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三个人在窃窃私语，有的人沉默着不说话。
　　 蒋齐林一脸严肃地说：“大哥说的对，俺举双手赞同，谁胆敢不按大哥的话去做，俺姓蒋第一个就跟谁过不去，到时候别怪俺翻脸不认人！”
　　 程春楞了一下，随即拍起手附和，其他的弟兄也都拍手赞成：“俺们听大哥的，坚决拥护大哥！”
　　 “中，弟兄们抬着俺混，那俺们年后就去干，望弟兄们团结一致，齐心合力，争取人人都能吃饱穿暖。”
　　 程春又说话了：“大哥，为啥不在年前做呀？兄弟们都等着钱过年呢，买卖做成了大伙就能开开心心过大年呀。”他家的日子不好过，父母早已过世，下面还有三个弟妹跟他挤在两间破草房里。由于做老大的他好吃懒做，使得家里十分贫寒，食不果腹，吃了上顿没下顿，一件破棉袄棉裤弟兄仨还要轮流着穿，谁出门就谁穿。最小的妹妹也十六了，也是没有衣服穿，只能整天窝在家里。自己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说上媳妇，急呀。
　　 穷人家都是缺粮断炊的，一天内能吃饱一顿算是不错的了，更别谈衣着打扮。大闺女小媳妇根本没有穿出门的衣服，也就是常言说的无脸见人，做事的时候只能裹着一件男人们穿的大褂或床单，充当遮羞布。当家里来客人的时候，只有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因为男人们出门较多，所以，女人们就想方设法地节省下来布匹，给家里的男人们充当面子。
　　 孙洪凡说：“你过年别人也要过年呀，你把他抢了，他家的年也过不安稳了。将心比心，俺们还是年后开始吧。”他不忍心过早地抢劫，他巴不得家家户户美酒佳肴，欢天喜地过大年，可现在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即使是这样，在这团圆的节日里，每家每户都渴望着能安详、快乐和平平安安地过年。他认为，春节是中华名族最隆重的节日，应该祝福所有人幸福安康，不应该有血腥的事发生。
　　 年根的时候，孙洪凡特意嘱咐媳妇多蒸些大馍，他把七个兄弟又叫来喝了一顿，走的时候让每个人都揣上十个大馍。多了也不能给，接济一时救不了一世呀，何况自己家还要生活，日子可是慢慢过的。他想让弟兄们都吃饱穿暖，没媳妇的都娶上媳妇，有媳妇的家庭丰衣足食。就拿过年来说，家家户户应该是张灯结彩，炮竹声声，大鱼大肉，小孩子穿着鲜艳的衣裳满雪地里追逐嬉闹的场景，可惜这样景象从未出现过。现在过年的时候只有零零散散的鞭炮声，和路过谁家门口听到的叹息声。
　　
　　 三、
　　 农历二月二过后，冰雪融化的干干净净，庄户人家开始在地里忙碌着，虽然，手里只有有限的种子，种在地里稀稀拉拉的，可那是全家人的希望。虽然有的人见到吃的就偷，但从不偷种在地里的种子，因为知道那是一户人家的全部希望，你把人家的种子给偷了，就是把这家人往绝路上逼。这是挨天杀的行为，是丧德的事，丧德的事不能做。
　　 孙洪凡一家老少全上阵，几个弟兄齐来帮忙，把该播的播该种的种了。忙完农事后，他让程春带领几个弟兄出去打探情况，看看有没有较大的商队从附近官道上经过。他自己则骑上一匹马，另一匹马套上车让弟兄们坐上，一伙人来到官道上等候或溜达，撞上像模像样的商户就把劫下来，只留给商户少许的财物。抢劫中，有不识相的想动手反抗，都被打的头破血流。商贩们闻风丧胆，能绕道而行就绕道，实在绕不过去的只有硬着头皮赌运气。附近凶狠刻薄的地主老财，被他们痛打一顿抢一些钱粮后，还让其到了收获的季节前来进贡，否则就会频繁地上门抢劫。方圆几十里的地主老财个个是提心吊胆的，吃睡不宁，生怕孙洪凡打上门来，有些识相的干脆主动送一些钱粮，以求安稳太平。
　　 一天，程春兴高采烈地跑来告诉孙洪凡：“哥，向你报告一个又好又坏的消息。”
　　 孙洪凡皱了皱眉：“啥消息又好又坏的？看你熊样，话都说不好。”
　　 程春嘿嘿一笑，说：“是这样的，俺探到消息，明个有个大商队从俺们这边的官道上经过，听说这商队啥买卖都做，跟官府衙门都有交往，也时不时地孝敬北边的张良。商队的保镖个个都是厉害的角色，所以，这一大块的肥肉有点咯牙，可是，不吃吧又怪可惜的，吃了吧，又那个……”
　　 “没啥可是的，再咯牙也要吃，这么大块的肥肉一定要吃！去，你把弟兄几个都叫来，俺们商议商议。”孙洪凡毫不犹豫地打断程春的话，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块肥肉吞下。送上门的买卖不能不做，干上这一档买卖要抵得上多少次小买卖，不能有所顾忌，一定要干！
　　 见程春还在眨眼发愣，孙洪凡说：“你还在这磨叽啥，快去！”
　　 程春来到村前敲起了铜锣，不一刻，弟兄们就聚齐了。
　　 哥几个的意见不一致，有的怕官府和张良事后追究，会惹祸上身，说不定还搭上身家性命。蒋齐林则是赞同，他说，俺们做土匪的就要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把生死搁在脑后，官兵来了咱就躲，张良的人来了俺们就跟他干，他不就是枪多人多嘛，俺们枪和人都少，可俺们有胆，个个的身手都不错，不怕。
　　 孙洪凡同意蒋齐林的观点，官兵惹不起可以躲，张良的人来了，说不定还能夺他几条枪呢。这也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到时自己的队伍也壮大了。遇到事情敢作敢当才是老爷们的形象，既然当土匪了，什么事都要敢于面对，畏首畏脑的还做土匪干吗，不如带着老婆孩子出去要饭算了！
　　 他们商定让程春和手下几个人明天暗暗地跟在商队后面，到时候前后堵截，防止商队溜走。既然是大商户，想必是车马较快，一旦有路可逃就会撵不上，所以程春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被发现，到时在会合点同时夹击，一举成功。
　　 在孙洪凡家吃过晌午饭后，程春一个人去了邻县跟手下会合，其他人回各庄通知众弟兄和为明天的行动做好准备。等人都走后，孙洪凡靠在躺椅上一遍遍地过滤着明天行动的步骤。有几个保镖，不清楚，这几个保镖一定是带枪的，很不好对付，弄不好会把弟兄们的命给丢了，那样就得不偿失了，所以自己要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平时打劫的时候，孙洪凡很少出手，也无需他出手，一声令下后，那些弟兄们就像饿急的狼，“嗷”地一声就扑了上去，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把其按到，财物已经装上这边的马车了。每次行动前，他都会再三声明不可伤人性命，俺们只图财不害命。
　　 第二天一大早，大伙吃饱喝足后便出发了。有的坐马车，有的跟在马车后面一溜小跑，谁都不想落下，唯恐落在后面分少了钱财。这也是孙洪凡立的规矩，谁出力少谁就分的少，所以人人争勇向前。他在外面闯荡了几年，也老于世故，对一些事就有他自己独特的看法，因此，他要想方设法管理好自己的这支队伍。人在利益的驱使下会不择一切手段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只要有利可图就会争先恐后地去掠夺。既要给他们一点小恩小惠，让他们唯命是从，又要时常地给他们头上套套紧箍咒，让他们畏惧自己。恩威并施，这样才能管理好这帮人。
　　 弟兄们有三五一组在官道上徘徊，装着闲逛的样子；还有一些人坐在小道旁的马车上闲聊，余下的弟兄都躲在树林中。大家把刀枪棍棒都藏在马车上，以免惊吓了路人，使商队得到消息而变更路线或有所准备。孙洪凡则是单枪匹马地往邻县的方向彳亍而行，以便早一时发现商队的踪迹，好提醒大伙早做准备，行动起来才能得心应手。他很清楚，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事先早做准备，临阵时才能沉着冷静而不会慌了手脚。
　　 昨天的细雨使空气异常地清新，阵阵泥土的味道飘进肺里。湿漉漉的土壤里似有瑟瑟的声音，孙洪凡仿佛听到种子在歌唱，在土壤里跳舞。他笑了，哈哈，这是种子得到雨水的滋润卯足了劲在挣破土壤呢，今年果然年成好，会有小丰收呀。
　　 太阳升到一竿多高的时候，远远地有一队车马向这边移过来，孙洪凡估计是商队来了。他掉转马头，挥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两下，马儿腾起四蹄向前窜去。等靠近了弟兄们藏匿的场所，他吹了几声口哨，这是叫弟兄们注意了，目标要到了。他嘱咐打前战的弟兄几句后，一提缰绳闪进了路旁的小树林。
　　 两匹高头大马在前面摇摇摆摆地晃着，马上两人一个皮肤稍白，一个皮肤稍黑，都是三十上下的年龄。这两人身体健硕膀阔腰圆，腰间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武功很不一般，并带着家伙。他俩不时地回头跟身后马车上的人有说有笑。
　　 在路上晃悠的几个人往路中间一横，路旁的地里和岔道上的弟兄也都窜了出来。
　　 “噢……噢……噢噢噢……”三十几个人把九辆马车团团围住，兴奋的嗷嗷地欢呼。这些人没得到命令不敢上前抢，再说每辆车上都有两个人护着，只等一声令下后，便会拿着刀枪棍棒杀上前去。
　　 商队惊恐地停了下来，为首的两个大汉双手放在腰间，眼睛像灯笼一样环顾着四周。
　　 孙洪凡跃下了马，立在众人的前面，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两个大汉和身后车上的人。
　　 “各位爷，俺们是求财的，如果爷们想平平安安地离开，就把马车和身上的银子留下！”蒋齐林跟孙洪凡肩并肩地站着，搭话等事一般都是他先。
　　 脸庞稍白的大汉一抱拳说：“朋友是误会了吧？俺家主人可是跟张良交情不浅的。”他坐在马上无动于衷样子，以为这帮人是张良的手下。
　　 蒋齐林大声道：“什么张良，俺们不认识，俺们就是俺们。识相的把钱财留下，赶快走人，否则俺们就大开杀戒了！”几句话能震住对方更好，如果震慑不了就要立刻动手。做强盗的话多就是浪费时间，也是怕节外生枝。蒋齐林就准备下令动手了。
　　 “那你们是？”对方想缓解一下僵局，也想故意拖延时间，看看能否找机会闯出去。脸庞稍白的向一旁的同伴使了个眼色，黑脸的大汉朝马车后面望去，见有几个人也是拿着刀枪棍棒立在路中间——后路也断了。这几个人正是程春和他的手下。
　　 两人互换一下眼色，同时跳下马来。黑脸大汉走到身后马车旁，跟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耳语一番，随后来到孙洪凡和蒋齐林面前，一抱拳：“敢问英雄尊姓名号，俺们主人愿奉上五十块大洋孝敬各位，日后再登门拜访！”
　　 孙洪凡不屑地说：“呸！五十两就想收买俺孙洪凡，还不够兄弟们塞牙缝的，快交出钱财走人，免得伤了性命！”
　　 白脸汉子一惊，忙向孙洪凡抱着拳说：“你就是孙小庄的孙洪凡？久仰久仰！俺们早就想登门拜访了，今天真是幸会。”
　　 孙洪凡一愣：这帮人知道俺？对了，跑江湖的只有熟悉江湖事才能立足于江湖。
　　 “正是俺，既然你门认识俺，那俺们来比划一下，要是俺输了就让你们走，你们要是输了就把钱财留下，走人。”他想练习一下武艺，因为好久没有实战过了，可不能荒废了，同时又想在大伙面前显露一下身手。他对自己是心有成竹。
　　 “孙兄是个豪爽之人，兄弟不是怕输给孙兄丢了面子，是这几车货物兄弟做不了主，容俺跟主人商量一下。”说完，白脸汉子回转身去跟穿华服的中年男子嘀咕着，片刻，他与黑脸汉子一同站到孙洪凡面前说，“俺家主人愿出一百个大洋，请孙兄高抬贵手，日后定当厚谢！”
　　 这哥俩本来想用枪来解决，可看到孙洪凡腰间也有枪，旁边还有那么多弟兄，也不知道有多少枪在对着他们，怕占不到半点便宜还会丢了性命，所以，一再地低声下气地说好话，希望送上一点银子能保住着几车货物。
　　 “你们别他妈的废话了，俺们老大找你们比武，是看得起你们，再啰嗦老子们就动手了！”蒋齐林在一旁催着。他是怕官兵或张良的人得知消息赶来，煮熟的鸭子就飞了，说不定弟兄们还会伤亡。
　　 孙洪凡也火了：“奶奶个熊，别给你脸不要脸，老子是给你俩面子，不然老子早就下手了。弟兄们，准备好了！”
　　 “嗷……嗷……嗷……”弟兄们举着刀枪棍棒一起呐喊，就准备冲向前去。
　　 “慢着，慢着，那俺们就跟孙兄过几招。”
　　 “中，你俩一起上，俺让弟兄们开开眼界。来！”说罢，孙洪凡从腰间把两把盒子枪拔出，递给蒋齐林，并悄声地交代注意对方下黑手，然后把衣袖向上挽了一挽，往两人跟前走去。
　　 每次打劫他都是袖手旁观，今天觉得对方有些辣手，就不能让兄弟们吃这个亏，也免得给兄弟们落下话柄，说做老大的只会动嘴不动手。他要用拳脚的功夫震慑大家，让弟兄们看看自己的真本事。
　　 蒋齐林接过枪后，立即就把保险打开，握在两手中。他曾跟孙洪凡学过打枪，枪法颇准。为人本分实在，做事沉着冷静，对孙洪凡忠心耿耿，是一个好帮手，所以深得孙洪凡的信任。
　　 弟兄们往后缩了几步，空出一片场地，一边盯着马车上的人防止暗算，一边看孙洪凡斗武。
　　 只见两个保镖一左一右向孙洪凡发动攻势，他们使出浑身解数挥拳带风踢腿劲猛，恨不得一出手就将孙洪凡打到在地，让孙洪凡认输。所以招招狠辣歹毒，拳拳可以致命。他俩是商人老板特意从山东请过来的高手，已经跟随老板好几年了，每次运输货物都有他俩押运，从未失过镖，可谓是久经沙场的惯将。俩人虽道听途说过孙洪凡的功夫，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他们认为孙洪凡只是个初出江湖的雏儿，再有能耐也架不住两人的联手。你不好惹，俺们更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