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离婚(小说)
一
火焰将自己的亲戚朋友同学,一个个在脑海里过遛了一遍,认为应该请的,就把他们的名字写在一张纸上,认为全部写完了,就对旁边的男人说:请帖就你填吧!我累了。就溜到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八字似的仰躺着。
男人一直就在她旁边坐着,看她忙完这些事,然后嗯嗯答应着,就动手去做她吩咐的。
家里的房子借光不好,所以白天也开着灯。她看着桌上的台灯发出淡黄色的光,印着男人的头影,散到墙壁上,轮廓很大,但很模糊。
男人是个听话的男人,这就够了。她现在只需要听话的男人。有个不怎么熟悉的熟人见到她就说给她介绍一个男人,她就说好哇。找个时间找个地点他们就见面了。火焰感觉这男人各方面都很一般,没什么特别印象,可对人恭恭敬敬,好象天生是给女人做服务的,照顾的细节都非常周到。这就够了。都离了两次婚的女人了,还能苛求什么呢?
这时候她想到了俪俪。一个和自己小学初中高中都同学的好姐妹。她拿起电话拨了号码,里面传来个毫无声气的女音:你拨的号码正忙,请稍后再拨。拔了四趟才拔通,没等对方说话她就嘻骂开了:你个死女人,和哪个男人在打情骂俏啊,打情骂俏就不好去床上啊,占着个电话煲情话,害我好一阵打……
哎呀哎呀呀!对方就一叠声地急:哪呀哪呀哪有的事呀,我也是正打你电话呀难怪也打不进啊!
切!那有这么巧的事啊,那我刚才和男人搞过,你是不是也刚搞了啊,搞得太吃力了,才说话好象没有吃过饭、没有喝过奶样没神气啊……
阿唷哎,你就别那个那个我了,我是真的,真的……
对方真急了,话也急急巴巴,惹得火焰开心地咯咯大笑:哈哈,真的干了呀,哈哈哈……
火焰和俪俪电话里约定好,过会儿去“情种咖啡”厅会个面。
两人都有个习惯,过一段时间两个人就会想到和对方会个面聊聊天的。自己有什么事就互相说说,好象不说出来憋着难受。
火焰靠在床档上,点了支烟,使劲抽了几口,就有一大团烟雾腾起,熏得眼刺痛,合了双眼再张开就落了滴泪,口里舌头涩涩的不是个滋味,她就灭了半支烟,起身去卫生间抹了把冷水脸。镜子前探了探,发觉自己眼袋厚厚的明显,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岁月真是无情啊不饶人。原来硕大挺拔的胸房也已松松垮垮了。她去衣柜里拿出前几天刚买的特制的胸罩戴上,两手向上托了托,再去镜子前看,胸脯就有些夸张地高耸着,就想到男人看到它就惊讶大张着合不拢的嘴巴,自己就嘻嘻笑了。她又套了沙萱塑腰腹带,勉强将赘肉挤进腹带里,然后像生产孩子似的涨气吸气,吸气又涨气,完了,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再穿上外衣出了门,到了楼下,好一阵茫然,竟然一时想不起来出门是去哪里去做什么。
等拦了的士上了车才突然想起手提包都忘了拿,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吃了的士司机好几个白眼。
到了“情种咖啡厅”,环顾四周,才发现俪俪还没有到。
我应该想到的,她就想。俪俪的性格她太了解了,做什么事都是慢腾腾的,比别人要慢个半拍。可潜意识里她总希望俪俪会总有个一次不同,自己明明也知道,那永远是不可能的。
午后的太阳有些晃眼,面前的汽车疯狂似的来回奔跑,不时有汽车玻璃的反光闪过,使她总是要眯眯着眼睛。
好久才见俪俪紧张的模样出现。俪俪呼气如兰,有些急促,鼻尖上有细细透明的汗珠,白皙的脸颊上有淡淡的晕红。火焰望得出了神,顿生爱怜,直到俪俪焰焰,焰焰地喊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嘿嘿嘿地干笑了几声掩饰过去。她为自己刚才的感觉和失态惊讶,在心里连连对自己说:呸呸。变态变态。
两人走进了面前这栋高高的大楼。到了二楼,走上一条猩红地毯,进了门。门边站立着四个穿着旗袍的姑娘,见了她俩,有些愕然,疑疑惑惑一齐恭恭敬敬弯腰鞠躬:欢迎光临!
火焰觉得有些怪诞,忙退出门来看大门上的招牌,却发现是个新开张的足浴房,大感诧异。才多久没来啊,咖啡怎么就变足浴了呢?
两人只好就在附近一家一家按照广告牌来找,终于找了家咖啡厅。可这家咖啡厅没多久却是餐厅啊。这个火焰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原来是个“老四川火锅”店,怎么就成了咖啡店了啊。
火焰心里感慨:什么都变化快,什么都变化得面目全非,让人糊涂,让人莫名地紧张,莫名地惆怅。
大厅里非常的空旷,墙上挂着的都是黄色的帘布,和外面透进来的光形成一致,让眼睛错觉空间里空旷无人。好久,火焰才发现那些夸张的大沙发上是有人的,仿佛是突然冒出来似的。大多是一对对的中年男女。或者男人在风度谈论,女人或嘻或嗔或佯怒,或女人兴奋的表情,还有男人,绅士般深沉地聆听女人的聒呱。
两人找了个小包间。火焰就顾自己点了两杯那种最贵的咖啡,还莫名其妙地要了两份牛排:我要七成熟的。火焰对服务生说,这才回过头来问俪俪:你要几成熟的?
俪俪想了想说:九成。
火焰说:死女人,看不出嘛,找男人倒是效率又高又快。
俪俪就一脸的无辜:总不成坚强地不要男人了哇,是我们大院里同事介绍的。俪俪他们研究院同事一大半都是住在同一个大院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俪俪离了婚后,同事一个个登门来劝说来宽心然后来介绍,俪俪就同意了。俪俪觉得同事都是好心热情关心,他们认为那男人不错的,她就想应该是不错的,不能拂了他们的好意。尽管将要和她结婚的男人,她没有特殊的好感,也没有特别的恶感。
也许是离怕了,她一再推脱去登记,心里没个底,就想问问火焰,那晓得火焰竟然也订了日子,竟然是同一天。火焰也给不了什么意见,火焰说:结吧结吧,结了再说。然后就长声叹气,无限惆怅和落寞。
只是俪俪不想办什么酒席了,低调处理。俪俪说:别人当面不说,背后一定议论,都三锅头了还纤什么纤。
火焰嗓子就响了起来:三锅头怎么了,我偏偏要大办,至少男人的东西我就比他们见的多,她们阴骚却没胆,哼,说起来还是我气她们呐。
唬得俪俪满脸绯红:轻点轻点轻点呀!
二
火焰看着俪俪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她就笑了,觉得俪俪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纯。
火焰和俪俪无论从什么方面看,完全不同。火焰一米七零还过的个子,丰乳肥臀,体格健壮,行走大步如风。皮肤略黑,但人热情,表情丰富,说话时附加有力的手势,办事疾风骤雨。而俪俪呢,皮肤白哲,文文静静,性格温温和和。
火焰她很奇怪和俪俪竟然能一直和好,而且互相从来不隐瞒什么,比亲姐妹还亲。
据说俪俪的母亲是习惯性流产,流了好多次才有了俪俪,怀俪俪的时候也是危机四伏。终于等到俪俪瓜熟蒂落,那还不是全家人的宝贝?捧着怕化了,吹着怕散了。小时候也是小病不断一箩筐。终于长大成人了,顺顺利利上了大学,毕业了,波澜不惊进了研究院,工作不忙不急,无过也无错。后来研究院新分配来了个研究生,出生农村的,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人也长得斯斯文文,对什么人都点头尊敬。大家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是给为俪俪而分配来的,怎么看都觉得两人般配。于是大家就促合她俩,就说天造的一对,地造的一双。俪俪也觉得就是如此,父母也点头赞同。于是就结婚了。
俪俪婚前和婚后,生活和做姑娘时没什么两样。俪俪的老家其实在云南,非常遥远的。但她父母不放心俪俪,就把老家的一切托付给了亲戚,两老就来到俪俪身边服侍俪俪,当然爱屋及鸟,连女婿一快儿也服侍上了。
俪俪业余的时间她也有安排,比如学习舞蹈,她的身材所以一直都保持得完美,可能就和学习舞蹈有很大的关系。说不上她学习舞蹈有什么目的,她就觉得有些喜欢,就学了。有时兴趣来了,在家也练。对着镜子,穿着紧身衣,扭腰摆腿,凹凸有形,自己也觉得说不出的美丽。再来劲了,就关了房门,扒净了衣服,让身体沐浴柔和的灯光,皮肤细润光滑,竟如磨光了的玉石,熠熠发出白亮亮的光。有时直看的研究生两眼冒出火焰来,凑过去做个卢字形,她倒不高兴了,说:鲜花旁突然出现一坨屎,不雅不雅。实在让研究生熬不住了,她也坚决要冲个澡再说。那时研究生就已经烙铁遇水,冷却了,即使做了也已寡而无味了。
有过几次经历,研究生的目光不再有神,暗淡了。
看别人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的。在火焰的记忆里,画面还仿佛是定格在俪俪初为人母亲的时间上。
作为要好的小姐妹,火焰去看她。俪俪虽然生了儿子,脾性却不改。母亲要她头上缚块布条,说是生了孩子就应该这样的,是为了以后不会犯头痛。俪俪就是不愿意,说那样太土了,不雅观。让人听了,忍俊不住,觉得好笑。她母亲好话软话求尽,她才戴了顶绝对是非常时髦的红色礼帽。
有了孩子的俪俪,她的生活习惯仍然没有改变。她仍然要去舞蹈,而为了赞美身材的美丽,俪俪觉得应该配有华丽的诗句,所以她又喜欢上了吟诗作画。也确实就有了些小成就。报刊的副刊就经常有些朦胧迷离的小诗点缀,作者姓名:俪俪。
总之,俪俪的一切活动都带个雅趣,和体力劳动那些俗气的东西无关。她原本小巧玲珑的胸脯因为小生命的反哺而激发了盎然生机,变得饱满而又弹性,随着她身体的运动而奔腾跳跃,随时准备从俪俪的怀里兔跃而出。
这些研究生看在眼里痛苦在心里。
有了孩子,研究生和俪俪的夫妻卧室成了公开场合。孩子在一点一点吞噬他的情欲。孩子的哭啼是不分时间的,所以他们的房间大门是永远敞开着的,敞开着的大门是为了方便岳母随时可以进出哄抚孩子。他有时摸一把旁边那诱人的身体,却觉得自己是在做贼,是个心虚的小偷。为此他还患上了心悸过速的毛病。
他的焦虑有时让他歇斯底里,揪发捶胸,扼腕长叹。
三
俪俪由舞蹈的爱好而衍生的爱好越来越多,后来又练起了琵琶。她说:好诗词应该有好的音乐配才完美啊!为了身形俱全,她又故意到唐装店去订了几套旗袍,红色绿色黑色都有,就看弹什么曲着什么装了。
有回火焰是下午去她那儿的,她说:哎呀,我正好练了一曲,今天有观众了,我要好好表现表现。她就认真地着了黑色旗袍,拿来琵琶,当下一调弦索,叮叮咚咚地弹了几下,说:弹的不好不怪哦!
只听她轻拢慢捻,弹了起来,曲调柔媚婉转,琵琶声缓缓荡漾,犹如微风起处,荷塘水波轻响,曼声唱道:
“横塘双浆去如飞,何处豪家强载归?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只有泪沾衣。熏天意气连宫掖,明眸皓齿无人惜。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顷坐客……”
又唱:“相见初经田窦家侯门歌舞出如花。许将戚里箜篌桎,等取将军油壁车。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
然后琵琶渐缓渐轻,似乎流水汩汩远去。
让火焰直听得醉醺醺的,浑然不知身在何处。
才女,才女,绝对才女!火焰伸手直夸。
这时俪俪的儿子在地上爬着玩耍,突然静止不动,两眼直直的,小脸涨红,就咕咕几声,地上就现出一堆黄色的液体。俪俪呆了半响,然后捏着鼻子朝着厨房喊:妈妈,妈妈,孩子又拉臭臭啦!
这时间俪俪的母亲正在厨房忙碌。
火焰哑然失笑。
俪俪的父母觉得自己真老了,于是就思念老家,思念老家的一山一水,思念越来越强烈,就走了,落叶归根去了。
老人走了,没多久,俪俪就离婚了,家就散了。
是研究生提出来的。研究生的情欲早已冷却,但工作热情没减,反而一心扑腾在科研上。只有劳累地工作,才会沾床就睡,免了辗转反侧的痛苦。也恰好研究院有国家重大科研项目,他是攻坚的核心人物。他这时候最需要的是后院无恙,能给他提供一个安静休息的场所就万事OK了。偏偏事与愿违,娇娇女俪俪连下碗面条都下不好,更甭说要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了。俪俪进一趟厨房,总是弄得厨房水流成灾,忽然尖声大叫:着火啦,着火啦!激灵的研究生梦里惊醒,如临大敌。原来是油锅过旺。又或者尖声大叫:有虫虫!有虫虫!研究生火烧火燎去看,晕,是只蟑螂!
如此反复,研究生痛苦地揪着自己的胸襟,龇牙咧嘴。忍,忍,忍。睡眠状态,再也不需要俪俪的尖叫,梦里自己会有可怕的大火灾难,或者巨虫袭击,噩梦连连。研究生一跺脚,卷了铺盖去了郊外的研究室,不回来了。
可安静了没两天,就突然接到俪俪带哭腔声音的电话:儿子没了,失踪了。研究生急火攻心,天旋地转,差点晕倒。急忙忙赶回家里,儿子在,俪俪的泪却未干。
原来俪俪去接儿子放学,路上堵车,等到了学校儿子没了人影了。俪俪就慌了,119火警似的电话一个接一个飞向研究生那里。儿子其实呢迟迟没见大人来,就和院里的另一个孩子坐车自己回家了。
研究生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咆哮着爆发:离婚,离婚,离婚!这哪里像个家呀,简直就是个垃圾场,没一顿热饭吃,没一杯热茶喝,我是个带头发的和尚……研究生越说越伤心,最后颤抖着手指指着俪俪:你说,你会干什么?你这一辈子能做什么?你什么都不是。
感谢先生的美文分享,因水平有限,按语若有解读不当,请见谅。
各色女人的婚姻,都自己的无奈,直到那个人真的离开了自己,自己真的过上了离开那个人的日子,才猛然发觉,那个人是优秀的,却被别人拥有!
珍惜,是婚姻中人幸福的法宝;宽容,是幸福日子的康庄大道!
作品通过对比、环境的描绘,妥帖地刻画了两个女人以及她们的婚姻生活。结尾令人深思!
离婚,意味着婚姻的失败。离婚,是一方的解脱,另一方的痛苦!
当今一夫一妻制的背景下,婚姻,甚至可以决定人的一生!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