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也说左公柳(散文)
左公柳,儿时曾依稀听到前辈们自豪地说起过,而且还神秘地说是得了神仙帮助什么的。左公柳是什么?孩童时终不知其所以然。长大后约有所知,左公柳便是晚清的左宗棠在大西北率领军民所种植的柳树!
荒漠、冷僻,几乎历来是的大西北的代名词,唐代诗人王之涣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非常形象地描述了大西北杨柳的自然景象。人们为何会以左公的姓氏来称呼一种柳树呢?当时,在心中萌生出定要去大西北探个究竟之意,要亲眼目睹享誉天下左公柳的风采。只是苦于忙忙碌碌,无甚机缘去大西北,此事终究耿耿于怀。今秋,老同学相邀去大西北自由行,于是欣然同往,就此梦圆那神往已久的左公柳!
到了兰州,在黄河两岸的景观带,终于见到了那高大挺拔的柳树,而且数量十分可观。那一刻,我的兴奋、喜悦之感溢于言表,这必定是传说了百多年神奇的左公柳了。这么多的大柳树在南方是很难见得着的,它的树干大多是一人围抱不了,冠幅直径足有十几米宽大,它延绵十数里冠盖如云,在黄河两岸形成了一道翠绿色屏障。何曾想到柳树竟能长得如此繁茂、粗壮、高大,着实让我大开眼界,忽然记起前辈们所说:“左公种植柳树是有神仙相助的”看来此话还真一点不假。
于是,我忘乎所以地上窜下跳忙着拍摄留影,忽见一散步老者在驻足静观,我疑惑地回眸望了望,见他微笑着说道:“您大概是南方来的吧,湖南人?”“哦,这您也能看出来?”他乡遇知音真是人生一大美事,邀请他一同坐下畅谈。原来他的祖籍也是湖南,他爷爷的爷爷的……正好是当年左宗棠属下的湖湘子弟,只为了柳树的缘故就在甘肃留了下来。他告诉我这些柳树,并非真正的左公柳,真正的左公柳更显得更古朴、苍劲,现在嘉峪关、酒泉、还有平凉的柳湖公园以及新疆有它少数的遗存,均由当地政府挂牌保护,供人们瞻仰。但即便这些柳树不是左公时所植,人们还是喜欢将它尊称为左公柳。老人很是健谈,在他绘声绘色的讲述下,带着我仿佛一下步入到了时空隧道……
十九世纪下半叶的晚清西域,叛乱外犯,狼烟四起,金戈铁马,累累白骨,百姓流离失所。左宗棠〔1812~1885年〕字季高,湖南湘阴人,是清代晚期著名的儒将。年逾花甲的他身负朝廷之重任,统帅着十余万湖湘子弟,冒着风沙“抬棺”,平叛、抗击外侮大踏步西来。大西北所到之处满目疮痍、土地贫瘠、树木稀少、久旱不雨,战乱频发民不聊生,百姓挣扎在死亡的边缘。爱民如子的左公无不痛心疾首,熟知天文地理的他在平叛、剿灭外敌的同时,率领湖湘子弟边打仗边植树、边行军边植树。前面部队栽种,后面的部队浇灌、保活,同时动员当地百姓有偿参与种植和维护,并制定了严厉的维护树木措施:责任到人,如有违者,必定重罚!
据说有一天,一农夫将驴系在柳树下,此驴便啃食起树皮和枝叶,左公闻讯后很是恼火,令人将此驴牵到鼓楼宰首示众,告示人们:“今后若有毛驴毁损树木者,驴和驴主同罪,一律斩首!”乱世须用重典,左公在西域植树造绿亦是如此,这无不反映出左公坚强的意志和铁腕植树造绿的决心。这种既带兵打仗保家卫国又植树造林造福百姓的雄心壮志,堪称史上第一人!天道酬勤,不久左公终于在风沙滚滚的西域营造出了“西边天际的一抹绿云”。
短短十余年,左公之部所到之处就种活了150——200万株柳树、榆树,种植地域之广,涉及陕西、甘肃、新疆。自古河西走廊是最难植树的,在不毛荒山、遮天蔽日的无垠的戈壁,在毫无前人经验可循的情况下,竟呈现出了“左公大道三千里,百万绿柳护两旁”的壮观景象,形成了“绿如帷幄”的塞外奇观。左公在寒冷孤寂的大漠上开启了植树造绿的先河,这一伟大的创举,从此改写了“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历史。晚清官府曾告谕:“昆仑之阴,积雪皑皑,杯酒阳光,马嘶人泣,谁引春风,千里一碧。勿剪勿伐,左公所植。”
传说当时左公植树有神仙相助,我以为这里面确实有“神仙”相助,但这个“神仙”不是天上的神仙,而是左公那体恤、爱护百姓的拳拳之心,也是湖南人那“霸得蛮”的倔犟精神之“神”,而正是这种“神”它必定会成为历史上不朽的丰碑。百余年来大西北的人民无不对左公感恩戴德,有人描述:“手泽在途,口碑载道,千年遗受。”左公的部属及同乡杨昌竣为他写下了这样的诗句,诗曰:“大将筹边尚未还,湖湘子弟满天山。新栽杨柳三千里,引得春风渡玉关。”
左公不仅在大西北植树造绿,他得知《诗经》上载有大西北有养蚕、采桑的历史,为了改善丰富当地人们的生活,他亲自在酒泉驻地栽种了几百株桑树示范,又从浙江引来桑苗和工匠,蚕、桑、棉随之在西北地区逐渐推广,解决了大西北人们穿衣保暖和劳作单一的问题。在守土卫国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左公,不仅留下了完整的疆土,而且还让唐朝以来的丝绸之路得到了延续和传承。
柳——既为杨柳,它有旱柳、河柳之分,最常见有垂柳、竹叶柳、金丝柳等等。它生命力极强,一般择水旁而生,如任意折一段投放在湿润的地方,它就可以生出根须来,故有“有心插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之说。
柳,自古以来倍受文人墨客的宠爱,《诗经.小雅》就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的诗句,令人回味无穷。它形态轻盈、婀娜多姿、情意缠绵,充满了诗情画意,诗人借来咏柳喻人,用柳缱情,这无疑是中国诗坛一大靓丽的景色,诗人们各取所需,独领风骚,创作出了一系列的千古绝唱。
柳,多用来形容女子的轻盈和美丽,“隔溪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少女腰”,如柳叶眉、杨柳腰就是对女性的赞美。于是,我突发奇想,如果将常见的柳树比拟女人漂亮、柔美的话,那这里的“左公柳”高大挺拔、气势伟岸,它应该是英俊、洒脱、彪悍的大西北的男子汉了!
柳,留,谐音,古来折柳有惜别、挽留、思念之意。植柳思乡:唐代的文成公主远嫁西藏,特地携带柳树,种植在拉萨大昭寺周围以表达对故乡的思念。左公率领12万之众的湖湘子弟御敌、植柳,恐多思乡。他也许用柳来排解、寄托部下的思乡之情,真所谓:“一丝柳,一寸柔情”、“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太阳西垂,我久久地坐在柳树下,深深地陷入在柳树的思绪之中而不能自拔,那位老者何时离去,我竟浑然不知。河风吹来,柳枝在随风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少女轻盈地舞动着手臂、身躯,它似乎喃喃细语地在与我交谈着,它是在深情地欢迎左公家乡的客人?抑或是在诉说百多年前植树的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