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温暖的狍子(小小说)
高峰工作之余,喜欢到荒无人烟的山林里,抓抓兔子、套套野鸡,享受征服猎物瞬间的乐趣。前两天和一个林场退休的老职工喝酒,老人家给他讲了一个徒手抓狍子的窍门,高峰听了大声叫绝,背起帐篷就进山了。
刚下完一场大雪,人在树林里行走特别吃力,陷到深处,积雪能没过膝盖,高峰深一脚浅一脚的,不一会儿就累的满头大汗,帽子上哈了一层霜。
找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被他发现一行脚印,根据林场老人的描述,正是狍子留下的。高峰兴奋起来,顺着脚印一路跟踪,走到山顶,他眼前一亮,终于见到了狍子的身影。
这是只大家伙,皮毛油亮,四肢修长,头上还顶了两根一指多长的犄角,此时正在雪地里吃着枯草呢。高峰赶紧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狍子受到惊吓,犹犹豫豫的跑了两步,见来人没有大动作,它又停下来,扭头看高峰,好像要搞懂怎么回事。
林场老人讲过:狍子这东西好奇心特别重,遇到人也不太害怕,总想研究一下。高峰一笑,虚张声势的撒腿追过去。人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撵上狍子,他的目的就是让狍子多少感受到威胁。
狍子的反应总是慢半拍,等高峰逼近了十多米,才如梦初醒的跑起来。才追出去五十多米,高峰就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扶着树直喘,狍子跑出不远,见后面不追了,又低下头继续寻觅枯草,吃几口就回头看看。
就这样,高峰歇过来就不紧不慢的追上几步,狍子也漫不经心的跑俩下,追得虚张声势,逃得漫不经心。不知不觉到了下午,高峰铺开一条防潮垫坐上去,拿出食物,啃着烧鸡,喝着白酒,补充热量和养分。狍子在远处歪着脑袋看他,估计在琢磨:这人也撵不上我,咋还死皮赖脸的跟着呢?
吃饱喝足了,高峰又开始了追逐游戏,追追逃逃,不知翻过了几座山头,他的腿累的直抖,走起路来像踩着棉花。狍子显然也被他烦的够呛,它要是撒起欢儿来猛跑一气,早就把高峰甩没了,可它偏不,要不怎么叫“傻狍子”呢。
这就是林场老人讲得秘诀:狍子这东西好奇心重,对人既好奇又有点害怕,所以不会一溜烟的跑没影儿了。但它在不确定周边安全的情况下,是不会倒嚼(反刍)的,而匆忙采食的草在瘤胃里不及时倒嚼,顶多十个小时就会被胀死,人只要跟着它就行了。
这时天开始放黑影了,高峰清理出一块地,支起了帐篷,狍子晚上视力和人差不多,没有特殊情况不会到处跑,现在已经追了他五个多小时了,只要时不时搞出点动静来,让它不敢放心倒嚼,很快就会把它活活胀死。
高峰钻进帐篷,拉上拉锁,点起帐篷灯,拿出食物吃起来,熟食冻得跟石头似得,咬起来特别吃力,就连白酒喝一口都冰得浑身哆嗦,白天出了一身的汗,内衣都湿透了,一停下来浑身冰凉。勉强吃了点食物,高峰冷的直打摆子,心里暗暗纳闷,这还不到腊月,咋会这么冷?
他钻进睡袋,不时大声吼两嗓子吓唬狍子,可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感觉越来越冷,整个人快冻僵了。外面传来咔吧咔吧的声音,高峰颤颤巍巍的爬出帐篷,用灯一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身边几棵树冻得皮都爆了。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冷的天呀,往远处看去,影影忽忽看到那只狍子不安的来回踱着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冻地。
高峰收集了一些树枝,拢了一个柴堆,掏出火机打了两下,他忽然发现,打火机里的气不知啥时候已经漏没了。高峰彻底绝望了,以自己现在的体力,根本没有可能再翻几座山从原路回去,恐怕半路就冻死了。他又钻进帐篷,掏出手机一看,好嘛,祸不单行,手机没电了!
高峰反复权衡,还是决定回到帐篷里,他整个人缩进睡袋,身子渐渐没了知觉,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恍惚中,感到好像有人在帐篷外走动,高峰心里一喜,想挣扎着拉开帐篷门,身子却不听使唤,魇住了一样。高峰感觉自己好像终于爬起身,拉开了帐篷门,一个黑影钻进来,高峰用尽最后的力气拉上帐篷的拉链,倒了下去,朦胧中已经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爬起来了,帐篷里漆黑一片。
高峰醒来时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帐篷里虽然还有些昏暗,但能感觉到外面天亮了,他扭头一看,只见身边紧紧挨着一只狍子,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高峰,很萌很天真,嘴里不停的蠕动着,竟然在倒嚼。高峰轻轻搂住狍子,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昨天它一定是冷得受不了,这才到帐篷里寻找庇护,它温暖的皮毛同时也救了高峰的命。
高峰走出大山,回头望去,那只狍子站在山梁上一动不动,远远的目送着他,高峰挥了挥手,大步向山外走去,他决定过几天再来一次,给自己的救命恩人带点好吃的,同时告诉那位老人,利用动物对人的信任去伤害它们的性命,世界上再也没有这么残忍的主意了。
高峰回到家里,随手打开电视,播音员正说到:“昨夜,一场百年不遇的寒流袭击我省,局部山区最低气温达到零下45度,望有关单位做好防寒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