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会呀，我是说您不是有个胃下垂的老毛病么？”
　　 “那点病算不了什么。我带王越和小张去就行了。”
　　 “那就这么定了吧。小山呢？要不，我把它带回去吧。”张海源想起了那只退役的警犬。
　　 “用不着，小山子就是你师母的另一个儿子，你把它带走了，她该跟我急了。”
　　
　　 四
　　 下午时分，刘俊刚一行来到了嫌疑人所在的村庄。这村叫王家庄，在当地算是个大村。刘俊刚一行是经过千里跋涉来到这里的。
　　 村庄里很安静，和煦的阳光下，村里的道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他们在当地派出所干警的带领下，来到了嫌疑人的家里。这是一个北方农村常见的小院，院门是用铁条銲制的，呈栏栅状。和村里许多家庭一样，大门都紧锁着，透过栏栅朝里看去，院里空荡荡的，一些地方钻出了尺多高的荒草，一看就知道有日子没人住了。再看那一棑两层的小楼，也孤单地立在那儿，寂寞地等着主人的归来。
　　 随行的当地派出所杨警官告诉他们，现在外出打工都成了常态，人口的流动性很大，没有联系电话，很难找到人。一行人在村中转了一圈，看到有几个老人在树荫下坐着，就走了过去。考虑到口音方面的问题，就由杨警官出面，打听陈安平的去向。
　　 一位老大爷回答道：“陈安平呀，刚才我们都还在念叨呢，这一家子走了都快一年了。”
　　 “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呀？”
　　 “老婆、一个闺女，一个小子，都走了。”
　　 王越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了句：“大爷，您老是看着他们一块走的么？”
　　 那位老大爷看了他一眼，说道：“谁吃饱了没有事专门去看人家走呀？一家人好久看不到了，那就是走了呗。”
　　 刘俊刚拦住还想问下去的王越，挨个给几个老人敬了烟，恭敬地问道：“老人家，我们找的这个陈安平是个开大货车的。请问您老刚才说的那人也是开车的么？”
　　 “错不了，是他。”“陈安平是俺们看着长大的，以前杀过猪，后来又去学了开车，跑长途都小二十年了。”
　　 “哦，那就没有找错，”刘俊刚说，“他家还有什么亲戚没有？”
　　 “爹娘早没了，一个小叔倒是这个村的，但去年也跟着儿子去城里了。不过听说陈安平带了个学徒，是黄河岩的人，前些天有人还看到他开着车打村前的马路上过呢。”
　　 “哦，他还有个徒弟呀。”刘俊刚想，这可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找到他就可以知道陈安平的去向了。
　　 “大爷，您老知道他那个学徒叫个吗名么？”杨警官问道。
　　 “大号不知道，只听陈安平叫他‘黑子’。”
　　 “黑子？这一定是外号，看来那人长得黑。”刘俊刚自语般地说。
　　 “是，他是长得挺黑的。那孩子我见过。”
　　
　　 五
　　 一行人离开了那些老者，他们没有急着往黄河岩赶，既然知道了陈安平的学徒在黄河岩，也不急着这一会儿。此时，刘俊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要办，刚进村时，刘俊刚就从小车里看到村头有一家杂货店，他打算着要去那儿看一下。
　　 杂货店的门前很冷清，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在柜台里守着，手里正织着一件毛衣。
　　 一行人来到那里，那中年妇女赶紧放下手上的活，笑容可掬地问：“先生，你们是要买点什么？”
　　 刘俊刚说：“给我们来一打矿泉水吧。”
　　 “好咧。俺这就给你拿。”中年妇女高兴地说，忙站起来，拿出用塑料纸包着的一打矿泉水。刘俊刚看到，她的腿有些不灵便，一瘸一拐的。
　　 王越和小张赶紧走上前，将矿泉水接了过来，打开来，一人来了一瓶，剩下的就放进了车里。
　　 刘俊刚边喝着矿泉水边问杂货铺的女老板：“老板，我给你打听个事。”
　　 “哦，中呀，你问吧。”
　　 “老板是河南的人？”
　　 “你怎么知道？俺没有告诉过你们呀！”
　　 刘俊刚说：“我听你说的是‘中’而不是‘行’。只有河南人才说这个‘中’呢。”
　　 “是呀，你看，都嫁过来二十多年了，口音都变了，就这个‘中’字变不了。哎，您刚才说要打听吗事？”
　　 “是这样，我想问一问，店里有老鼠药卖不？”
　　 “老鼠药？”女老板一脸的疑惑，一时不明白这些人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是要查俺卖毒鼠强的事？那老鼠药的确不是从正道上来的……正瞎想着，却见穿着制服的那个干警走上前来。这人她可认识，派出所的。忙招呼着：“杨警官呀，今天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
　　 杨警官说：“王家嫂子，这几个都是公安，外地来的，调查一件案子。人家问的事儿你知道多少就都告诉人家，配合一下。”
　　 “中，中，俺肯定配合。”王家嫂子说，“俺这儿是卖过老鼠药。那还三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村里还有不少人呢。”
　　 “你还记得都是什么人买过这些老鼠药么？”
　　 “买这个的人可老了去了，那年村里发生鼠害，老鼠都成精了，我这才进了些货……当时没有卖完，还剩下一些。平时，我可不敢卖那玩艺儿，就怕被坏人弄去害人去……哦，对了，你们等等，我记得有账。”王家嫂子拖着一条残腿走走进里屋，拿出一本沾满了灰尘的软面笔记本，她抖了抖上面的灰，翻了下，递给了杨警官。
　　 “你看吧，都是好几年的事了，我就是怕出事，哪家买了药，买了多少，我都记了下。”
　　 “王家嫂子，记得全不？”
　　 “全，可全了。”杂货铺的女老板肯定地说。
　　 杨警官翻了翻小本，又将它递给刘俊刚：“您看这个有用不？”
　　 刘俊刚接过小本儿，仔细看起来了。没有费多大的事，就在最后的一笔记录上看到了这样的字样：“陈安平，老鼠药三包”，时间是去年的四月八日。这个日子和人头案发生的时间相当吻合。刘俊刚的心跳动了起来，看来，眼前这名貌不惊人的农村妇女具有相当的头脑，在经营这些危险的物品时，都做了记录，这样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就有据可查。他不动声色地将那小本子交给王家嫂子，说道：“谢谢你了。你记得很清楚。”
　　 “这位……先生，哦，不是，这位警官，我没有违法吧？”
　　 “没有没有，你帮了我们的大忙，等案件破了，我们还要奖励你呢！”
　　 一句话，让女老板的脸红了，忙说道：“奖励就不用了，对你们有帮助就中！”
　　
　　 六
　　 陈安平的徒弟是在一家货场被找到的，他刚把一车货物运到指定的地点，就被杨警官客气请到了货场一间僻静的办公室里。
　　 这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一脸的憨厚像。他果然很黑，怪不得叫黑子。
　　 “你不要害怕，我们就是问你一些情况。”身着警服的杨警官对他说，“这位是从外地来的刘警官，你好好回答他的话就行了。”
　　 “好的，俺不怕，俺又没有做犯法的事。”
　　 刘俊刚问道：“你是叫季黑子？”
　　 “黑子是俺的绰号，俺本名叫季理常。”
　　 “你开的车是你自己的？”
　　 “刘警官，您说笑了，俺哪买得起车呀，车是俺师父的，俺是给师父打工呢。”
　　 “你师父叫什么名字呀？”
　　 “他姓陈，大号陈安平。”
　　 “哦，陈安平，他现在人在哪儿？”
　　 “刘警官，杨警官，原来你们是找俺师父的呀。”季理常轻轻舒了口气，“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儿，从去年五月份起，俺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你说得仔细点。”
　　 “是这么回事，去年五月，劳动节那天，俺接到师父的电话，说他要去一趟东北，具体到哪儿他没有说。俺先还以为他是叫我做好出车的准备呢，谁知他告诉俺，他一个人去，叫俺在家等着。当时俺还觉得奇怪呢，跟他这么些年了，每次跑长途都是俺们两人去的，轮流开，夜里也能跑。这次师父却要一个人去。他那次可跑得长，足有二十多天才回来……”
　　 “他回来后，你见着他了？”
　　 “没有，接的他的电话，叫我到货场去，说车停在——哦，对了，就是这个货场——他说他累了，想去南边休息一段时间，这车就交给我了。还说以后挣的钱，就五五分成。我说，‘师父，那哪儿成呀，车是您的，你已经够照顾我了，就按规矩来就行了。’他说：‘行了，就按俺说的办。’就把电话放下了。”
　　 “你接车的时候，发现有什么变化吗？”
　　 “对了，忘记说了，俺师父说，他把车箱重新喷了漆，俺就在纳闷，看着那车箱怎么像新的似的。”
　　 “这是你和他最后一次联系？”
　　 “不是，两个月后，我正愁不知道把师父的钱往哪儿打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给了我一个银行卡号，叫我以后就按这个号给他打钱。奇怪的是，这个电话并不是师父的。”
　　 “哦，是谁的电话呀？”
　　 “这个号码显示是新疆的，但师父却说，他在海南，他的电话丢了，借了个以前生意上朋友的电话打给我的。”
　　 “这个号码你还记得不？”
　　 “记得，我当时就存在手机里了。我这就给您翻出来。”季理常从手机里翻出一个号来，报给了刘俊刚。
　　 刘俊刚让王越在随身带来的笔记本上联网一查，这电话果然是新疆的。
　　 “这以后你还和师父联系过么？”
　　 “后来我打过这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的，我听着像是‘二师娘’的声音，但她却对我说打错了，后来这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
　　 “‘二师娘’？‘二师娘’是什么意思？”
　　 “嘿，这个，这个，俺不好说师父的坏话……”季理常惴惴不安地说。
　　 “说吧，黑子。”刘俊刚亲切地说，“协助警察破案是每一个公民的责任。你师父和一桩命案有关，你就是要帮你师父洗去嫌疑，也该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呀。”
　　
　　 七
　　 “俺师父这人啥都好，就是好色这点儿不好。每次跑长途都要去找小姐。有时胡搞一个晚上，到车上倒头就睡。俺是晚辈，也不好说他。那天到湖南长沙运送一车香烟，到了长沙交了货，在一家物流公司安顿下来，师父就叫上俺一块去了……”
　　 季理常不安地看着他们，见几个警官都在认真听着，这才继续说下去，“俺知道，他是怕俺告诉师娘，要把俺一块拉了去。没有听人说过么？关系铁要么是一起下过乡，一块扛过枪，还有……”
　　 “一同嫖过娼。”坐在一旁的王越接过他的话头说了句，见刘俊刚瞪了他一眼，调皮地吐了下舌头，就不说话了。
　　 “对，这位警官说得对。俺也是没有办法，就去了。他叫了两个小姐，一胖一瘦，他搂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姐进了间小屋子，把那个瘦的给了俺——俺知道，因为俺大师娘是个瘦高个儿的原因，俺师父喜欢胖乎乎的女人……”
　　 刘俊刚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三张复原的人头画像，让他识别。他一张张地看了，说道：“这不是俺师娘和那俩孩子么？怎么，他们——”
　　 “嗯，你继续往下说。”刘俊刚说道。
　　 “好吧……俺记得那屋子被隔成小间小间的，师父和那胖乎乎的小姐闹腾得动静很大。俺，俺却……”他瞟了小张一眼，小张警官是这行人中唯一的女性。
　　 “没事，你说吧。”刘俊刚说道。
　　 “……那好，可俺，就是不争气呀，心里越急，那话儿起就越起不来，搂着那个小姐胡乱折腾了好久，也没有戏……”
　　 “后来呢？”
　　 “后来师父满意地走了出来，还问我滋味如何。俺哪里敢说，只得说，‘好好……’”
　　 季理常停了停，又接着说：“有一次在一条省际公路上行车——那会儿是我开着车，突然看到有一个女子躺在路上，俺赶紧把车停住了。下去一看，是个年轻的姑娘，也就二十七、八来岁吧，不知是什么原因，就昏在路旁。俺们把她扶上了车，放在驾驶室后边的小床上。师父叫俺开着车继续往前走，他在那里照顾那女子。其实，俺就知道师父是想借机揩油，也没有办法。俺开着车往前走，师父那边也没有闲着，一会就传来了……亲吻的声音。俺将车速放慢，忍不住悄悄看了看，见师父已经将那女子剥光了……”
　　 “那女子就没有呼救么？”女警小张有些愠怒地问。
　　 季理常两手一摊，说道：“也真是邪了门了，开始是喊了几声，后来就不啃声了。再后来，师父叫俺把车停了下来，他就带着那个女孩子到后面车箱里去了……以前，那个车箱里放了个小床，本来是用来在路上休息的……可上次我接车后却没有发现那个床……”
　　 “等等，你是说那车箱里原来有一张床？”刘俊刚问了一句。
　　 “是的，有一张可以折叠的钢丝床。”
　　 “这就是了。”刘俊刚在心里说，看来，陈安平也有疏忽的时候，把钢丝床扔在了那个集装箱里，却没有想到再弄张床放在里面。
　　 “你继续讲。后来怎样了？”
　　 “后来那个女孩儿就成了二师娘了。俺听师父叫她燕子，两人腻着呢。”季理常使劲咽下一口唾沫，仿佛还在回味着那时的情景。
　　 “时间长了，俺才知道，那女孩子是从甘肃来的，在一家企业打工，后来得了一种叫‘骨结核’的怪病，没有钱治，又好几天没有吃饭了，就昏在那儿了。师父还是个好人，虽然好色了点，但把货物交了后，他和俺一起把燕子送到了医院，为了给她治病，花了不少的钱呢。”
　　 “你师父和你师娘的关系如何，我说是你‘大师娘’。”刘俊刚问。
　　 “不咋的。你们想呀，俺那师父就好外面那一口，师娘能不知道？她也要防着他呀。俺虽然去他家的时候不多，但也知道他俩人经常掐架。常常弄得满脸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