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零口少女(小说)
大房窑做寝室,小屋窑做仓储,院落内搭建猪羊圈舍。
卫未直接走向北莽头领家大房舍他是北莽头领属下部落卫队卫士。
父母早亡,他是老卫士与头领家老厨娘的儿子,人们习惯叫他小卫。
想着心事,他加快些脚步,想到头领家娘子飞嫣可能早已准备好午间饭菜。
卫未身背弓弩手提石矛踏进门槛,主房偏厅木门敞开,飞嫣身穿白裙早已坐在石桌前恭候。
“哎呀呀,”见他平安归来,飞嫣眼里飞绽笑意:“日影西歪啦,你让山里狐狸纠缠住啦是不是?”
“哪里哪里,好不顺利哦,跑断腿才碰到几只山兔。”他解释着,任由飞嫣接过他手中猎物。
讲话口气俨然夫妇,却又不是。
其他卫士居于两侧偏窑,平素出外狩猎,执行任务方才集中。
因为迷恋他英俊,飞嫣时常要他过来同餐,趁头人不在家,避着他人耳目。
午餐并不丰富,飞嫣实在是位勤俭持家的好女人。
菜肴是萝卜块炖羊肉外加咸腊肉,主食是黍米干饭外加佳酿米酒。
“奔波大半天啦,”她关切地体贴着说:“新鲜的羊肉,最最能够大补哦。”
“嗯,嗯,”他嘴里嚼着肉,好嫩好香好解馋,连声点头称赞:“好极,好极呀!”
飞嫣体态相当丰满,身材也很高大,结实得并不臃肥,她喜欢打扮,喜欢穿素白家织布衣裙以及各种兽皮大衣。
卫未格外看重飞嫣为人热情泼辣,她皎皎容貌在黄水河中游一带相当出名,头领家老父母万里挑一选中飞嫣做儿媳妇。他们成亲之后第二年,便有了一个活波可爱的小女儿,平时由后院的老爹老妈照顾。
主客厅两侧尚有系列窑洞,皆是储备粮食、布匹、陶器、农具、盐巴、蔬菜、米酒等等仓储,他们习惯在装有木材、苇耙的窑洞里歇息,那里温暖如春。
七尺通道可达柴仓,柴仓南窗阳光直射光线充足。
他们一前一后穿过通道,进入柴仓歇息。
两人肩挨肩坐在苇耙垛顶,共同品味浓茶味道。
飞嫣的五官侧影相当娇俏,轮廓弧线几近完美。
飞嫣今日在他眼里较比平素更具魅力、更加性感,他早已从她妩媚多情的明眸里看到春风如许。
茶水尚未冷却,热血却在奔腾。
他终于忍俊不住耐力,从侧面伸出右手攀上她左肩。
她感受到他的激情,迅速向他靠拢,如同两颗天体相吸相引相撞……
南沟,隐蔽去处,隐一座小型窑洞。
利于卫队成员狩猎小歇,方便路人途中休息。
丛林内,飞嫣举目翘望,瞧见卫未肩扛一头野猪大汗淋淋从森林边缘走过来。
昨日相约,在沟一方。
“娘子,让你等急了吧?”卫未肩扛猎物,抱歉道。
“急却是急啊,”她仰起脸来取出布巾帮他擦汗。
他将百多斤重野猪放到木案上,回身坐到土炕上。
飞嫣带过来尚有余热的蒸馍和红薯,以及猪肘熏肉加米酒。
他建议说:“吃过午饭,还是往回赶路吧?”
“不急嘛,急什么呀?”她坚持:“好酒好肉吃饱喝足,就在这山野空处好生享受着!”
他默许,确实很饿,摸起个大蒸馍放到嘴里咀嚼。
随后喝口温水,他们就在荒野小屋里躺下歇息。
他们在小屋里聚会,并未发现外面山梁上出现几个狩猎之人。
狩猎人并未朝小屋这边走来,相距约有两百步远。
三位猎人是一家两辈人,父亲山伯和长子山虎,次子山儿,领带猎狗山毛。
山虎任卫队队副,队长叫大星,大星长年跟随首领北莽管理盐场,山虎领部分队员负责部落这边防卫及征缴贡物。没有公干时,山虎便陪同父亲外出狩猎。
山儿十五岁,已经参加狩猎两年整。
爷仨今日颇有收获,一头野猪两只山兔,赶前在晌午踏上归途。
走到半路,山儿说:“我要去方便一下,才好哦。”
他说着,撒腿往小屋那边跑。
他在屋门西侧停下,却不经意听到屋内有人说话。
他好生稀奇,以为遇到山鬼。
好奇心敦促着驱使着,他忍不住扒着门缝往里瞧看。
透过门隙,他愕然惊呆,他看到卫未与飞嫣好笑着,兀如山体上刀刻雕镂的图案。
这时,他听到父亲在路边连声招呼催促上路。
必须放弃,他匆忙走开。
来到路边,山伯关心询问:“闹胃口哦,去了这么久?”
“是啊,是啊,”山儿说:“肠子扭转着,下坠呢!”
入夜吃过晚饭,山伯老爹在窑洞门外点燃一盘青蒿绳驱赶蚊蝇,小咬。
山儿瞧见母亲山于氏还在西屋灶间忙碌,便趁机问询山虎说:“哥哥你说有人树缠藤似的在忙啥子哦?”
山虎虽未成家,毕竟见多识广,嘿然一笑说:“你个半大娃仔,少问这些事!”
山儿鬼讹地凑近些,说:“我白昼午间在东梁那边屋子里看见卫未跟飞嫣好在一起呢……”
山虎嗯了一声,低声嘱咐说:“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对外人说。”
中午时分,百多名盐场盐工集中于大厅舍吃午饭,主食红米干饭,副食猪肉炖白菜,另外还有腌制咸菜。
北莽与十几名领工监工们皆在主厅旁小厅用饭,同一张石桌旁,北莽居于主位,左右有队长大星总管上田作陪。
北莽三十出头,典型北方彪悍男子,身材高大魁梧,红脸膛、宽鼻梁、粗眉毛、大眼眶,大嘴巴配络腮胡,说话粗口堂音极重。
众人酒足饭饱正在享用枣茶,忽见山虎大步流星从外面走进来,而且直奔内厅。
北莽慵懒舒适地靠在木椅上,放下茶碗,稍稍欠起身问道:“山虎,你过来啦?那边有事吗?”
“嗯,有的,”山虎应声道,“还是出外来,再讲吧。”
北莽会意地站起身,随后两人步出大厅。
大星看在眼里,对山虎那鬼讹眼神感到奇怪,便端起茶碗来在大厅门内侧,佯装做品茶乘凉,企图偷听他们谈话。
山虎声音不大,大星照样听得清清楚楚。
山虎直接向北莽禀报说:“我们出外狩猎,弟弟山儿在东梁那边房屋外,看见卫未跟飞嫣娘子正在里面呢……”
大星看到北莽脸色立时阴沉下来,眼里冒出几缕凶光,他打断山虎的话说:“不要讲啦,你午后带人回去给我拿下卫未,若果确有此事,等我回去宰了他!”
北莽气呼呼返回大厅,愤怒地朝正在饮茶的人们高声断喝说:“滚!全给我滚开!滚得远远的!”
小头领们三千鬼划弧,不知大头领缘何突然发火,立时惊慌失措乖乖地迅速溜出大厅。
大星没有心思午休,他迅速钻出主厅拐进厨房,趁厨工们忙着洗碗,抓取些牛肉干塞进衣袋。
稍后,他立即赶到马棚,牵出白马坐骑,觊觎周边无人跟踪,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两地相隔三十里路,大星很快赶到部落。
他不敢去驰报飞嫣,直接找到他的好友少卯,得知今日卫未正在寨子里催缴贡收,没费太大周折顺利找到他。
两人在一家农户院子里相遇,大星扯住卫未衣袖来到街路旁开门见山急急地说:“卫老弟呀,你大祸临头啦!山虎已把你跟飞嫣娘子的事告诉给首领,首领已派山虎领人过来抓你……看在你我兄弟要好一场情分,我特来飞马传报与你,你若不想掉脑袋就立马远走高飞吧!”
卫未自知此时迟早会暴露,内心早已做好准备,因此十分镇定地说:“好,纵然我有一死,兄长大恩我卫未来生必报!”
卫未说着,拱手抱拳致谢。
“事情紧急,兄弟就此别过!”
大星自怀中取出一包牛肉干,递给卫未说:“这个你带上吧,够你几天用的。”
卫未感激地接过那包牛肉干,匆匆向大星鞠了一躬,很快穿墙过院向村落正东飞奔而去……
卫未终于在大龙河东岸干栏式窝棚内,香甜美美地睡了一夜好觉。
醒来时,天色已濛濛见亮。
连日来,渴极饮几口河水,饿时嚼几块肉干,他跋山涉水终于脱离险境,得以远走高飞。
他曾经想过要与飞嫣一起出走,也许她一定会跟他走,但恐怕飞嫣不会适应逃亡的苦难生活。
况且他已出走,北莽绝不会对飞嫣痛下毒手,而且那只是山虎的所见所闻,也许飞嫣定会编造理由予以否认。
他十分怀恨多嘴多舌的山虎,想着有一天回到部落一定要报复他。
连日变故如同恶梦,他想人活着真是奇怪,七八天前自己还在部落那边公干,今天却亡命天涯成为沦落他方的罪人。
如今他与飞嫣,他的部落已经变得十分陌生遥远,他不知道这种逃亡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只要北莽活着,就不会饶恕,他暂时不可能返回部落。
他爬起来,坐在舒适的干草铺上咀嚼肉干。
今早遇上多云天气,草棚外雾气和水汽漂浮弥漫。
他歪靠在棚栏上,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再度陷入沉沉睡眠。
四、爱在大龙河畔
不知酣睡过去多久,卫未被一阵清脆吆喝声惊醒,他探头向草棚外睃视,见是一位身穿粗布长裙的牧羊女驱赶着羊群向河岸走去,两条猎狗紧随在她身后。
彼此间相距并不遥远,卫未大致能够看清她容貌。
飞嫣是高大而强壮的,与眼前这位少女形成鲜明对比。
眼前这位少女是玉立而赢弱的,她的容貌有如山野河泉般清秀水灵静丽脱俗。
他静静地躲在草棚里观察,暗自蹉叹大自然的美妙造化。
他不想惊扰于她,担又忍不住把目光锁定她前行追随。
白朵缓缓地驱赶羊群接近河岸,开始饮水。
静静地等待羊儿和猎狗饮饱河水之后回到草丛,她方才蹲到河边解开长发系带,把黑发浸在水中搓洗……
河岸距离草棚稍稍远些,卫未只能远远窥看这位小女子水中洗发。
天空多云,近乎阴沉。
他想着如果阳光强烈,她水中的长发定然会发出黑漆漆光亮。
继续搓洗,搓洗,许久她才从容站起,取一条白革皮绳重新系好黑黝黝泛着水光的缕缕长发。
等到她重新转过脸面时,才真真切切把她标致端正的五官全部呈献给窝棚里的陌生男子。
不久,上方的黑云飞卷而来,密度越来越凝重,而且伴随着刮起旋风。
很快,有雨点“噼噼啪啪”飘落飘摇而下。
白朵仰望天空,无可奈何地投鞭驱赶羊群向窝棚走去。
她把羊群赶到窝棚下极其周边继续吃草,两条猎狗乖觉地似乎嗅到什么特殊气味,朝着窝棚处咄咄狂叫。
白朵并未感到会发生什么异常,像往常一样向上攀登爬上窝棚。
突然有一只大手抓住她的小手,将她向上提领,她吓得周身发软,一下子撞到一个陌生男子胸怀里。
“你是谁?!”万分惊恐,她颤呼。
卫未伸手捂住她双唇,说:“不要问,我是谁,天外人。”
命中注定,他这个沦落天涯之人,此际又有何可以顾忌?
他用铁钳般双手紧紧抱住她,箍得她有些吁吁气喘。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仰躺到草铺上,在这个即陌生又强壮的男子强迫下,她只能屈从做他的俘虏……
此刻他是狼,她是狈,在外面风雨飘摇里面依旧飘摇中,简直十二分狼狈不堪。
卫未和白朵在大龙河畔温暖窝棚里,享受过一段甜蜜蜜温存时光,他兀如长夜之骄子,她则是大龙河温柔的守护神,他们是天造地设一双一对。
卫未又在河岸边稀疏的大树上临时搭建起一处窝棚,不单单是为了方便在河边捕鱼,更主要的是为方便白朵,陪伴她在河岸牧羊。
卫未每天早上都会把几簇月白色野玫瑰花与紫蓝色喇叭花编做花环,庄重地戴到白朵头上,竭力要将她打扮成美丽新娘。
依偎在卫未强壮臂弯里,她感受着仿佛亘古以来有生以来从未感受到的快乐与关爱。
岁月宛如大龙河缓缓向前流淌,她现在才真正体会到来到这个世界该有多么美好,那东升的缕缕阳光该有多么温馨温暖!
在白朵眼里,眼前这个身穿粗麻布大衫、腰扎皮带,不明身份的外来者,却是位高大强壮蓬头垢面的粗犷男子,因此更时常昵称他野鬼卫未。
白朵没敢把卫未的事情告诉父亲,她每天早晨都要多带一份白薯,老白还以为是女儿饭量有加,平素她是舍不得多吃一块的。
有一天,白朵问到卫未家事,卫未只是扼要作答:“我来自大西北盐场那边,父亲母亲早亡,自己还没有择偶成家,历任北莽首领家卫士,因为伤了人躲藏避难才被迫跑出来的……”
他觉得没必要向她陈述他的过去,陈述他与飞嫣的暧昧关系,那已经是过往,从此不会再发生的故事。
现在唯有他与白朵才是真实的,活生生的现实存在着,紧紧依偎在他怀里。
白朵知趣地并不详细打听他的家事往事,她也同样对他说:“我的母亲早就过世了,父亲是水方头领的家奴,在头领家负责饲养家畜,我与父亲已经相处十七年整……”
共同的命运使他们走到一起,也使他们的身心更加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清晨,他满心欢喜地迎接她到来;傍晚,他依依不舍地目送她牧归。
她也是如此,恨不能夜里接续留在他身边。
她甚至庆幸,是苍天把卫未奉送到她身边,她有生以来,开天辟地第一回萌生出眷恋和依恋,那是仿若鱼水相依天地相随的练练情锁啊!
五、河畔遭遇残酷杀戮
剩下午后斜阳焦躁,火辣辣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