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想写姑姑时间久了,只是总觉得无从下笔。
姑姑只比我大八岁。在我的生活印象中,好像很多很多的时间都是和姑姑一起度过的。
最早的时候,我俩睡在厨房的炕上,每晚只要是一吹灭煤油灯,我就会在恐惧中,害怕天窗会突然跳进人来,睡着了也总是做噩梦,姑姑就一直安慰着我。这样的恐怖一直延续到太爷去世,我俩搬到另一窑洞才结束。
童年尽管有恐怖,但依然难掩阳光的生活。
姑姑酷爱书籍,小时候几个抽屉满满的都是小人书,什么《红岩》、《野火春风斗古城》、《鸡毛信》、《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她看什么,我也跟着囫囵吞枣,不过多数是听姑姑的讲解。后来跟她看大人书,有《呼家将》、《杨家将》、《三国演义》、《水浒传》等等,直到现在姑姑依然喜欢看书,我想这点爱好就让她继续保留吧。
稍大一点,就跟着姑姑去放牛、放羊,学唱信天游,听她讲故事,最有特色的当属毛野人的故事了。呵呵。再就是跟姑姑学习抓码,用土块、小石子、杏胡,且能抓能品,各种花样的。还有打陀螺、踢毽子、打沙包、推铁环、打三角板,各种手艺都承蒙姑姑这位大师傅的传教。当然吃甜杆、用玉米樱子做胡须登台演出、用韭菜苔做耳环的事更不在话下。
这仅仅是我跟姑姑一道的乐事,还有她与叔父们一道的仇恨。我家地处庆阳与环县的交界处,人畜饮水同一水泉,本来是宗值得高兴的事啊,谁知这也会起波澜。环县冯姓的三家与许姓的几家总是联合挑衅。每天的饮牛成了抢时间,姑姑和叔父们必须每天抢在他们之前去饮牛,否则他们就会把泉水搅的及其浑浊,牛喝不上一口清水,人心里那个憋屈,简直没法形容。要是都是孩子们也就罢了,他们那个领头大哥当时已是20多的大人(结婚生子)了,居然也跟这帮小毛孩一般见识。更可恨的是一次竟然还让那些小孩拦住姑姑他们,他硬生生将我家的牛赶回他家。害得太爷爷专程到他家去要回。于是,梁子便越结越深。终于有一天,一个复仇的机会来了,那个领头的不在的下午,姑姑和叔父们去饮牛的途中,抓到了许姓的一个丫头,她那时也快成大人了,可她毕竟人少势单,被叔父们团团围住,让姑姑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直教训到她求饶并保证以后不再为虎作伥。
姑姑模仿能力特强。一次参加完族人的丧礼回来,便记住了哭丧妇的语调。于是夏天的大雨中,她跪在院子的土堆前学着那个人的样子在哭灵,三叔拉她回屋,她正哭的兴起,硬是不回屋。三叔不会说话,便打了姑姑。结果是奶奶看见了,根本没弄明白啥情况,愣是朝三叔头上给了两掸子,姑姑却在一旁幸灾乐祸,而无辜的三叔由于不会说话没法辩解只能委屈往肚里咽。
姑姑喜欢画画,家中总有那么多小本子上都是姑姑画的画。直到现在还深深印在脑海里的依然是她画的对比画——一幅是哭丧着脸的女孩,叫苦命的人,另一幅是妖艳的时髦女郎,叫害人的精。
生活的艰辛练就了姑姑刚强的个性。那时每天早起晚归干生产队的活,还每天都是乐呵呵的。姑姑人缘好,担粪的时候开始是满满的一担,只要过了秤就会有人将她担的分去很多,现在每每回味起来,还总是一脸得意。但也有愤青的时候,那年队上从外地迁来一户人家,是父亲收留了他们。在一起劳动的时候,姑姑讨厌那家主人看人的眼神,所以每每看见那人就不给好脸色,只要是那人到她面前,她就会无缘无故地大发雷霆,几下把筐都能弄破似的摔筐而去,常常使那人一脸讪讪地下不了台。
童年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我还没有充分和姑姑一起去享受更多的乐趣,姑姑就嫁为人妇,继而为人母了。
初做人妇,姑姑每次回来都是容光焕发,唱着《回娘家》,骑着“摩托车”。几年后,有了小表弟。再几年后,生下了小表妹,与姑父共同撑起了小小的新家。(姑父兄弟五人,分了家。)那时日子虽过得紧紧巴巴,但也其乐融融。
姑姑为人良善,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深受他们村子老小人的喜爱。那时是人工收割小麦,回来后要摞起来防雨,姑姑就爬上去给小麦茏压茬,这是个技术活,但是她能胜任。打碾完小麦的麦秆柴同样要集起来,这个光荣的差事照样又落到了姑姑头上。过年的饭菜,妯娌几人都要端出自己的菜肴给公公婆婆与一大家人共食,谁的手艺好差皆在其中。还有日常闲暇打扑克时的灵活等,都给邻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现在,你随时去都能发现她家有闲游之人,什么婶子带个男崽子,妯娌带个女娃子,总是没个清闲的时候。而姑姑总是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别人也看不出她心里到底是啥。我想不通她以前的愤青的愤哪里去了?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姑姑一家为生活艰难往前打拼的时候,姑父出了车祸。一片混沌的天压在了姑姑头上,8岁的儿子6岁的女儿的成长与生活的重担全部毫不留情地搁在了姑姑孱弱的肩上。
乌云过后,阳光一定会照进来。姑姑生活的艰辛可以想象,临死前的爷爷奶奶最后一点残存的意识可能都是在牵挂她。不过,姑姑挺了过来。这些年,生活便是最好的老师,教会了姑姑怎样顽强地活着。为了孩子的成长,她付出了别人多倍的努力,既当妈又当爹,硬是将儿媳妇娶进门。女儿嫁出去。现在孙子都上幼儿园了。但是姑姑阳光的性子还是一如当初。受当地油田影响,姑姑也参与“搞钱”,也被治安大队的队员追着死命跑。不过,第二天,这点小事就成了嘴边的笑料,她一点也不沮丧。还有此类种种,如今说起来都是英雄气长啊!
我长大后,最爱去的地儿就是姑姑家了,很多趣事都与姑姑分享,当然更多的是分享她的阳光。冬天的晚上,我俩通常会围坐在火炉边,一聊就是半宿。夏天,有时还会有“活动”。呵呵,说起活动,那是相当好玩的,此处省略10000字。
明天就是姑姑48岁生日,在此我祝福亲爱的姑姑生日快乐!永远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