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又见荠菜花
连续阴雨的天气过去,太阳暖暖的照在房门口,人的心情也开朗多了。母亲高兴之余,趁着兴致提篮去地里挖回一些荠菜。这荠菜可是乡间最常见的小草,很多人却对幼时吃荠菜的情节难忘,特别是张洁那篇《挖荠菜》更成了散文中有关荠菜的经典之作。
早春的雨滴滋润了这朴素的小草,些微的春寒又使它胆怯的不敢撒着欢疯长。嫩绿的小草在母亲的指尖退去枯黄的旧衣,青翠小巧的惹人眼馋。把它们洗净切碎,放上调料和肉,我和母亲就坐在一起包荠菜饺子了。饺子出锅的时候,一阵清香的山间气息扑进房门,咬一口,竟然甜丝丝的没有丝毫苦味。在我印象中荠菜饺子总是有一点苦的,母亲说今年挖得早,还没长大的小嫩草怎么会苦呢。
长在乡间的我吃过各种野菜。苦菜是苦的,山韭菜是辣的,就连这荠菜也在我记忆里飘着悠悠的苦涩。而今人们反倒把这些山间野草野菜当作山珍,还把荠菜种进了大棚,那些荠菜再也没有了野性。野荠菜浑身透着山里人的直爽,散发着清雅的草香,初发的嫩芽甜甜的躺在泥土中,长大了就脾气犟的给人一串串苦滋味尝。在这苦涩中却开出洁白美丽的小花,奉献出甘甜的果实。《诗经》里说:“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可见古人早就知道荠菜籽的味道是甘甜的。
记得我吃过一次味道最苦记忆最深的荠菜。那一年我住在医院的职工宿舍。那是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一头住一群美丽的女护士,另一头住一伙可爱的大男孩。走廊的中间开一个小门,门口的自来水池旁有一间小房子,在锅炉房打工的老甲向领导苦苦求来这间房子,为的是让已经失去母亲的女儿跟他住在这里上学。老甲常常是晚上烧锅炉,白天去街上卖小百货,他十岁的女儿放学回来就自己在小屋子里写作业,从来不和里面住的那些医生护士说话。有一天,吃过晚饭的实习生小高看到女孩一个人蹲在房门口,女孩双手紧抱在胸前,背倚着房门似乎想要睡着了。天色渐渐黑了,大家轮番去劝女孩跟自己回宿舍,女孩使劲摇着头纹丝不动。也许是和大家不熟悉的缘故,她的戒心很强。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好不好?”小高和几位护士耐着性子问,女孩始终一声不吭。习惯早出晚归的我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因为我拄着拐杖,上下门口的台阶不方便,善良的女孩曾主动帮我拿过几次东西,我知道她叫小蝶。我赶紧走过去问:“小蝶,你爸爸干什么去了?”这时小蝶才胆怯的抬起头看着我,然后低低的声音说:“有事回老家了,他忘了给我留钥匙。”小高他们买来的食物就摆在小蝶面前的地上,她一个也没有碰。在我的劝说下小蝶跟我回到宿舍。第二天下午,跟我们已经熟悉起来的小蝶做完作业,忽然决定带我一个朋友出去挖荠菜。城市的边缘是很少看到荠菜的,开始我不相信她们会找回荠菜。暮色将尽的时候,小蝶拎着一个方便袋喜滋滋的回来,里面有一捧杂草一般的荠菜。那些荠菜已经很枯萎的样子,粗大的叶片上布满白色的斑点,只有叶子中间一束白色的小花和三角形的种子泛着些许的清新。我对这个是不是还能吃不抱多少希望,如果是在家我就会把这个丢给羊了。但是看着小蝶双手的泥土和绽满笑容的小脸,我不忍心打击她快乐的心情,只好决定试试做一盘荠菜出来。
细细的把枯黄的叶子和粗硬的花枝摘掉,洗过后我把那些带着白色斑点的荠菜扔进烧开水的锅里,奇怪的是,几分钟后,从热水里捞出的荠菜竟然换了一个模样,一点白色斑点的痕迹也不见了,在灯光下闪着鲜绿色的光。我和小蝶都笑起来,我赶紧放了一些油、盐、醋以及调味品进去,调匀后放在既当书桌也当饭桌的箱子盖上,那盘菜用我们欣喜的目光看去竟然特别的诱人。那顿饭我和小蝶吃的津津有味。虽然那些荠菜的苦味很重,在我的心里却永远是最美的味道。
如今十二年过去,相信小蝶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老甲不知是不是还在做锅炉工,饱经风霜的他是不是也和女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每当春天的荠菜花开满田野,我就想起他们。现在荠菜花开的日子不久就要到了,曾经甜美的幼芽也要在饱经风雨后粗壮丰满,经历苦涩的成长,她会绽放出美丽淡雅的小花,虽然弱小却幽香依然,当一如幼年的幸福涌上枝头,她就孕育出最甜美的果实,带给人收获和感动。
老人们说:三月三,荠菜当灵丹。花开后的荠菜虽然苦涩,却是一味清热解毒的良药,而且有明目的作用,趁着春光,有机会大家也去挖荠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