，谁也救不了你，呆在我这里很安全，也无人知道。我已经向外公布你失踪了，两名主犯一个自尽一个失踪，就将这个案子给了解了。”
　　 春娥听了他的话，在他的脸上看了看，没有觉察出他的谎言，十分疑惑地转过身子坐下。她感觉心里很惶恐，眼皮一直在跳，自从出事以来，恶梦连连，好像自己撞上鬼，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他说的是真的，也许不是，她的泪已经流干，在监狱里就已经把泪流干，特别是知道父亲死去，几乎哭得死去活来。最近这些日子，她慢慢地变得坚强，经过监狱，经过离别，似乎自己长大了，开始认识社会，认识人。她觉得这个团长没有这么好，却找不出他的毛病来，一直没有跟他打过交道，道听途说过他的事，如今站在自己的面前，是狼总会下口的时候，是人一定会放她出去。
　　 春娥看着茶几想心事，团长给下人试了个眼色，大声说；“去给我俩来一杯咖啡。”
　　 站在不远处的老妈子答应了一声走了。
　　 不一会儿端进两杯咖啡，一杯放到春娥面前，一杯放到团长面前，团长用一个小勺子在杯子里拌和，笑着对她说；“喝吧！这是好东西，能提神。”
　　 春娥喝过咖啡，知道这东西是高贵的饮料，只有上层人能够喝到，今天却怎么也不想喝。她依然呆坐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团长看见她没有动，将自己的咖啡咕咕地喝下，就向春娥身边挪了挪，用小勺给她拌和咖啡，一会儿叫她喝。
　　 她没有思索就将咖啡喝下，将身体移了移，想离团长远一点。她坐下不久就看见团长对她笑，她不知道什么意思，一会就觉得恍惚，迷离，连眼睛都不想睁，忽然才明白过来，像知道什么似的说；“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你是一个披着人皮的狼。”
　　 她刚说完不久就感觉自己很困倦，眼皮重得抬起又合上，慢慢地失去知觉，软下去糊涂了。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失去，感觉有人将她抱起放到床上，脱她的衣服，她想用手去阻挡，却力不从心，一点力气也没有，任人将她的衣服脱得将光。她感觉有只手在她的身上游走，还闻到一股难闻味，好像有张狗嘴凑过来，舌头长长地伸进自己的嘴里，她难受极了。
　　 恍惚中，她感觉自己被一条狗撕裂了，胳膊被扔，腿被撕开，心和肺虽然在腹腔里跳动，却一点一点地慢下来。就在这时，有雷声滚滚而来，闪电划过长空，远处近处的雨幕扯天扯地，已经没有天地，没有人类，到处都是野兽，嚎叫着向她扑来。忽然之间，巨浪漫过山头滚滚而来，那些野兽都被巨浪淹没，她可怕极了，奋力地呼喊着妈妈，呼喊着父亲，前后左右一个人影也没有，怎么也跑不动，看着巨浪迅速飞来，将自己卷入汪洋之中。
　　 第二天醒来，她已明白了一切，从种种迹象表明都是圈套，自己可怜的父亲糊里糊涂地被人害死，全都是因为女儿。女儿的美貌和演技害了父亲，也害了戏班。她没有哭，咬着牙狠狠地说；“血债要用血来尝。”
　　 她再也不为自己的贞操生气，更不为谁上了自己的身体而伤悲，只有仇恨。她恨不能吃了团长的肉，想起团长眼前就冒起火来，想用这些火烧死她。她在房间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老妈子跟前跟后，一点机会都没有。她看见一把剪刀便走了过去，悄悄取来放在枕头下，如若团长再来，她绝对要他的命。
　　 然而，团长再也没有来，她也出不去，上厕所都由老妈子跟着，站在她的跟前看着她大小便。到底是怕她寻死还是怕她跑了？这个院落内外都有大兵把守，自己是个鸟会飞？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打消了逃跑的念头，至于寻死她绝对不会，要活下去，只要不死就有机会报仇。
　　 她刚回来坐到沙发上，就听见脚步声，赶紧起身从沙发背后取出剪刀压在屁股下。脚步慢慢地近了，老妈子看见是大太太进来，赶紧为她挑起帘子。大太太进来看着老妈子，什么也没说就给了她一个耳光说：“你这个贱货帮老爷养情妇，以为我不知道？”
　　 老妈子眼睛闪着泪花低着头，两只手在怀里相互拉着，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春娥想，你家团长就是一条闻腥的野狗，你都管不住却打一个下人，又能力去打他呀？何必在这威风。她心里这么想，嘴上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去看大太太，听着她走了过来，耳朵感觉有一股风，赶紧将身子往后一闪，一只手掌在空中划了个弧。
　　
　　 7
　　 春娥站了起来看着她说；“我不是你的下人，说打就打，说骂就骂？你家团长将我囚禁在这里你以为我愿意？有能耐放我走，别以为谁都看上你家团长，喜欢你家的钱财。”
　　 她说完转过身去，来到她的对面，才发现这个女人满脸的横肉堆积着，眼睛已经斜下来，鱼尾纹和堆积起来的肉像沟壑一样，到处都能看见坑坑洼洼。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春娥说：“你想得美，在我团长肚子下衬垫过的女人要没明媒正娶，要没死于非命，我看你年轻，长得漂亮就给你一条出路，去窑子里吧！还能好好卖几年。”
　　 她说完哈哈大笑起来。春娥觉得猫头鹰从院子里的树上飞走，鸣叫着飞向墙外。
　　 春娥已经没有选择，呆在这里迟早是个死，看看那恶毒的老婆，不知多少女人死在她的手中。她从小在戏班里长大，跑场子，练腰工和腿，一般男人都难以近身，一个死老太婆就想打自己的耳光？送自己到窑子里好呀！她早就想离开这个地方，说不定在窑子里还能碰上为自己报仇的人，已经什么都没了，就余下子自己的身体，能用这些本钱为父亲报仇也值得。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突然进来几个当兵的，什么也没有说就将她绑起来。她知道四五个男人挣扎也是人徒劳的，静静地让他们帮上。绳子并不紧，那些当兵的可能有怜香惜玉之心，拥着她走出大门，她感觉到从未有的轻松，像鸟一样飞出牢笼。
　　 她不知道前面面临的是什么？带她去哪儿？是想弄死她还是去窑子？她一边想一边跟着他们来到大门外，一直带她来到一辆汽车前，打开门将她推了上去。
　　 妓院也是团长开的，那些家丁看上去都是普通人，其实，他们都有枪，是训练有素的当兵人。春娥到了这里成了重点保护对象，谁都不敢惹，也不接客，团长给自己留下的。虽然身陷妓院，却没有卖身，春娥从那些家丁口里得知，团长不敢违背大老婆的旨意，她的娘家有了不起的人物，明里将她送进妓院，实际和别墅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大老婆不知道而已。
　　 春娥从这个牢笼里出来，又走进另外一个牢笼，两个年轻的丫鬟左右不离，一直在她的房间里，就是睡觉也打地铺。她看见这两个丫鬟一个标致灵巧，一个比较笨，也老实，就对他俩很好，说话和气，端来的饭菜一起吃，不够就要。
　　 春娥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天，一天下午，她在房子里就听见楼下团长的说话声，忽然笑了起来。她将头伸出窗户，看见团长和老鸨悄悄地再说什么，就对团长喊；“团长——”
　　 她一边喊，一边挥动手中一只手怕，像在舞台唱戏一样，使所有人都看见。团长看见春娥喊自己，神情紧张地跑上来，进门就说；“别再广众面前喊我，大老婆知道你在这里就死定了。”
　　 “你是团长还怕那个老妖婆？你愿意让我死就叫她将我弄死算了，我什么都没了，活在世上也没有多大的意思。”
　　 “不是还有我吗？只要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别说死。”
　　 春娥嘻嘻地笑着，亲昵地来到团长的身边，像一只小猫一样可爱。团长抱住她说；“请你原谅，那天我怕你反抗用了最低略的手段得到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心肝宝贝，还是那句话，要什么给你什么。”
　　 “我就要你，要你整天守候在我的身边。”说完将他的脖子搂住。
　　 第二天团长走了，那两个丫鬟看到春娥和团长那么好，一个个讨好地来到她的身边跪下，求她大人不计小人过，前几天冲撞让她原谅。她笑着将她们拉起来，像好姐妹一样让她们坐在自己的床边，问她们的身世。
　　 春娥一有时间就在窗口张望，她感觉有一个人好像是这里的管家，老鸨主内，那个人主外，谁看见他都点头哈腰。已经注意他好多天了，那个人看见她看自己就微笑，目光里透露出渴望的神色来。
　　 她用唱戏时飞眉传情的神色，将秋波一波一波地送过去，那个人好像有点颤抖，呆呆地看他一会，看见有人过来就尽快离开。
　　 这样已经有些时日了，她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就叫身边的丫鬟悄悄地去叫他。她给丫鬟早就叮嘱过，不能走漏任何风声，那个比较机灵的丫鬟很明白事理，悄悄地来到那个人身边，轻轻地碰了他一下，用头向春娥房间一指，那人会意地笑了一下，转弯抹角地来到二楼，看见没有人就跑进春娥的房间，随手将门和上。
　　 春娥看见他进来，一下子扑向他的怀抱。她哭着说；“自从我看见你就觉得你是好人，是我寻找的人，能托付终身的人。”
　　 说完就钻进他的怀抱，他用力地将春娥抱紧，身体不由得颤抖着，像触电一样不能自己。就在这时，老鸨在院子里喊；“白云选！白云选！”
　　 白云选尽快松手，悄悄地来到窗前，将窗帘用手指撩开一条缝向下张望。他看见老鸨走了，急速溜出门，顺着墙来到门外才松了一口气，背起手来慢悠悠地走进来。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白云选，从哪儿出来，怎么到了大门外又走进来，她看得一清二楚。她看到白云选走进来，来到楼梯口说；“哟！白大爷刚才干什么去了？妈妈找你。”
　　 白云选一惊，抬头发现仙儿站在楼道扶手跟前，神秘地看着他。他笑了笑说；“刚才出去了，妈妈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