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海鲜们(散文)
天下美味,无非两种:山珍、海味,家住青岛,得天独厚,吃山珍容易,吃海味更简单,鱼与熊掌兼得,凭白就比内地人多了一倍的福分。青岛的海鲜种类繁多,鱼、鱿、参、鲍、鲸、鳗、鲳、鳎一些海中贵族就先不说了,单是摆一桌小海鲜,就足以让你口水流沥、大慰口吻、永志不忘,信也不信?
1、蛤蜊
坐首席的当然是青岛第一鲜:蛤蜊。
蛤蜊,青岛话叫:嘎啦。喝(哈)啤酒、吃嘎啦、洗海澡,是青岛人三大幸福之最。
青岛蛤蜊个小、皮薄、色淡、纹细,个个“顶壳肥”。五一期间,便是春暖花开蛤蜊肥美的时候,去街上看樱花回来,你可拐去市场提回个三、五斤,当然,别忘了再捎三、五斤青岛扎啤——待一大盆鲜气飘渺的蛤蜊上桌、一大钵酒花四溢的扎啤在侧,纵是让你上天做神仙的通知来了,你恐怕也会说“等我吃完了再走哈”。
我出差外地,一周是限,过了七天,就开始想家,想家不是想人,而是想蛤蜊。那种想类似相思,一旦泛起,满心满眼皆是蛤蜊的倩影,剪不断,理还乱,唯一的办法就是快快办事,快快回转。
2000年我在鲁院进修,挨到第28天终于挨不住了,我向秦老师递了假条,谎称“公司有急事”。出了门,我就大笑不止,如果我说请假是为了回去吃蛤蜊,想秦老师会惊掉下巴、笑掉大牙的。
T25直抵青岛,知妻莫若夫,龙先生一接到我立即拉去了海鲜小馆,店家以最快的速度端上两大盆蛤蜊,一盆原汁,一盆辣炒。我头不抬,眼不睁,左右开弓,火速将两盆蛤蜊变成两盆蛤蜊皮,美味入腹,人才熨贴地长舒一口气:哦,到家了!
多少年来,我频频外出,龙先生总是能让我在进门的第一时间吃上蛤蜊,不管是白天,还是夜半,从没落空。对此,我心存感激。
2、螺
龙先生最嗜的是螺。在我们当地,我们都管这些圆不溜鳅的东西叫“骨碌”。
螺的分类众多,我熟知的有拳螺、偏螺、香螺、丁螺、锥螺等。拳螺,形大如拳。大者如武松、鲁达之拳,小者如初生婴儿之拳。我看到最大的一只有小号花盆大小,内容也大得触目惊心。我对太大的东西一向心怀敬畏,认为大得出乎其类者必有来历,有来历便不易再为口舌之物。所以主人让我尝尝,我只用切了一小片,胡乱咽下,未敢细品。主人说如何,当然点头说好。
拳螺腰间有苦胆一缕,怕苦的人总喜欢剔除干净再入口。其实,拳螺独到的鲜美正是因为那一丝苦冽,而且,苦胆消炎利尿,是天然的利胆药,弃之不用,实在可惜。
我做煤贩子的时候,整天跟长途车司机打交道,很知道他们的挣钱的辛苦。所以,每次除了付他们足足的运输费,总是额外地请他们海吃一顿。一次,为了犒劳一群跑夜车的人,我特地给每个人上了一只大海螺。到最后却发现,肥嫩的螺肉好好地搁在盘子里,螺壳却揣走了。惊问为什么?人高马大的鲁西南汉子们一下子红了脸,说这营生怪那个的,不敢吃——外边的营生怪好看,带回家给小孩子,一定欢喜。
对锥螺的感情源自童年的温情。
夏秋季节,我们哪个得了奖状,猪草打得够多,剜菜超了指标,菜园浇得透彻,扫地不扫猫儿脸,一天到晚没有跟弟妹拌嘴吵架,又恰好街上有的卖,母亲就会很慨慷地摸出二分钱,让我们去买两茶盅过瘾。
吃锥螺要先把锥螺的“锥”掰掉,然后对嘴猛吸,好将那罗旋里的肉吸出来。铁钉大小的壳里的内容能有多少?我们常常把脖子抻得发僵、嘴巴吸得发木,吃进去的螺肉似乎还没到肚子。
渔民有首“骨碌歌”:“香骨碌”香,“丁骨碌”臊,“偏骨碌”好吃不好挑,明白地道出三种的“骨碌”的品性特性。
“香骨碌”外体黑褐,其肉特香,喜欢紧贴礁石而生,密密麻麻、累累穗穗镶在礁石上,数量多得惊人。只是老也长不大,真正的渔民懒得理会,只有闲来无事的老头老太太才去拣一点,吃不了,拿去街角卖个三元五块,权当是锻练身体了。
“偏骨碌”体形扁平,质细味鲜,只是内容深陷,好吃不好挑。
肉质浑圆又好挑的“丁骨碌”是龙先生的最爱,周日回来,喝青啤,挑“骨碌”,看电视,是其恒久不变的追求。
受桃报李,每到周未,我总是千方百计去市场、去海边、去熟悉的渔民家里寻两斤回来,让他享受他的幸福生活。
3、黑蛤蜊
黑蛤蜊有许多名字:海瓜子、海红、海白、海贝、薄壳。
海瓜子指的是它的外形,海红、海白说的是内容,海贝是类别,黑蛤蜊则是指它外皮的色泽,薄壳很明白说的是它的特征,有点像一个烧包父母忽然得了一个宝贝儿子,不知道给孩子叫什么好了。
黑蛤蜊是养殖贝,季节性特强,初春季节、寒峭未退,渔民们把养得通肥的黑蛤蜊拉上来,迅速推向市场。此时你去市场,包准一片黑亮。月余,黑潮即退。黑蛤蜊是海货市场的一匹黑马,突然杀进,迅速杀出,作为食客,你一定要与时俱进。
吃黑蛤蜊也要迅速,一旦出锅,立马开吃,或者,锅也不用出,就锅而吃,其鲜美让你来不及喘气说话,凉了,则又硬又腥,其韵其味锐减。
黑蛤蜊皮黑价不黑,10元钱四、五斤,黑蛤蜊下来的时候,再穷的人家也敢天天摆上吃,应是最平民化、人性化的海味。
4、砺虾
砺虾看上去极普通,个头不如龙虾,漂亮不如鸡尾,情调不如对虾,它之所以能独得岛城人的青睐,一是它不高的价位,二是它鲜中带甜的风味。就像海螺的微苦,吃过砺虾,舌根处的微甜总是那么令人着迷。
砺虾烹饪形式多种多样,可炸、可煎、可烤、可焖、可与白菜萝卜粉丝同熬,怎么吃,怎么有味。你若毫无入厨经验,只需一瓢开水两勺咸盐同煮,也是天下难得的美味。
另外,砺虾就是大名鼎鼎的青岛金钩虾米,你可知道?!
5、虾虎
虾虎的名字,听上去太凶,因此,人们又给它起了一个曼妙诗意的名字:瑟琶虾。
瑟琶好听不好弹,瑟琶虾好吃却难剥。它就像古代武士,长长的身子从头到尾都裹着一层硬剌甲,即使业务熟练的岛城人民,剥吃时也一样避免不了双手受伤——你吃我的肉,你得流点血。
瑟琶虾难剥,还因为它肚子下面的腿脚太多。至于多少条,我没有数过,但女瑟琶比男瑟琶还多了一对小腿我却知道,因此,面对一箩筐瑟琶虾,要男要女全凭一双肉眼,无需B超。每条腿都是一道关卡,要吃到它,就得不畏艰险、不怕流血、披荆斩棘、攻城拔寨。除了有勇有谋、还得有足够的耐心。像王蓝田那样的急性子,就无法享受到瑟琶虾之丽质鲜美!
6、蟹
清代大戏剧家、文学家李渔当是吃蟹第一高手,他吃蟹的名气一丝也不比他的文名逊色,有关他吃蟹的轶事更是流传广泛。
每当夏秋之时,他就开始积储买蟹之钱,家人笑他“贪蟹如命”,他就索性将买蟹钱命名为“买命钱”,且专款专用,从金秋蟹出,一直吃到霜降蟹绝。还要刷瓮备糟做糟蟹,以储无蟹之需。可谓蟹之知已、蟹之死对头也!
“但期对酒能逢蟹”,你要宴请他,最好有蟹,既然有蟹,何妨惜酒。有酒有蟹,夫复何求?
散文大家梁实秋先生有一篇吃蟹的文章,说吃螃蟹要慢条斯理,细吹细打,蟹肉才不会糟踏,吃完了要把碎壳秤一秤,分量轻者才算吃蟹高手。
“细吹细打”,真真贴切有趣!
可是伸着脖子、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全神贯注对着城俯深密的蟹体“细吹细打”,那功夫可不是人人能练得,梁先生那样淡定的一个人也似乎也没有做到呢!
不过,他们吃的都是细致的河蟹,粗犷的海蟹远没那么费劲,揭去肚脐,掀去顶盖,先蟹黄,后蟹肉,八条腿脚用牙一漱,一只蟹成了一堆壳——拿去称吧!
7、扇贝
扇贝,即美丽大方、又鲜美实惠,就像外美内惠的女人,谁看了都会心生爱慕。
渔村人称扇贝为“满口货”,意思很明白,一只即满口,十分解馋。的确,吃扇贝不需多,七、八只足矣。
吃完了它鲜美的肉,不妨再带走它艳丽的壳,运用你的才情,用玻璃胶把它们组合起来,有可能成为你家中最惹眼的风景。
七盘了,够不够吃呀?不够?再上一脸盆海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