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开到荼蘼(小说)
那天,她背着行囊,像一个孤独的浪人,前往支教的山村。汽车在乡村公路颠簸两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乡镇,而她,也吐得昏天黑地。
顾不得歇息,上前打听阳光小学的地址,村民告诉她,还要翻越眼前的这座大山。她不畏惧,拖着沉重的步伐,艰难地向山里走去。九月的太阳,还是那么炙热,在她眼睛四十五度的地方与她同行,不知不觉,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背。
崎岖的山路太窄,窄得只能容下一个人走过。她美丽的身影,像五线谱上娟秀的音符,走过,便是一曲温婉动人的歌。她不是个胆小的女孩,这时候,她却也盼望着行人的路过。如果真有人面面而来,她倒是欢喜,哪怕冒着让路掉下山崖的危险。因为空旷的山谷,相隔好远好远都见不着人烟。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运气,或许,在这深山野谷里跑出一只豹子,她便轻易成了它的美食。活着的意义,只在于一次野外逃生吗?她在心里打着鼓,脚步依然坚定,却无心贪恋清脆的鸟语和醉人的花香。
终于到达目的地了,站在破旧的学校,疲累已被眼前的光景吓跑,她的心底泛起一阵阵心酸的凄凉。有个小女孩第一个跑过来,带着甜甜的微笑,她知道了她的名字,却也知道了小女孩的故事。校长说,她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妈妈,爸爸也长年在远方,只有奶奶陪着她成长。而这样的孩子,学校有很多,他们都是留守儿童,一年四季由婆婆爷爷带着,爸爸妈妈只在每年过春节时回家。想说说心里话,也找不着倾诉的对象。
她发现自己的眼睛湿湿的,那一刻,想要退却的心,再不忍离开他们渴求爱的眸光。
那一晚,她失眠了,躺在简陋的宿舍里,望向窗外,月华铺洒在幽静的操场,她的心一片苍凉。坑坑洼洼的泥巴地,荆棘丛做了围墙,即使不怕才狼虎豹,而凛冽的寒风,如何抵挡?又如何保障孩子们的安康?可是,孩子们缺乏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没有父母的慈爱,没有丰盛的菜肴,没有像样的衣裳,没有起码的生活保障。她发誓,要借助希望工程,给孩子们创造一个优良的学习环境。
她能做什么呢?她的这双手太小,承不起拯救贫困的重梁。她愿用她的手牵你的手,再连起大家的手,共同托起梦的希望。
她省吃俭用,帮助老弱病残,悉心关爱每一位学生,孩子们都异口同声地叫她妈妈,她却脆弱地流下欣喜的热泪。
她的孩子没了,她忍住了悲伤,无私捐献,把光明带给另一个孩子,她却停止不了救人时脚步的奔跑,也没有想过自己生还的希望……
我想,语鑫一定是带着微笑离开这个世界的。她是一位忠臣的战士,为完成自己神圣的使命,以身作则,视死如归。我又仿佛觉着语鑫并不曾真正离去,她在我们的心中,已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我以为,我只是一朵开到荼靡的花,轰轰烈烈绽放,惨惨淡淡收场,浑浑噩噩把自己荒废在一场情事里,任由一颗苍老的心徒留悲伤。原来人生,还可以如此辉煌。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一如语鑫,活着,敞开心扉用仁爱拥抱世界;死去,不惧愁苦携感恩归入尘土。
我的哀愁,比起语鑫,又算得了什么?至少我还活着。我的悲苦,比起夏天,又算得了什么?至少我还有儿子。我的忧伤,比起旁人又算得了什么?至少我真正地爱过!
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颓废?我仿佛听见自己的内心,划过语鑫的一生,在诵读一首清亮的梵歌:
感谢父母给我生命;
感谢爱人许我幸福;
感谢坎坷陪我成长;
感谢悲伤让我坚强;
感谢阳光予我温暖;
感谢风雨供我浪漫;
感谢日月炼我精华;
感谢时光修我睿智。
那是从心底悟出来的文字,化作八字真言:心怀感恩,善待世事,如佛音,在心灵深处萦绕,萦绕……
“夏天,你知道吗?语鑫是我年少时的初恋呢,现在,她是我的偶像!”杜野望着夏天,脸上显露愉悦的神采。他或许刚刚从那个青涩的年代回来,带着欢乐穿越时空过来。他终是理解了语鑫的离去,肉身不在,而精神永远。生时伟大,死时光荣!光阴不正该如此地度过,而不为虚度吗?
夏天好像一下子被唤醒了,他沉静的脸,慢慢露出笑颜,“我们家语鑫是最最了不起的,美丽的天使!”说完,又是那样一副自豪的神情好像语鑫就在眼前。
“什么时候你有时间,带我们去看看语鑫曾经支教的那所学校,好吗?”杜野对着夏天说完,又看着我问:“花子,你希望去吗?”
“当然!乐此不疲!”我说。
“明天林嘉要去那所学校报到,要是你们愿意,我们可以一起送他。”夏天说。
“林嘉报到?”我不解地问。
“是啊,大学毕业时他选择了去语鑫之前的那所学校支教。”夏天解释道。
“哦!”我应着,心里虽然吃惊,却有一份无可名状的欣慰。
“开饭了!开饭了!”传来林嘉快乐的呼叫。
“走,咱们吃饭去!”夏天说。
我和杜野随着他走向餐厅,坐定。
桌子上已摆放着满满的美味佳肴。林萧送上最后一道菜,安定地坐下来,脸上洋溢着快乐的欢笑。林嘉则拿起酒瓶给每人面前斟满美酒,挨着林萧坐定,也是热情而快乐。
我感觉自己是回家来了,和我的爱人杜野,回到久别重逢的娘家,林萧,夏天,他们都是我的亲哥哥,而林嘉,是我们大家的儿子。我们围坐在一起,语鑫也在,她在夏天旁边坐着,脸上是温柔的笑容。
林萧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对着大家说:“咱们先干三杯:一杯,为我们的贵客接风;一杯,为我们的儿子送行;一杯,为我们的友情长存!”
我端起酒一饮而尽。
饮尽一切过往,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有悲愁,也不再是那朵荼靡花,我只是一颗等待破土而出的种子,带着八字真言——心怀感恩,善待世事,去装扮一片绚烂的春天。
你看,你看,那黄灿灿的迎春花儿,正是我美丽的笑颜……
沧海遗珠!沧海遗珠!沧海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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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灵芝草,不是谁都认识的。
《红楼梦》的光芒,不是任何人都看得到的。
肤浅的人,还念念不忘双玉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