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会上，贾市长向大家介绍了本市的各方面情况，重点谈到了招商引资的政策和现有几家停产停业企业的简单情况。贾市长说：“欢迎你们来我市投资，你们的到来定会为我市的经济发展起到重要的作用，定会加大我市的改革开放步伐。我想，通过我们大家同心协力一定会改变我市的贫穷落后面貌，使我市的经济增长尽快赶上先进地区。现在，我市也出台了相关招商引资的一系列优惠政策，从各方面以最大的可能方便优惠投资人员，让大家有利可图有钱可赚，共同发展。我相信，我们有省委省政府的领导和支持，有这么多热心于扶贫事业的企业家们的参与，有我们团结一致的努力，我们的事业一定会成功，谢谢大家。”
　　 贾市长讲完话，胡副市长接着说：“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大家一路辛苦了，我这里为大家准备了几份资料，都是本市几家停业企业的详细情况报告，你们带回去仔细看，具体工作下一步再开展。先休息一会儿，为大家准备的欢迎会马上开始。”
　　 今天的酒会特别丰盛，厨师是特地从省里请来的高厨，每一道菜都是经过仔细的筛选精心准备出来的，不管是色、型、味都堪称一流。考察组的刘会长对身边的成员老张说：“我这是第一次来贫困地区做客，没想到招待我们的酒席竟然如此的高档奢侈。单这茅台酒一瓶就上千元，你看抬来了这么多箱，请我们几个人吃饭，却来了几十人陪吃，就连经济发达地区也不会摆这种阔。人家对我们如此的盛情，看来我们选对地方了。”老张笑了笑说：“有了这帮败家子，我们的事就顺利多了，这帮人真是天高皇帝、远胆大包天。”
　　 席间，书记、市长频频轮流向大家敬酒说着客套话，现场一片热闹欢腾的气氛，就像伟大的事业已经功成名就了。酒席快结束时，胡副市长站在宴会的讲台上大声地说：“大家静一静，我说一句话，宴会后有舞会，有专人伴舞，大家可以尽兴。”
　　 第二天，考察组一行在胡副市长、袁局长的陪同下来到康济皮鞋厂。杜治民早已等候在大门口，下了车，一群人围着厂区转了一圈后来到了办公室。杜治民向考察组介绍了厂里的各方面情况，对考察组提出的各项疑问一一作了解答。考察组未作任何表态，一行人又匆匆向附近的另一个厂开去。
　　 很多职工听说外商要来买厂，大家不约而同地聚在厂里议论纷纷。有的说：“这下好了，我们有救了，苦日子就要过去了。”有的说：“谁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这些当官的信不过，一个个都黑了良心，谁会为我们老百姓着想，等着瞧吧。”
　　 贾市长办公室里，考察组的刘会长、老张、老王正和贾市长密切地交谈着，双方就各自的看法初步交换了意见。刘会长说：“根据这几天来的考察，对于丝织厂、橡胶厂、皮鞋厂以及酒厂，我们准备下一步再谈。对于皮鞋厂，因为地处市中心，考虑以后便于开展工作，所以准备先谈皮鞋厂。市长有什么意见？”“行，行，行，先谈哪一个都一样，只要我们诚心诚意，一切事情都不成问题。”贾市长显得很热情随和。考察组老张说:“这个厂的基本情况我们也了解，根据这个地区的落后现状我不说大家都清楚，这是个难啃的骨头。实际上我们拿在手上也没多大用处，也只能做皮鞋。大家想，多年的内行都做不好，我们这些门外汉就更不用说了。但是，这次来是本着扶贫的，要在这上面下大本钱投重资，但总不能亏光老本回家吧。这就要看你们政府究竟给我们个什么样的政策了？”老王接着说，：“这个厂我们拿在手里，里面现有的设备大多都不能用，必须要换新设备，整个工艺流程都得改变，也就是说除了厂房外什么都用不上。另外，还有职工问题，多数人都不适应新的管理机制和新技术。我们不可能把这些人都养着。还有那批退了休的老职工，都是存在的大问题。”贾市长说:“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确实很难办，今天初步交换一下意见，双方表个态，具体问题可以一个个地谈，一个个地解决。我们在这里谈好了，再召集政府有关人员通过。但是，我们现在谈的内容只限于我们在座的人，您们看，我连秘书都没让参加，你们有什么想法尽可开诚布公地讲。”刘会长说：“市里的优惠政策我们都看了，确实为我们的外来投资人员开了方便大门。目前的主要问题是买这个厂的价位问题，以及解决职工的归属问题，这是问题的关键。贾市长能否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复？”贾市长想了想从文具柜里拿出一份资料说道：“这是鞋厂的清产核资统计表，你们每人手中也有一份，里面有一组数据，都是经过资产评估公证过的。厂房、办公楼、住宅楼，所有机械设备、原材料、备品备件、成品、半成品鞋、所有的工用具、厂区空地以及分布在市区各商业网点的几个门面等，固定资产总共合价五千六百四十万元。我作为市长，没有和其他领导商量，也没有征求其他有关负责人的意见，冒昧地讲一句，三分之一的价位我想您们应该完全有利可图的。至于职工就业问题，您们能安排多少是多少，我们也不能勉强。退休职工问题，人数不多，基础工资低，就算是跟着厂子转，轮到谁的头上也无足轻重。”老张摇了摇头说：“五千六百多万的三分之一就是一千八百多万，还要投入巨大的资金才能启动。如果是在沿海，我马上举双手成交。可这里是内地，是贫穷落后的山区，困难重重，这只螃蟹谁也不敢轻易开口啊。”
　　 贾市长停顿了片刻说:“我作为市长，要为家乡父老负责，要为当前的重点工作招商引资负责，同时也要为您们负责。我们的利益是共同的，决不能太亏任何一方，您们提出的问题我会着重考虑。”
　　 刘会长觉得话谈到这里有休会的必要，对有些重要问题需回去再商讨，便说：“建议今天就到这里吧，双方对一些关键性问题下次再接着谈。”
　　 第一次会谈虽没什么实质性的结果，但双方都感到较为满意，有一定的进展，相互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心里有了底。
　　 贵宾楼招待所401房，考察组刘会长召集同行的老张老王议事。刘会长说：“我们第一次与贾市长会谈，虽没什么结果，但感觉良好，应证了我出门时的感觉，内地的官员利用职权营私舞弊，发改革开放的财。这个贾市长口口声声为公为民，一副人民公仆形象，衣冠楚楚，而暗地却干着损公肥私的勾当。这么大的一件事，他就可以一个人掌在手心里。这样更好，对我们更有利，我们要牢牢抓紧他，要大胆地给他好处，它代表地方政府，我们是民营企业，不受条条框框的限制，要放开手脚大胆地去做自己的生意。今天讲扶贫，明天扶不扶，怎么扶，投重投轻那是自己的事。所以，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只要能把项目拿到手。”老张手里叼着刚吸了两口的香烟，狠狠地压灭在烟灰缸里说：“下次会谈我们可以直接单刀直入，摆明要他以最低的价位卖给我们，然后按比例与他分成。如果这个方案行，我们就商讨出一个底数和他谈，以便为以后的下一个项目开好基础。”
　　 老王接着说：“现在他们头上有压力，招商引资搞了那么长时间，没多少成绩。现在又急于求成，形势对我们很有利，而对于他贾市长更是名利双收的好事。只要我们拖一拖等一等，把他们官场上常使用的冷处理应用好，他的条件就下来了，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刘会长听了觉得有道理，便说：“告诉大家放几天假，事情先放下，轻松地玩几天，看看风景，了解了解民风民情，生活习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可以去感受感受，自由活动嘛。”
　　 刘会长要大家把工作放一放，高高兴兴地玩，可他自已却轻松不起来，很多问题都堆积在脑海里，他要理出个头绪来。要尽快地以私人名誉拜访地方权贵、政府各部门首脑。很多事情还要求助这些人。刘会长盘算着，下一步会是什么情况呢？如今的事只要把主要领导摆平了一切都好办，什么难题都会迎刃而解。刘会长暗自庆幸，这次还真顺利，这个贾市长看来还是个敢作敢为办实事的人。
　　 贾市长听说考察组一行人要休息几天心里犯嘀咕，猜想着事情是否会有什么变故，也许玩几天要走人，也许是卖什么关子，要作好充分的应变准备，以防突然出现的问题。他拨通了省里的电话，征求老领导的意见。电话里说：“改革开放嘛，不能畏畏缩缩，胆子放大点，步子迈快点，你是主要领导，处理事情要有决断。省里给你们的权限放得很宽，不要怕，有些事情可以开诚布公地和他们谈。你给他的利越大，反馈回来的自然就多，这道理我想你是明白的不用多讲。这几个人我了解，都是深谋远虑的商场老手，临行时我和他们谈过话，也给他们交了个底，具体的要靠你们去谈，不要动不动就给我打电话，要多动脑子。”贾市长放下电话，静静地躺在沙发里回味着电话里的内容。
　　 三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考察组也没任何动静。贾市长有些不安起来，总感觉心神不定，这次要进一笔大帐，可不像以往那么容易，真的费尽心机啊!
　　 招待所401房间里，刘会长贾市长像老朋友一样亲切友好，谈话显得十分轻松，好似在谈家事私事。房间门口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整个下午都没开门。五点半钟，贾市长起身告辞，临出门时握住刘会长的手说：“今天的谈话很顺利，对一些重要问题总算有了结果，达成了共识，希望我们在扩大会议上相互配合，早日促成这项工程的顺利完成。”刘会长说：“事情宜早不宜迟，合同正式签订后，我给你的承诺立刻兑现。”
　　 贾市长找来胡副市长商讨如何与考察组的谈判事宜。贾市长说：“我们就要和考察组对鞋厂的转让问题进行正式谈判了，你做的谈判事项我也看了，有些要放弃，有的要妥协，有的要据理力争，我们的大方向是把他们引进来投资，当然要让他们占便宜，无利可图人家是不会进来的。所以，我们要准备做出更大的让步。明天召集有关人员首先讨论一下具体的问题，我们内部做出一个初步方案，这事你抓紧地组织一下。”
　　 洽谈会在市轻工局会议室举行，参加会议的有贾市长、胡市长、经委王主任、轻工局各办公室负责人以及鞋厂厂长杜志明等。会议由轻工局袁局长主持。袁局长用眼角斜视了贾市长一眼说：“同志们，招商引资工作进入了主题，在各级政府、各级领导的关怀和参与下，我们沉睡了几年的鞋厂又要复活了，我们广大的职工群众总算又有了着落。虽然是卖给外商，由外商来经营管理，但我们的职工群众总算有了一定的职业，有工作就有工资拿。当然，会有少数人因各种原因不能适应新型的体制而暂时不能就业，但政府是会考虑的。究竟怎样解决这一系列问题，我们在座的都是各部门负责人，要为广大职工群众负责，要给他们找出一条生活的出路，这就是今天来开会的目的。下面，由贾市长给大家作指示。”
　　 贾市长对刚才袁局长的讲话感觉里面存在着一定的问题，他轻声地说：“说不上什么指示，只是和大家一起商讨鞋厂的归属问题以及广大职工关心的问题。招商引资这是国家的政策，也是结合改革开放的具体工作而迈出的步子。为了改变我市经济落后的面貌，为了解决职工群众的困难。所以，要牺牲一部分倒闭了的企业，要用这些企业吸引外资，让人家参与到我们的建设里面来，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希望大家支持，不要怕吃亏，不要计较个人得失，要从长计议看到今后，看到我们背后更大的利益。要告诉我的职工群众，个人利益要服从国家利益，要以国家为重。只有国家富强了人民生活才会富裕，望各级部门的负责人一定要搞多好这项工作。”贾市长讲完话，胡副市长接过话头说：“今天到会的都是各级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有些什么问题，一一提出来，总结归纳成几个大项，特别是鞋厂的杜厂长，你代表鞋厂，代表职工群众，工作在基层，最了解群众。所以，你得重点发言，要紧紧地配合当前的中心任务，和政府保持一致。”胡副市长把眼光停留在杜志明脸上，以示给杜志明极大的信任。
　　 会议室里，讨论十分热烈，提出的问题各种各样五花八门，各部门负责人陆续发言。杜志明今天是有备而来，他的发言特别引人注目。发言中说：“我们鞋厂停产停业很长时间就是因为缺资金一直无法启动，大家都盼望政府给我们找条出路。现在，路就摆在眼前，我们要紧密地配合政府搞好招商引资工作，政府怎么决策我们就怎么执行，绝不会给政府制造障碍。放弃个人得失，维护国家利益，个人得失算得了什么，只有国家好了个人才会好。尽管目前我们的职工群众在经济上存在着一定的困难，但是，再困难也要克服，这么长的时间都能挺过去，我想，再坚持一下也是没什么大问题的，更何况政府现在就在为我们想办法找出路。所以，我们的职工要积极配合政府做好招商引资工作，为我市的经济腾飞工作作出贡献。”
　　 杜志明讲完话，会场里一时议论纷纷，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人说：“杜志明又有机会表现了，看来他又要立一大功。”有人说：“他腰缠万贯富得流油，再坚持多久都不会有问题，他这是出卖职工群众讨好某些个别领导。他把这个厂挖空了想尽办法尽快脱手，这人不安好心。”
　　 上午一上班，胡副市长拿着秘书加班整理出来的资料来到贾市长办公室说：“看来问题较大，有些伤脑筋，您看看吧。”“不用看，我知道条件太多，门槛太高，照这个谈不成。我也和上头通了电话，指示我们按五百万元卖给他们，职工由他们另外出钱，一次性买断工龄，人均不超过千元，一笔小数。退休老职工由轻工局按原标准继续发放。至于你我的劳务费我想也不会太多，也不能太少，那就等看看吧。”贾市长接过资料没看一眼放进文件柜里，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资料说：“就按这上面的方案搞，给大家多做思想工作，特别是鞋厂那边，下午的会我不参加了，你组织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