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然后(微型小说)
煤矿工人张安全喜欢唱歌,如醉如痴。
今年元旦,矿上举办迎新年庆元旦文艺演出,张安全一首《女儿情》,唱响了整个活动现场,那甜美的歌声,立即把观众带到了《西游记》中,人们仿佛看见唐僧正跟女儿国国王在花丛中漫步。
张安全的歌声刚一停下,台下齐声欢呼:“再来一首,来一首李玉刚的《新贵妃醉酒》?”
两首歌唱完,台下掌声雷动,仿佛平静的海面上刮起了一阵狂风。
主持人走近了张安全,笑容满面:“张师傅,你的歌唱得这么好,平时肯定没少唱,请问唱歌影响你下井工作吗?”
张安全一笑:“不影响,不管在井下多累,我每天下班回到家,先吃饭,然后听一会歌曲,然后开始唱歌,然后……”
不到半分钟,张安全一连说了十多个然后。
台下顿时笑声一片,还夹杂着口哨声。张安全不恼,他知道台下的观众这是在喝倒彩。他没当回事,继续说着“然后”……
也就是那次演出,全矿职工都知道采煤区有个职工张安全歌唱得好,“然后”两字使用的频率也高,连矿长都知道了这事。
有人认为张安全是装大瓣蒜,不就会唱个歌吗?干嘛然后然后的。
也有人不这样认为,说张安全说不说“然后”两字有啥事,只要他的歌唱得好就行,管这么宽干啥?
采煤区一位职工说得更直接:“你没看见现在电视上那些唱歌的,只要登台接受主持人采访,不管是大腕还是初出茅庐的陌生面孔,他们都喜欢说然后,好像不说然后就无法把话说下去似的,让人听起来很别扭,很反感,很恶心,难道说新华字典里只有然后两个字能搬到电视上?这才是装大瓣蒜!”
不管别人咋议论,张安全依然我行我素,他在台上经常说然后,在日常生活中也说然后。
那天,区长在安全例会上提问职工煤矿二十条安全红线,一连提了四五个人,他们要么一脸悲哀,要么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当提到张安全时,有职工窃笑,张安全这次肯定还得“然后”,人家说一二三,他说然后。以后咱就别喊他张安全了,喊他张然后算啦。
果然不出所料,张安全站起来后,不慌不忙地说:“地面三条,然后罐里一条,然后大巷一条……”
张安全把二十条红线从地面到坐罐到大巷乘车,详细分解开来,本来枯燥乏味,互相毫无联系的二十条红线被张安全几个然后一穿,清晰地呈现在职工们面前。
刚才那几个回答不上来的职工不服气地说,如果这么说,我也能背七八条,甚至更多。
区长惊得目瞪口呆,这二十条红线,连矿长背起来都吃力,刚才张安全这么一背,哪里是在背二十条红线,分明是在告诉职工们从下井到井下行走过程中以及施工中该如何做。张安全真是奇才,给他一双翅膀,这小子备不住能飞上太空,哪还需要飞船?
张安全进矿十年了,这十年中,跟张安全一起进矿的工友先后出现过工伤,手指、胳膊、腿骨折的一个接着一个,唯独张安全连一次破皮伤都没有。
听说张安全把二十条红线分解去背,不但思路清晰,画面感还强,又能做到进矿十年没出过一起事故,矿电视台决定采访张安全。
面对摄像机的镜头,张安全侃侃而谈:“我在地面不吸烟,然后不喝酒,然后好好休息。下井后,首先对作业现场进行确认,然后整改隐患,然后才干活,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