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人生(中篇小说)
“呵呵,看来你教训挺深的。”我跟着说、
“唉,让你见笑了,呵呵。要是我从此打住的话,能够改邪归正的话,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只不过狗改不了吃屎,没过多长时间,我又玩上了。”
“又玩?”我很好奇。
“对,一来是经不住朋友们的勾引。二来也自己心痒难耐,三来,他奶奶的想翻本,老是不相信自己手气一直会这么败,总是认为自己也会有赢钱的时候,古人讲:那里跌倒就在那里爬起来嘛,一旦手气顺了,把过去输的钱赢回来,多好。结果,谁料到,骆驼的脖子,那是越拉越长。最后弄得自己出不来了。”赵师傅悔恨地说。
“看来,又输了。”我问道。
“对,输惯了大钱的人,根本就看不起小打小闹,我那时已经是一个赌博行业的老油条了,用行话说:叫老白伙,在一帮朋友的指引下,我去了大同市黑社会头目“银豹”的赌场上,玩起了“押宝”。”赵师傅平静地说。
“押宝?”我吃惊地望着他。
“对,押宝,就是四门宝,压单叫独红,压双叫板杠,压三门叫吃靠保,什么砸刀子,锥尖子,七元杠,鞭杆子,等等。那家伙,好多压法。银豹的赌场,开在西扈庄。他在那里给当地的老百姓雇了戏班子,大唱了七天戏,以免当地的老百姓告密,然后就召集全省各地的赌徒以及老板、商人、窑主等等来玩。据说,他跟市局四处的处长打了招呼,于是便肆无忌惮地玩开了。”
“那场面肯定挺大的吧?”我问道。
“那当然,每天来自全省各地的玩家不下三百人。专门设立了停车场,雇了十多个当地的妇女给做饭。外围有指引路线的,内部有一群退伍的武警小伙子当打手维持秩序。房顶上架设了高倍望远镜,用以观察情况。哈!那真是,场面宏大,人山人海呀!”赵师傅说到这里,不由得赞叹起来。
“每次开局,都有庄家。庄家必须有底钱,最少十万。如果被人压的不够赔钱,用句行话说叫做砸塌了的时候,则由银豹来出。你赢多少往走拿多少,如果钱太多了不敢回家,银豹负责派专人护送。如果输了,银豹则会送路费给饭钱。银豹根据钱的多少收地盘费,行话叫做“锅钱”或者叫做“打贯”。庄家坐庄在一口,一口就是宝摊子上画一的地方,行话叫做“坐宝”。画三的地方坐着银豹的人,是个黑社会的头目,叫三班头。他的工作就是点钱、收钱、整理钱、给人陪钱。其实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验证钱的真伪和破烂程度。如果发现假钱,就当场撕烂,然后自己赔庄家。如果发现破损的钱币,就当场没收装在自己兜里。哈!那可真是个好差事呀,每天的收入至少也在上千元。”赵师傅眼红地说。
“真是个肥差呀!”我也羡慕起来。
“呵呵,那场面,你不去不知道,一去真会把你吓一跳。一般来说,那些不论本地的还是外地的老板或者当官的以及窑主等等,都是自己开车来,自己带钱,输赢不论,玩玩就走,不在这里吃饭。凡事在这里吃饭的,都是一些没车的或者追赌场的人,他们一生就靠赌博为生,赌场搬到哪里,他们就追到哪里。打个小柱,或者围观看别人玩。这些人几乎都是欠了不少赌债的人。没办法了,混口饭吃。也有不少放高利贷的人,他们都是一些黑社会人,专门以放高利贷为生,一万元给你九千,当场的利息就是一千元。如果还不上,到了一定的时间,就加利息。这还要看你借的是“日红”还是“月红”。所谓“日红”就是当天还,日起日落为一天,“月红”就是当月还,每月的一号为还债的日子,还不起的就加利息。然后就是利滚利,最后弄得你家破人亡。哈!”赵师傅尴尬地笑着说。
“这样也真不公平呀,谁借高利贷呢?要是我,我就不去借。”我带着不平的口气说。
“呵呵,你真是太幼稚了,你根本不知道耍钱人的心态。唉!”赵师傅叹息着。
【十二】
“心态?”我有些不解。
“对,心态,呵呵,就是耍钱人当时的心情呀,我问你,如果你带了一万元钱去赌场,你输了以后,是啥心情?哼,不要对我说:输就输了,咱不玩了。他奶奶的,如果能做到这样的话,这世界哪有赌博鬼呢?我告诉你,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赶快赢回来。而放高利贷的人,就是抓住了你这样的心态去做的。而且,人家还要看你的家底以及社会背景。不是说,你想借就能借上的。如果你有还款能力才借给你,要不然你必须有保人才行,他们也怕,把钱借出去了,碰上个赖皮还不了,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别说要利息了,怕连本钱也没了。故此,在这样的场合下,没有一定还款能力的人,你就是求爷爷告奶奶地想跟人家借,那家伙,人家就是不借给你。呵呵,急死你。”赵师傅说。
“呵,原来是这样呀!”我算是也渐渐地明白一些了。
“那当然了,就像我们矿的那个张涛,他每次都要跟着我们来玩,可是他一分钱也没有,碍于情面,我们每次也借给他二三百元,让他玩,可是,他奶奶的,他还不起呀,由于欠的债太多,人家“放红”的人也不放给他,于是他只能跟我们拿点去玩,可是拿着拿着,我们也不借给他了。赌场上面无父子,更何况朋友,朋友算什么?算个屁呀,在钱的面前,什么都是假的,唯有钱才是真的,才是亲爹。呵呵!这是赌场的规律。”赵师傅笑着说。
“那,看来这个张涛也是个赖皮货了,呵呵,要不然怎么借不到钱呢?”我试探着说。
“唉!该怎么说呢?要说起来,张涛也是个人物,他父母是双职工,自己也在井下一线挣的钱很多,老婆又是区长的女儿,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也是很有前途的一个人。可是,人不可貌相,他不知道怎么地就迷上了赌博,整天不上班,追着到赌场,结果陆陆续续地输了三十多万。哈!三十多万,那是个什么概念呢?拿现在的钱来讲,就是三百万,你想想,他成了什么样?刚开始的时候,家人帮忙给他打饥荒,老丈人也给他还债,可是经不住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输呀,最终,把父母的房子卖了,自己的房子也让人家贱卖了。然后,老婆也离婚了,把孩子留给了他妈妈,自己班也不上了,成了一个人见人唾弃的流浪者。呵呵,后来,他妈妈没办法,爱子心切,就去省城找“奶哥哥”,什么是“奶哥哥”呢?就是他姥姥的干儿子,吃他姥姥的奶长大的一个男人。据说,他母亲的这个“奶哥哥”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光在太原市就有两家大酒店。在太原,提起“千里马”大酒店和“燕归来”商务会馆,那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个“奶哥哥”也真够意思,不忘儿时吃奶之情,问明情况后,当时就二话没说就给了张涛妈三十万元。说是不用还了。哎呀,呵呵,张涛妈当时感激的是热泪盈眶,就差给这个“奶哥哥”跪下叩头了。从太原回来后,张涛妈从银行取出钱来,帮着孩子还了高利贷。然后又装落着准备给张涛再娶一个老婆,让张涛好好上班,可是,这个家伙,一看没饥荒了,头也轻了,就又牛皮的不行了,整天吹嘘自己有多么了不起的一个舅舅等等,还去老婆打工的单位显示自己,并且非要嫖自己的老婆。哦,忘了告诉你了,他老婆离婚后,在一个洗浴中心打工,唉,说是打工,那是明的,其实也兼卖身。女人呀,没办法,都要生活呀。她老婆死活不愿意,结果被炒了鱿鱼。看到她老婆被解雇了,这家伙竟然高兴的哈哈大笑,真是没人性。后来,没多长时间,张涛就又找了一个女的,据说是他们班的一个女生,并且跟他还是同桌呢。他这个叫芳芳的同桌也很命苦,由于男人有了第三者,就离婚在家,自己带着一个女儿过日子。当时人给芳芳介绍张涛的时候,众人都反对,说找个耍钱鬼,不行。可是,经不住张涛赌天发誓,也就心动了,于是就答应了。前提是张涛以后绝对要好好上班,不准耍钱。张涛那个牛皮的,嗨!逢人便夸口,什么前世姻缘,等了多少年了,什么是我的,跑也跑不了,最后还是我的等等等等。吹得是天花乱坠。当时也的确是把我们羡慕的不行,哈哈!”赵师傅说到这里,点了一支烟。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道。
“后来?你知道“人活千年有饭吃,鬼活万年没下巴”这句话的意思吗?呵呵,以芳芳的意思,先观察他一年,如果改好了,就办理结婚,如果恶性难除,就算了。可是,谁曾想,都是过来人,都难以遏制自己那渴望已久的性欲,于是,在张涛死缠烂磨下,芳芳也就半推半就地委身了。没过半年,怀上孩子了。这下可好,正在这时,张涛又露出了他那本质面目,又上了赌场。结果一晚上输了五万多。自己也觉得没脸了,于是,回家骗芳芳说:想在单位提一个副队长,需要送钱。芳芳听了以后,傻乎乎的大力支持,就把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一万元私房钱拿了出来,给了张涛。张涛一拿到钱,头也没回,就无踪无影了。哈!呵呵。”赵师傅说。
“无踪无影了?”我简直有点难以相信。
“对,张涛跑了,他拿着这一万元钱,跑到了银豹的赌场上,成了长年客。反正只要赌场存在一天,他就有饭吃,其他的,什么也顾不得了。什么家人了、父母了、孩子了、工作了等等,都对他无所谓了,虱子多了不咬人,债多了也就无所谓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总不能把我杀了吧,哈!至于银豹,也能养活起这些人,给跑跑腿、打打杂的,也不用出工钱,唉,多好呀!”赵师傅说到这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听到这里,我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种想要打人的感觉,我很憋闷,我不知道如何竟然有这种想法。这是个啥人了?世界之大,还有这样的人?简直连狗都不如。怪不得,老人们常说:劝赌不劝嫖。看来赌博这个行道真是害人不浅呀。只是可伶那个芳芳了,唉!于是,我赶忙问道:
“那芳芳呢?”
“芳芳?呵呵,你想想,能有啥结果?张涛这一跑,可把芳芳坑苦了,她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张涛不回家是为了好好干,提拔个干部。谁料到,时间长了,也没个回音,于是,便到单位打听,没想到单位说,好几天也不见张涛的人影,芳芳一听,当时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她去找张涛的妈,可是老人家也无能为力了,只是对着芳芳哭泣。能怎么办呢?万般无奈之下,芳芳到医院做了人流,然后拖着瘦弱疲惫的身子,领着女儿又回到了原来的家,重新过日子。嘿嘿!”赵师傅干笑着。
“啥呀!”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是对张涛的痛恨?还是对芳芳的怜悯?我心一阵纠结。
可以想象,那个可怜的女子是个什么样的心情。是悔恨?还是自责?是怨自己的命苦?还是怨张涛的绝情?唉!女人呀!你为什么非要……我无语了,我只能在内心深处默默地为这个女人祝福祈祷,我希望她在今后的生活中,能够苦尽甘来,能够找到一个疼她、爱她、珍惜她的一个男人,能够在今后笑脸常开地生活,能够让幸福的泉水冲淡这难以忘记的印痕,从而开开心心地、完美地过好自己的一生。可是,真的能够过好吗?
一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柔弱秀美的女子,她双目无神,颤微微地挪动着单薄的身躯,蹒跚地在雨中走着,头发湿了,胡乱地贴在了面颊上,眼中是雨水还是泪水呢?谁也不知道,只有那狂风在呜咽,似乎在向大地倾诉着,倾诉着那人世间的不平。她的那个天真的女儿勾着她的瘦弱的手,时不时地还会问上一句:“妈妈,您怎么了?为什么哭了呢?”
【十三】
天空一碧如洗,骄阳似火难熬。
不知不觉已经是中午了,没想到旅游未成,我竟然听了一上午的故事。
真是难以置信。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师傅这个亲身体会也让我很感兴趣,实际上也让我特别有兴趣。
于是,我便在感伤之余,提出来说咱们先吃饭吧。
赵师傅却不好意思起来,说:“嘿,您看看,这算什么?只顾瞎说了,把您的正事耽误了,唉!都怪我。不过您自己可以到前面的湖心餐厅吃点,吃完饭,咱说啥也要陪您四处逛逛。”说着话,他就起身就送我。
“走,今天咱们说啥也要好好喝上一顿。”我热情地拉着他。
“哦,算了吧,我有干粮在车上,再说了,我开车,不能酒驾,您还是自己去吃吧。”他很犹豫。
“不行,看来你是看不起我这个老乡了,啥也别说了,咱中午不喝酒,随便吃点,我请客,单位公款,呵呵,饭后我还的听您的故事呢。”我一脸诚恳。
“哈!话说到这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可不能瞎破费。”他说着话,就与我一同向湖心饭店走去。
男人们,吃饭的时候,往往不喝酒的话,就吃的很快。
因此上,我们这顿饭吃的就是很快的。
很快地吃完,很快地到了外面的树下,也很快地就进入了主题,那就是:我还是想听他的故事。
“哦,赵师傅,您耍钱赌博赢过没?”我很有兴致地问道。
“当然赢过了,如果老是输的话,谁还玩?”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刹那间放起了光。
“那您最多一次赢过多少呢?”我问道。
“哦,不瞒您说,我最多的一次是,一下午赢过十二万。”他说道这儿时,不但脸上的光线散发了,而且眼睛都泛着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