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娴静的女生，淡淡的忧伤
　　 我眼中，仿佛只有这一张如花笑靥了，时间也仿佛停驻不前了。虽与笑靥的主人芬同班了大半个学期，但我从不主动跟她说过一句话，好像也没正视过她一眼，然而这个晚会上静静凝望她的瞬间，我却情不自禁地喜欢上她了。也许谈不上是一见钟情，但绝对是满怀悸动。
　　 自晚会后，我的目光就一直喜欢追随着芬的身影，她的名字在我日记本里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人也频频出现于我的梦中。芬的同桌盼高一第一学期和我同班，当时认我作哥哥，因为她的缘故，我和芬渐渐成了很好的朋友。不过，每次面对容貌姣好、身材窈窕的芬时，尖嘴猴腮的我总自惭形秽，于是不敢流露出半点喜欢她的心思。恐芬知道我喜欢她后，会疏远了我……这种暗恋像酒一样苦涩。每每看到芬和某个男生走得很近的时候，我心里总是隐隐有些疼，犹如心爱的玩具被人抢走了，自己却束手无策。芬的喜怒哀乐，仿佛都能一分不差的传到我身上。
　　 我看完《小李飞刀》整部小说，为李寻欢的痴情而感动，也为他和阿飞之间的友情而感动。他们的友情，在喝酒的过程中显得特别厚重、真挚。大概是暗恋芬的缘故，我重看小说《小李飞刀》时，见有情人不成眷属，心头弥漫着淡淡的忧伤。总有一种错觉，似乎在小说里看到芬的身影若隐若现。寒冬过后，又一个春天了。一个平淡无奇的下午，我从一个同学的手里接过一本书——很陈旧的一本书，字如黄蚁般大小，而且还没书名，我起初粗略翻看了几页，并不感兴趣，直到一堂英语课时因为无聊，我再重新打开这本书后才被书里的故事打动了，自此无法自拔。这本书，书名叫作《平凡的世界》，书中几个主角的爱情故事和友情故事都让我感到震撼不已，也加快了我成长的速度。
　　 相对于其他同学而言，我到高二的第二学期仍不觉得有什么压力，好像我的人生轨迹未上高中前父母就已规划好了，家里没有谁劝我好好学习或努力考大学，饶是一直支持我读书的母亲也只是觉得，我有张高中毕业证后到广东打工比较好些。并无支持我上大学的念头。倘若不因芬而心动的话，一张高中毕业证将是我唯一奋斗的目标，三年高中我也将会平平淡淡的读完，绝不会有什么上大学的想法。
　　 我正是看了《小李飞刀》和《平凡的世界》这两部小说后，开始喜欢上喝酒的。“苟富贵，勿相忘。”这一句话，我初中时并不怎么理解，只是在《小李飞刀》和《平凡的世界》两部小说中看到李寻欢与阿飞喝酒的情景，和孙少平与金波在不同场合下喝酒的情景，才明白了何谓友情。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们始终都把对方当作好朋友。我虽不像一些学习成绩很好的同学清高，也与大部分同学有交往，但仅可跟同桌文瑞、高一同班一学期的同学慧推心置腹般聊天。我们三个人中，文瑞不怎么喝酒，一副好学生的模样。慧就显得有点“坏”了，常干一些违反学校纪律的事。4月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凉风习习，下了晚自习后慧和他同桌旋到我们班邀我逛校园，逛到学校大门旁边的商店时，慧大概是想体验一下月下喝酒的乐趣，进商店里买了一瓶白酒，就拉着我和旋到足球场的跑道上喝酒。一瓶白酒，你一口，我一口，他一口，几分钟就喝完了，可我们三人酒量都不大好，分喝完一瓶白酒后脸上竟都有三四分醉意了。不仅没能体会到“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乐趣，还被蚊子咬得浑身痛痒。“他妈的，老子以后再也不到跑道上，一边喝酒一边喂蚊子了！”三个人骂骂咧咧地回宿舍洗澡，休息。后来，我们确实也只在宿舍里或镇上的小炒店里喝些啤酒，再也不买酒拿到跑道上喝了。
　　 9月上了高三，分文、理班。我选择文科，芬与她同桌盼选择理科。在熟悉的教室里，再也看不到娴静的芬，我心头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和淡淡的忧伤。只有慧、文瑞二人知道我喜欢芬，当盼问我是不是喜欢她同桌芬时，我一口否认了。却怎么也想不到，慧竟偷偷地以我的名义给芬写了封情书，这使得盼大发脾气，跑到我们16班教室质问我：“上回你不是说你不喜欢我同桌芬吗？那你怎么还写情书给她？你连我都不肯告诉实话，太让我失望了！心里根本就不把我当作妹妹！”我虽觉得莫名其妙，但仍理直气壮地对盼说，我从来没有给她同桌芬写过情书……盼自然不信，大骂我虚伪，敢做不敢当。我气急之下，反问了盼一句：“我就算是真的写情书给你同桌了，和你有什么关系？”把盼呛得哑口无言起来，气愤不过，她当天晚上就把高二时我送给她的生日卡片撕碎了后退回给我，并且写了张纸条告诉我，她永远不想再见到我。芬夹在我和盼之间左右为难，也以为是我写情书给她后不敢承认，终于也像盼一样了，不大乐意我出现她视线里。理由是，不想盼不开心。
　　 我除了摇头苦笑，只能默默咀嚼一怀的酸楚。每次和吴、阿P、小鸟、慧等人喝完酒后，觉得心里的酸楚淡了不少，我也就渐渐地喜欢喝酒了。或许是借酒消愁吧。不想有太多的遗憾，秋日的一个黄昏，我终于鼓起勇气写封情书给芬……
　　
　　 四、一个人的初恋
　　 在没有收到芬的回信前，我一直忐忑不安，心里想，她大概是拒绝我吧。却出乎意料，芬既不拒绝我，但也没有接受我，只见素雅、飘香的彩色信笺上写着几行小字：“……你真的喜欢我吗？假如将来你事业有成的一天还喜欢我，到时我愿意跟你在一起！”使我喜出望外，当时19岁且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的我不免有几分天真，以为自己只要努力考上大学，毕业后有份稳定的工作就可以和芬在一起了。
　　 倒是有些想不到，2004年9月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到陌生的城市金城江读大专时，芬居然选择补习一年。我们军训结束后不久，舍友们纷纷谈起恋爱，唯我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每天来回穿梭教室、宿舍、食堂，恍惚间想到医生断言我母亲可能熬不过2005年这件事，情绪甚是阴郁。给芬写信，成了我唯一的乐趣。个别周末，我也喜欢坐在校外某个小炒店里炒一盘菜，喝一瓶啤酒，独自一人感受由悲欢离合衍生的各种况味。
　　 一放寒假，我迫不及待地跑到石别中学看芬，她们寒假需要补课。我用省下的生活费，请芬和她们班的一些同学（也曾与我是同班同学）到镇上的小饭馆吃饭，不知怎地，隐隐感到芬刻意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正和她们班里的一个男生谈恋爱。只是以为她害羞。
　　 直到2005年3月乍暖还寒的一个黄昏，我站在图书馆楼前的一块草坪上，看了芬的一封回信：“……其实，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当初我跟你说你事业有成的时候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是怕如实相告，会使你伤心，影响你复习……你别难过，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才知道她其实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向我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我把信笺撕成碎片后撒向天空，一时间犹如看到无数只蝴蝶纷飞眼前，又轻轻扑入草丛里。清凉如水的晚上，我没有到教室上晚自习，一个人带着几分落寞，坐在南桥市场的一个小炒店里炒了一份菜，要了两瓶啤酒，慢慢喝着，细细咀嚼心中的酸楚。轻声低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喝了几杯酒，觉得只有杯里的酒才能冲淡心中的酸楚。我后来再也没有给芬写过信，只是有些天真地想，也许有一天她会发现我的好后选择我。
　　 2005年8月底，我从深圳勤工俭学回到金城江，见还有几天才开学，便回了一趟家，看望父母。闷热的一个傍晚，芬高中时的同桌盼忽然打电话告诉我，补习一年后的芬将到金城江河池职业学院读大专，再次和我成为校友。我诧异不已，心里其实并不怎么想见到芬，但芬无暇顾及我的感受，她们大一军训结束后就打电话（宿舍电话）叫我陪她逛街，我开始不怎么拒绝，然而秋日周末的一个早晨，芬打电话叫我陪她到网吧里上网，我们二人都不吃早餐，钻进一个个网吧里找空余的电脑上网，好不容易在河边的一个网吧里找到空余的电脑上网时，芬和她男朋友视频聊天，她男朋友却一个劲地埋怨她浪费了他的时间。芬却一个劲地道歉，我并不认识视频中的男孩，暗自猜想他应该就是芬补习时的同学，想到高三时芬叮嘱我事业未有成前不许打扰她的生活，理由是她不想过早谈恋爱……恍惚中，心底竟似有个声音告诉我：“傻瓜，她当时根本就不喜欢你！”我于是赌气地跟自己说，以后再也不陪芬一起到网吧里上网了。坐在一旁的芬只顾着向她男朋友道歉，却不知道，我依旧还喜欢着她。
　　 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深秋到了。月华如练的一个晚上，高中同学韦来金城江，打电话到我们宿舍里说他请我吃烤鱼，我挂断电话后到了韦说的夜宵摊，很是意外地看见芬和一个身材修长的男生坐在餐桌前，而这男生却不是视频中见到的那个男生，听到芬笑着说：“这是我同班同学小雷，同时也是我男朋友。”我顿觉痛楚满怀，也终于十分明白芬永远都不会属于我。“来！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我大声说着，每次一仰起头就会喝完杯里的酒，一杯，两杯，三杯，四杯，最后酒醉了，是芬和男朋友搀扶着我回宿舍。他们一路上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别了，一个人的初恋！
　　 在我对爱情有种病态式的绝望时，大三，班里居然有个女生和我说，她从大一起就已有点喜欢我了。“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笑了笑，终于有点喜欢这个叫梁的女生了，两个人几乎没有经历什么波折，就走到一起了。让我有点感慨的是，我和梁还没有确立恋爱的时候，有个容貌身材俱佳的大二男生正追求梁，她却选择了我。一个风轻云淡的下午，在铜鼓广场的一片树荫下，我第一次牵起梁的小手，芬的影像闪现脑海一刻，心里疼了一阵又一阵——没有人知道，我喜欢芬三年，彼此间最亲密的动作只是大二醉酒那晚手搭在她肩膀上，步行六、七分钟。唯有梁给了我很多个第一次，譬如：第一次有个女孩让我牵着她的手逛街；第一次有个女孩静静地陪我坐在阅览室里看杂志；第一次有个女孩织围巾给我，让我在冬日里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温暖。
　　 可惜，当我完全能够放开心胸接受梁的时候，却已是大三的最后一个学期了……
　　
　　 五、在桂林，有个午夜异常心酸
　　 那么的仓促，大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到学院报到大半个月后，学院先是把最后一学期的住宿费退给我们，接着，像赶鸭子似的把我们赶出校园。辅导员说：“同学们，大三最后一学期不开设什么课程了，毕业证估计七月底发，现在你们可以到任何地方打工，记得七月下旬回学院领毕业证就行了。”我和几个同学傻了眼，被迫在南桥市场里合租房子，可因没有毕业证和相关的工作的经验，在金城江找工作时到处碰壁。偏偏哥哥已不给我寄什么生活费了，我只能自己想办法养活自己。3月17日，细雨纷飞的午后，在柳州读大专的高中同学慧突然打电话跟我说：“启仕，我有个老师跟人合伙搞了一个苗圃，她想找个人帮忙管理苗圃一下，就是每天记录苗圃树苗的销售情况。你做不做？”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然而3月18日黄昏坐火车到了柳州，才知苗圃在桂林永福县的一个小山村，不在柳州地区。
　　 3月19日早晨，和慧的老师坐一辆卡车，到了桂林永福县堡里乡的一个小山村，我一下车就叫苦不迭——住处在一个杂草丛生的土岭上，三间红墙瓦房，四周都没有人家，直线距离苗圃大约一千多米，要步行绕一个大圈（约1300米）才能到公路上。我住中间的一个房间，门房破烂不堪，隔壁住着一个须发灰白的老头，他姓什么我现在已忘记了，倒是清楚地记得为人和蔼，很爱说话，一天到晚咳嗽不停。据说，老头是慧的老师的一个同学雇来看管三间红墙瓦房，他家在苗圃附近的一个村子里。老头的大儿子是个留着八字型胡子的中年人，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并不知道他精神不正常，见他瞪着眼桀桀笑着问要烟抽，我还笑着递了支烟给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此人日后会让我彻夜难眠，恨得咬牙切齿。
　　 是白天到苗圃干活的几个妇女告诉我：“小覃啊，住你旁边的那个老爹的大儿子以前在广东打工时纠缠别人的老婆，头脑被人打坏了，医不好后厂里把他送回家来。现在他一天到晚笑个不停，不管是不是认识的人，他都问要烟抽……小覃你注意些啊，他发起疯来可能会搞（伤）人……”真个活见鬼了，我到小山村的第一个晚上就开始失眠，罪魁祸首就是隔壁房间里那老头的大儿子，他整夜发出类似猫头鹰叫声般的笑声，也有点像恐怖片里的某种声音，我竖着耳朵听，脑里却一直想，这疯子要是闯进我房间里我该怎么办，是揍他一顿？还是出门避开他呢？想了大半夜仍没有个准确的答案，窗外的天已亮了。实在弄不明白，老头白天到隔壁房间里煮吃，晚上却让他大儿子来房间里睡觉。
　　 我在陌生的荒郊野岭度过了一个星期，才打电话告诉哥哥、父母，我在桂林替人卖桉树苗。他们都惊讶不已，不知道我已大专“毕业”了。当然，更不知道貌似十分简单的一份工作我干得有些吃力，负责培育树苗的李哥和他舅舅卖树苗给苗圃附近的村民后常不报账，二人几次请我喝酒时都叫我少记录一些树苗的销售数目，这让我好生为难，我后来委婉拒绝二人了，他们便与我交恶，特别是李哥的舅舅总想背着我私卖树苗。寂寞中，还好在珠海替姐姐照看小孩的梁每天都会发三、四条短信给我，让我不大感到孤独，也正是梁的一条条情意绵绵的短信，陪伴着我度过一个个略微恐惧而无奈的夜晚。清明节时，我没有回家给祖先们扫墓，但住处四周响起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后，我几乎吓了一跳，几百个形状不一的坟墓默然矗立于阳光下，有几个坟墓距离住处不到十米，它们之前被野草埋没了我不知道，由于厕所离住处较远，我半夜醒来拉开房门后直接往坟墓上撒尿，当真有点对不住一些陌生人的祖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