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冬葬(小说)
痞子谈了个网友,聊得长了约定见面。痞子便把韩冬拽出来一起开车出去玩。谁知遇上的竟是一伙劫匪。痞子在网上将自己吹了个天花乱坠,见面后严重缩水,不但洗劫了两人的全部财务还将痞子暴打了一顿。将二人扔在了荒郊野地后,开车扬长而去。
两人如今身无分文,饥肠辘辘。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一向痞气十足、天地不怕的痞子放眼看不到头的白茫茫,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闭嘴!”韩冬怒气未消,“沿着公路走,只要找到人家就有救了。”说着,拉起痞子,继续走。
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了人家,看到了突起地面的建筑物——房子。两人打听到了地名和去县城的路径,两人谎称搭顺风车被人劫了,好心人赏了一口饭吃。
长途跋涉,终于见到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繁华大街,感受到了人气。韩冬和痞子瘫软在了街上。
“怎么办?”痞子问韩冬。
“歇歇脚,找当地派出所报案,寻求帮助。”
“不,不能报案。”
“什么?”韩冬火了:“你找死啊!”
“冬子,你听我说。”痞子拉住他的手:“要是报案肯定会通知家里,我爸的脾气不会轻饶我的,我妈也不会帮我了。我的全家人也会因为这件事抬不起头来,我以后在那帮兄弟面前可怎么混啊。别报案了,求你。”
“到现在你还不说实话。”韩冬语气悲凉。
痞子垂下双手,“我有把柄在他们手里。我和那女的......被拍了照了,弄不好被反咬一口——”
韩冬又气又恼:“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放心。”痞子忽的站起身,颇有几分大义凛然:“事情是我搞出来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就是回去的路费吗,大不了沿街乞讨,这里丢人总比回家丢人强。你什么都不用做,过会儿找个好心人要份纸笔开张做‘买卖’”
韩冬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手指不自觉的触碰到了衬衣暗袋处的硬梆梆,掏出来竟是一张银行卡。
“天哪,咱们有救了!”痞子双眼放光。
“真不是我的,是婧珊的。”
韩冬记得,有一次陪着婧珊去取钱,顺手扔给他后忘记了。他一直贴身放着,总想不起还给她。想不到,危急时刻用得着了。
“我不知道密码。”
痞子瞬间黯淡了眼里的光芒。
两个大男人失魂落魄地坐在热闹喧嚣的街边,茫然地对着人还车流。
“算了,还是要去吧。”痞子站起来,正要走,“我知道密码了。”韩冬把玩着银行卡,思索着说出来。
“是吗,你想起来了。”痞子差点没蹦起来。
“我猜的。”
痞子再一次失望。
“试试吧。”韩冬起身,寻找着提款机,痞子转过身。终于,认出来了,一脸凝重。没戏了。
“我去讨吧。”
韩冬无声地伸出手,一把鲜红晃花了痞子的眼,“不是吧,哥们,你——取出来了,天哪。”
痞子呆住了,他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了大起大落了。“诶。冬子,等等我。”
“冬子,你是怎么猜到密码的?”
返乡的客车上,痞子反复问着同一个问题。
两人用取出的钱饱饱地大吃一顿。有钱了,一切都好办了。只是韩冬的表情始终深沉着,没有一点欢喜雀跃。
“你说,你到底怎样知道密码的。”
韩冬眼望窗外,“密码是——我的生日。”
空气在落下话音的瞬间短路凝滞,痞子的面部动作僵在半空,好一会儿才逐渐缓过来。“哼。”他一声苦笑,张嘴想说什么,没说出来,最后合上了嘴。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接下来,只有安静,从内心到外部的安静,只有窗外片片的白色迅速退去。
八、我们的爱情,葬在这个冬天
“呜——”汽笛长鸣,一束白雾冲天,“嚓、擦——”列车开动了,眼前熟悉的景物先是缓缓移动,慢慢变快,最后匀速运动,漫长的旅程开始了。
家乡,要离开了。
韩冬呆坐窗前,双眼空洞。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一声。”痞子很不理解。
上次事件后,痞子做出个决定:过完年和冬子一起去北京,和冬子做一样的事。
“我不想她伤心。”一想到分离时的依依不舍、泪眼相对,一路追随的身影,韩冬实在不想。
“不告而别就不伤心了?”痞子反问。
韩冬低头捂住了脸,太多的无奈和不舍。
痞子心里沉甸甸的。
上次的事件,老妈动了真气,不仅骂了他还打了他,“你自己造孽也就算了,干嘛连累人家。你死了,活该,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韩冬子一家可怎么活,小婧可怎么活!”
头一次他没有争辩、不以为然,由着老妈骂。当他做出决定后。老妈同意了,“总比一天到晚在外混强。”
“替我照顾他。”婧珊泪眼相求。
“他也算是我的半个恩人,我痞子别的不行,知恩图报的道理还是懂的,你就放心吧。”
“婧珊,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痞子在心里作着保证。窗外,雪景飞驰。
“我回北京了,保重,明年见。”
屏幕上的字体变得模糊,不断涌出的泪水盈满了眼眶,摇摇欲坠,终于承载不住,一颗一粒滚落下来。
又到了分离的时候,一年的相思等待重新开始,心儿随着远去的列车一路奔跑跟随,陪伴在爱人身边。
“我想去北京。”云婧珊对着窗外哭喊着,泪水滂沱、一旁埋首在一堆白菜萝卜土豆中间的波波停住动作,半晌,一声长叹:“愁人啊——”
北京,某外景片场
冷风瑟瑟,预示着冬天即将来临。
“兄弟,你真要干?”痞子仰视眼前的参天建筑,直头晕。
韩冬点头,目光坚定。
痞子不放心:“会有危险的。”
“没事的,防护措施做的挺到位的,不会有事的。”他安慰自己,心里祈祷着。
“替身演员,到位、到位。”前方在催促。
“兄弟,别。”痞子拉住韩冬,劝道:“咱不干了,还是命重要,命要没了啥都没了。”
韩冬略一迟疑,挣开了他,走了过去。
“各部门准备,起!”
随着一声号令,痞子的双手握到了一起,抬头眼见一个黑点从高处跃下,直线式的飞快坠落。痞子的心脏也跟随着嗓子眼慢慢回落,等待着他安全落地的瞬间恢复正常跳动。
突然,眼前一线亮光一闪,耳边似有断裂的声音,痞子确定自己的视觉,半空中的身体怪异地扭动着。“不好,钢丝绳断裂了!”痞子大喊一声,冲上前去,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韩冬的身体落到了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急救室的灯光终于在痞子反复、不停地走动中熄灭了,白大褂从里面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他们的面部表情让痞子知道了结果,“兄弟呀!”
冲进了手术室,满眼的白色,肃穆、冷清。韩冬的头藏在中间,昔日俊俏的脸蛋满是伤口和血泥,眼珠向他转动着,翕动着嘴唇。
窗外,下雪了,白絮盈盈落下。飘雪的场景落到了韩冬的眼底,他艰难地抬起胳膊,手上紧握的钱包上的狼头被染得通红。
“兄弟!”痞子握紧他,眼泪夺眶而出。
“回、桃、源……”只说了三个字,伸向窗外的手沉了下去,睁大的眼睛定格在了这一刻。
痞子泪流满面,颤抖着将他的眼睛合上,“兄弟,咱们回家……”
尾声
苍茫无垠的银白色中不断涌出片片红色,红对联、红灯笼、红鞭炮、红棉袄、红花轿……不光视野变红了,心头也被即将到来的喜庆热烈填满了。耳边,礼炮乐声渐渐清晰,有人结婚了。
人潮汹涌的街道,热闹非凡的市场、琳琅满目的商品和属于新年的各种声音汇聚了欢快的海洋。
过年了,一年中最欢乐最盛大的节日。
喜气洋洋、热热闹闹的声音、画面、场景逐渐消失在云婧珊的耳边远去,小了、远了,最后消失。眼前满目的白色,出奇的静。
她来到了“老地方”,场景一日往昔。
她坐下来,眼前闪过曾经的一幕幕。
“亲爱的,我来了,你在哪里?你说过今年会陪我堆雪人、打雪仗的,怎么失约了?”她盯着“屏幕”,问他。
“亲爱的,我为你织了一件毛衣,不知道合不合身。”
“亲爱的,我又被‘退’了,彩票也没中,考试又没通过,我是不是很悲催啊。”
回答她的是一粒白色落下来,掉在她的手心,化了,凉凉的,接着,又是一粒、再一粒。
下雪了。
她仰起头,天空灰灰的,无数的雪粒坠落下来,轻吻她的额头、鼻尖、嘴唇、脸颊,几滴落到了她的眼睛里,化成水,顺着眼角滑落。
“亲爱的,你是不是想家了?过年了,你在那边还好吗,有没有想我?”
雪粒在空中拥抱着,结成了硕大的雪团飘下来,她的头上、衣服上、腿上结满了冰晶,为她穿戴了一件“雪衣”、“雪帽”、“雪裤”。
云婧珊闭上眼睛,“亲爱的,我也想你。”
雪在下着,不断有雪团飘下来,一层一层地覆盖住她的身体将她包裹起来,越来越厚,形成了一座塑像,很美、很美。
很欣赏作者的言语组织能力。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