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被遗弃的集装箱(小说)
嗯,夫妻感情不好。外面又养了小三,早晚得出事的。刘俊刚想道,但是,他恨自己的老婆也就是了,为什么把两个孩子都害了呢?
八
在S市市郊的一套出租房里,刘俊刚一行找到了陈安平的叔叔,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听了一行人的来意后,老人沉思良久,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了他们。
陈安平家的两个孩子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这一点除了陈安平自己清楚外,最了解内情的就是他这个叔叔了。
“俺哥那人脾气倔,对孩子也不怎么痛,尽打俺那侄儿。陈安平那孩子,打小就和我这个叔叔亲……”
老人打开了话闸子,向刘俊刚一行讲述了一段沉重的往事……
被季理常称为大师娘的女人并不是陈安平的原配,她是后来娶进家门的。陈安平曾经有过一段婚姻,那个时候,他的父母都还健在,可那个面容娇好,长得胖乎乎的女子却一真没有开怀,这让陈安平的父母很着急。
在王家庄,陈家是个小姓。人丁一直都不旺,并且还一直走着下坡路。陈安平爷爷那一辈还有三兄弟,可传到他父亲这一代就只有兄弟俩了,两兄弟各自生养了一个孩子。
“俺的儿子叫陈安全,俺哥的就叫陈安平,都是起的要平安长大的意思。”老人燃起一支烟,继续说道,“后来,俩孩子长大了,先后成了家。俺那小子还行,结婚不久就生下了个大胖孙子。可俺哥家的安平却一直没有孩子。俺就寻思着一定是他小时候淘气,爬树把子孙根给弄坏了。那一次他的小鸡鸡肿了好久——俺给俺哥说过这事,可俺哥一听这话就给俺急眼了。一口咬定是儿媳妇的问题。看着俺那孙子都满地跑了,俺哥嫂急呀,多次都逼着俺安平与他老婆离婚,找一个屁股大、奶子大、能生养的女人。
“安平和他媳妇本是同学,两人的感情很好。俺悄悄给安平说过,叫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有毛病就早点治,早点生出一男半女来。
“俺那侄儿的脾气和俺哥一样倔,他把不能生儿育女归在了他的职业上——搞长途运输上,常年在外,回家没个准日子,两人再一起的时间不多。为了让媳妇早日怀上孩子,俺侄儿停下了红火的生意,在家里待了半年,可是媳妇的肚子仍然是瘪的。
“俺又劝他去检查,他听了。两人到医院一检查,傻眼了。问题就是出在他身上。说是什么‘精子偏少’。可俺哥偏不信这个邪,他不承认是自己儿子的问题,一再逼着儿子离婚。陈安平是个孝子,见妻子在这样的家里也没有幸福,两人抱头痛哭了一场,离婚了。
“半年后,在父母的操持下,陈安平与现在的老婆结了婚。结婚没有多久,女人就告诉他自己有了身孕,安平先是一喜,继续又一惊,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个女人不贞,给他戴了顶绿帽子,让他当了王八。
“那天,俺侄儿喝得醉薰薰的,来到俺的院里,给俺说,他想杀人,不想再活了。并把他老婆偷人的事说给俺们听,是俺强压下来的。那个时候,俺哥已经病得不行了。俺给侄儿说:‘你是孝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能让你爹闭不上眼。再说,你媳妇不好那是她的错,你可不能乱来。’
“俺那侄儿想到父母盼孙子的那种急切的眼神,把这口气强压了下去。也不知是不是添了后人的原因,俺哥的病竟然好了。对那个孩子疼得不得了,俺侄儿看在父母的份上,认下这个孩子,就在这样,俺那侄儿媳妇一连生下了两个与俺王家没有一点血缘的孩子。
“后来,孩子渐渐长大了,俺哥嫂也先后离开了人世,可俺知道,这事没有完,总有一天俺那侄儿会忍不下去的。”
九
天刚放睛,几辆警车就来到了王家庄,把陈安平家的院子封锁了起来。这是根据前天晚上的视频会议而采取的行动。根据这些天来侦察所得到的资料,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那个集装箱的主人陈安平。但是,在全国未破重大刑事案件中,却并没有关于无头尸体的记录。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在陈安平的住处再细致地搜查一遍,不放过任何一处蛛丝马迹。
考虑到退役警犬小山对死者的气息已经熟悉,昨天,刑警队长张江源带着它飞了过来,与它一同来到现场的,还有当地警方提供的一条名叫大黑的警犬。
此刻,小山的情绪已经激动了起来,尽管它的一条后腿有些瘸,却并没有影响它的行动,在警官王越的牵引下,已经跃跃欲试了。大黑的情绪也很激动,似乎想着要与这只犬前辈一较高下。
大门已经打开,人们都走了进去,在长满杂草的院子里仔细查找起来。
小山一路嗅着朝前走,径直来到那栋两层小楼的大门前,蹲坐了下来。这举动让大家都很激动,这无声的身体语言告诉他们,屋子里的确有情况。
技术人员很快就将锁打开了,小山迫不急待冲了进去,经过一番仔细嗅闻,将事发地点锁定在了一间房屋里。
眼前,一扇防盗门隔开了里外两个空间,看得出,主人对这间房屋是很在意的。用的是防盗门,而不是普通的木门。
用不着破拆,年轻警官王越就是开锁专家,用了不过五分钟,就把防盗门打开了。展现在人们的面前的是一种奇怪的景像,空空的屋子里,没有摆放家具,却盘着一个很大的坑。几乎点了一半的空间。与这屋子的装修显得不太搭调。
小山却顾不上这些,它径直地走向那大坑,仔细地嗅了嗅,坐下,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种“呜呜”的声音来。
“拆开它!我们要找的尸身,应该就在里面!”刘俊刚果断地说。
坑被拆开了,一股蛋白质腐烂的味道在屋里迷漫着。正如刘俊山判断的那样,里面填埋着四具无头的尸体,也许是密封较好的原因,也许是北方干燥的气候让这四具尸身没有完全腐烂,而是呈现出一种腊尸状。
四具,而不是三具!除了先前的那母子三人外,另一人是谁?人们的目光都投到了那个浑身赤裸的、一看就是名男性的尸身上,看着法医对这些尸身进行检查。
是的,这的确是一具男性的尸身,他的身上有着十几处刀痕,但那都不是真正的死因,真正的死因还是中毒。与那母子三人死于同一种毒物——毒鼠强。令人不解的是,那个男性尸身上,生殖器被割了下去,下落不明。
“老队长,队长,你们看,里面发现了一个壶,很奇怪的。”王越将手里一个银白色的酒壶交到了刘俊刚手里。
刘俊刚将那洒壶接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就对了。”他自言自语地说。
张海源看着师父手里的酒壶,问道:“师父,这是什么酒壶呀,我怎么没有看到过。”
“这就是传说中说的‘阴阳壶’,它中间是有机关的,通过壶把上的这个看着像是个装饰物的小蝙蝠,就可以控制流出来的是有毒的还是无毒的酒……这东西民间流传下来的本来就不多,我这几十年来连这次也只见过两次。”
正当人们为找不到那颗人头而犯愁的时候,楼房对着的一间低矮的猪圈旁,两条警犬几乎同时发现了情况,都蹲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北方农村常见的、用老方法建起的猪圈——上面是一个半圆形的小棚,用于猪吃食和睡觉,一条斜坡直通到个深坑里,里面覆盖着泥土,平日里猪就在下面排泄,并通过拱、踩将粪便和填在里面的泥土混合成农家的厩肥。就在那些厩肥下面,挖出了一个黑色的塑料口袋,里面装着的正是一颗男性的人头,那人头的嘴里居然叨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正是那被割下的生殖器!
十
这天午后,很好的阳光,几辆警车沿着建在沙漠里的公路疾驰着。公路两旁的白杨笔直挺立,外面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棉田。
汽车来到一处人家,停了下来,刘俊刚一行走进了那个开放的院子。坎儿井流出的清亮的水在四周流淌着,发出一遍和谐的声音。葡萄架下一个年轻的女人正悠闲地坐在把小木椅上,给一个婴儿哺乳。见几辆警车停在了面前,到底有些害怕,小心地问道:“请问警察同志,你们这是找谁呀?”
“你就是常燕吧?陈安平在哪里?”
女人见来人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心慌了,赶紧站了起来,辩解道:“不,你们找错人了,我不姓常,我姓石,我也不知道陈安平是谁……”
刘俊刚说:“常燕,你就别再装了。我们都了解清楚了,这个孩子是试管婴儿吧?”
“……你们,你们连这个都……都知道?”女人惊讶地说,像是问刘俊刚,又像是问自己。
“我们知道的可不止这一点。为了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你也得配合警方,争取立功赎罪。”
女人跌坐在椅子上,孩子受惊了,哭了起来,她赶紧将乳头让孩子叨住,眼泪成串地掉了下来。
“我说,我全都交待,全交待……我有罪,是我鼓动我男人杀的人……他给我讲过他的故事……听了他的讲述,我也是太气愤了。敢情他就那么傻,白白地给人家养了十多年的儿女……还顶着绿帽子满世界的走,对这种不贞的女人还用得着客气么,所以……请政府看着我孩子还这么小的份上,饶了我吧……”
“法律是公正的,我们这次可以不带你走,但陈安平是必须要带走的。这是一个通天大案,四条人命呀!他必须接受法律的处罚。”刘俊刚说,“为了孩子,你也该告诉我们陈安平去了哪儿了吧。”
女人一个劲儿地点头,伸手朝远处一指。
陈安平是在一处棉田里被捕的,尽管他自认为自己做得隐蔽,也躲藏得很深,并且断绝了与以往所有熟悉的人的联系,可是,他那张伪造的身份证在他去南方一家大医院做试管婴儿时,就引起了怀疑。还有从被他遗弃的那个集装箱里获取的他的指纹,他徒弟按月往他的帐号里打钱……这些蛛丝马迹最终串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
他没有反抗,他的眼前都是那天的景像。那天,他慌称要让不贞的妻子和奸夫一家团聚,把房产全留给他们,而陈安平自己将远走天涯,再也不回来。
妻子将那个壮实的男子带到了家里。陈安平亲自动手做了一桌子好菜,将这些年来的憋屈全放进了那个酒壶里,而两个孩子所喝的饲料,也早就让他下了毒……
陈安平没有将那奸夫的头带到C市,他不能让那一家子的灵魂聚在一起,就让他们成为孤魂野鬼吧!
他看着代表着正义的几位刑警,看着虎视眈眈盯着他的警犬小山,两腿止不住颤抖,直到瘫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