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槐花蜜(散文)
小时读过杨朔写的《荔枝蜜》,觉得那蜜一定香甜得很,可是我家住东北,不但见不到荔枝蜜,就连荔枝也没有啊。于是我就一直在想,如果能吃到真正的荔枝蜜,那绝对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可是直到现在,我仍然还是没有吃到真正的荔枝蜜,不过却有幸吃到了真正的槐花蜜,因为在我家乡的山岭上,春天盛开着无数雪浪一般的槐花。我想,这应该是和荔枝蜜异曲同工的吧?而且更主要的是,我不仅吃到了真正的槐花蜜,而且结识了真正的酿蜜人。
这个酿蜜人姓曹,他总说自己是曹操的后裔,对此我不置可否,但是对他酿蜜的技术却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天老曹告诉我,他家准备要割蜜了,说下午来城里接我过去。到他的住处时,已经是下午4点多了,他把车停在公路边,然后带着我步行了一小段边缘布满青草的土路,这才来到一户里面有一座土屋和一座二层小洋楼的农家院。
院子中铺满了新采回来的山蘑菇,两个小姑娘和一个中年妇女正忙着收拾,看来已接近尾声,似乎天黑以前可以弄利索了。见我们进来,她们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
我一边和她们打招呼,心里一边在犯着嘀咕:这儿真能有我期待已久的那种真正的槐花蜜吗?
也许是老曹看出了我的狐疑,他招呼我一声,然后就带着我来到了土屋。啊,我这才看清楚,在土屋的屋檐下,等距离一字儿排开着几十箱“蜂房”,老曹笑着说,里面还有几十箱呐。我开始有些兴奋了,因为等一会儿我就能看到怎么养蜂、怎么割蜂巢这些秘密了。正这样兴奋着,突然有几只小精灵翩翩起舞着向我飞来,尽管她们是在欢迎我,可我还是很不礼貌地将她们轰开了。对不起,小精灵,我恐惧你们,我在心里向她们道歉。
老曹给了我一个草帽,嘱咐我一些注意事项,又递给我一把干蒿子和一个打火机。然后他戴上草帽,拿着一把弯刀,拎了一个小塑料桶,又灭掉了室内室外所有的灯。看着黑暗下来的土屋,我忽然就产生出一种神秘感,难道割蜂巢是有秘密的?后来我才明白,原来灭灯是害怕“飞蛾扑火”啊。
终于,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要到了。
老曹轻轻站在了一个蜂房前,他说这蜂房顶板的缝隙是用牛屎糊成的,所以割巢的第一步就要用刀启封。他虽然养了多年的蜂,可还是小心翼翼,万分紧张,看来想吃到真正的蜜,是要历经艰险的。
顶板启封了,老曹轻轻放下刀子,然后谨慎而又熟练地启开了那些“封条”,直到确定提起盖子后不会吓着那些小精灵,他才完全把盖子揭开。可尽管如此,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小精灵们还是抱作一团,有些慌乱。
“快点,把蒿子点着!”老曹给我下了命令。我立即点着了手里的那把干蒿子,顿时一股浓烟冒了起来,他接过去,把干蒿子塞到蜂房里,小精灵们马上就躲到了蜂房下部。
等到表面的小精灵们不多的时候,他开始下刀了。
他一边下刀一边告诉我,今年已经割了好几次了,上个月一次就割了三箱。而去年的雨水太多,花的质花量也不好,所以整个去年才割了两箱。看来今年是个丰收年啊,值得庆贺,晚上必须要喝几杯哦。
这样说着,他已经小心地取出了一小块流着蜜的蜂巢,又轻轻地吹一下那些仍旧待着不肯挪步的小精灵说,他最心疼的就是这些小家伙啦,不管丰收不丰收,这些小精灵都是自己宠爱的小宝贝。他说,其实养蜂就跟养宠物一样,都是日久生情,现在他的生活里就已经离不开这些小东西了。
说话间,老曹就割完了第一桶蜂巢。我们把战利品提到了院子中间,然后他又取来了一碗水放到桌子上。我不懂他这是又要干什么,他见我傻楞楞地看,就笑着说,一会要给小家伙们洗洗澡。洗澡?我更疑惑了。只见他拿来一双筷子开始在蜂巢里挑出那些沾着蜂蜜的小蜜蜂,每挑出一个就放到水里。哦,原来是这样洗澡啊?看着小精灵在水里不很熟练地洗澡的样子,我担心地问,不会把它们淹死吗?老曹哈哈一笑说:“不会的,它们很快会爬出来。”我说:“这个办法真好,谁发明的呢?”他指着屋里说:“我老婆发明的呗。她看到这些小家伙就那么死掉,可心疼了,于是就想出了这个洗澡的好办法。看着那些洗澡的小精灵,我的心中忽然就涌出了一种感激,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其实这种朴素的善良早已潜移默化在我们的心中了。
看着洗完澡的小精灵都飞走了,老曹这才夹住一块碎巢送到我面前,热情地说:“来,尝一块真正的槐花蜜。”
那天晚上,老曹一共割出了三桶蜂巢。他告诉我,这些差不多能有17、8斤,卖好了就是2000多块。看着老曹兴奋的样子,再品味着香甜的槐花蜜,我不禁又想起了杨朔笔下的那些可爱的小生命。是啊,这些可爱的小生命对人无所求,给人的却是极好的东西。蜜蜂是在酿蜜,又是在酿造生活;老曹他们不也是同样在酿蜜,又是在酿造生活吗?而且他们酿造出的生活是那么富足、悠闲、自在,他们的生活应该比蜜更要甜。
睡觉时,我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只是渴望着下次再次割蜜的时侯,我还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