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舟】一树果一树刺一轮明月(散文)
一、一树果不一定是有意的诱惑。
第一次走这条路,车多人多灰尘多,我紧闭双唇,抑住呼吸,在一个斜坡,快速前行。在一个拐弯处,一树繁密的果子撞入我的视线,我的目光紧紧地揽住它。心,一不小心就被果子拐了去。马上停下,退回几步,站在路旁细看它们。这是一棵高过房顶的树,树枝上长着一串串果子,绿色,圆滑,密集。一伸手,才发觉果子有铁栏挡住,铁栏上有很多拇指那么大的孔。
这一树诱人的果子,在栏内,在众目睽睽之下,疯长。挡住路人的铁栏,多么像一个美丽女子的理智,美,而不故意诱惑谁。我以为果子是为了吸引我而长得那么美,原来不是。
果子是冷静的,长得再繁茂也是冷静的,在一栏理智内日复一日地修炼,栏外的人来车往与它无关,它独自一树,冷静在一个庭院里,此时不管我的目光多么炽热,也融化不了它。
有人说一个美女随便一站一坐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一种诱惑。是的,美的东西都具诱惑力,可不一定是有意的诱惑,如果你试图走近她,她一定会用行动告诉你真相。如果她不让你得到,不附和你的主意,甚至不望你、闭口不与你说话,你还能说有意诱惑你吗?
有些诱惑只与长相有关,与心思无关,而长相,生来就没有罪,如这一树果子。
铁栏之外,有人走过,有车驶过,有风吹过,我没有动,静静地,陪着一树果子,看着果子凑成一朵朵花意,绿静素韵,不羡月,不追风,独往成熟的方向生长。
二、一树刺不一定是有意的恐吓。
去派出所办户口薄。入大门时,爱人突然柔软地对我说,你在附近散散步吧,这里环境很好,我自己去排队就行了。
对于爱恋植物,我显得有点疯狂,常跟爱人一起走路时,我会突然停下,细细欣赏身边的植物,任爱人一个人走远。以前他回头时,会远远抛来一句,快点走,别看了,花草有什么好看的。每当听到他这样的话,我都感觉是一种刺。
疯狂久了,不止变成习惯,还会变成平常,平常到身边的人乐意接受,有时还有意促成你的疯狂。或许,爱,到最后都是把对方的快乐视为自己的快乐。
春天适合行走,满目繁花,锦绣时光。我带着柔软的孤独走在一条安静的绿荫道上,抬头望空中的云朵,它们像一朵朵轻松自由的词,洋洋洒洒地落在我的心头,且带着阳光温暖的体温,多想做春天最浪漫的爱人。
活在好时光里的人,总是不愿醒来。
可是在一棵长满刺的树面前,我突然醒了,而且害性。
仿佛这刺,是毒针,走近,就会中毒。仿佛这刺,是一只只恶魔的手,密密麻麻,隔着距离,也能捏碎你一脑子的诗意。一阵凉,涉入我的心。放眼望去,前面还有很多这样的树,想调头走,却又不甘心错过别的风景。
突然想起核桃,那丑陋生硬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如花般美丽的心。我开始放下戒心,放柔目光,慢慢地走近这些长满刺的树。它们静静站着,并没有伤害我,我越来越觉得它们并不可怕。带刺的外表或是语言,有时是别样的善良,提醒你做错了事,提醒你要保护自己。
刺尖硬,是因为刺直率。直率的东西,不圆滑,但天真善良。我鼓起勇气,伸手紧握一根刺,感觉刺有着自然本真的温度。这些刺,是小众的,容易被人关注,却很少人敢于亲近,它们孤独,但它们坚定、饱满。
随着一声声鸟鸣,春风绕着一树树刺,绕着路,起舞,吟唱。我随着春风转,隔着距离抱着一树刺转,远处传来阵阵琴声,脚下的小草挥动着小手打拍子,我看见,所有的刺都笑逐颜开,我笑了,春风也笑了,笑得那么柔软……
三、一轮明月独清宁
原本打算去看海。途中遇见一丛丛芦苇,很是壮观。一路上,别无选择地望它们,因为我喜欢的大海还没到,还因为路的两旁,除了芦苇,别无其他。
坐在车里,隔着距离,用车行进的速度望它们,因为太快,眼睛无法消受它们的容颜。回家后,总觉得有点遗憾。于是,一个人背起相机,再次走近它们。
我从马路上跳下田,马上被芦苇前后左右包围着,它们比我高,我像一根矮小的芦苇,卡在众多芦苇中间,看不清路向,像走进一个复杂的江湖,蓬勃着、凌乱着。它们好像发现我内心的荒芜地带,一波波,像浪涛,义不容辞地涌向我。我寸步难移,感到眩晕。
对于这些自然生长的凌乱的芦苇丛,不能说不好,不能说不爱。它们的生命,我尊重。可是,我忽然累了。那么乱七八糟,分不清哪枝是哪枝;那么泛滥,挤压着我的心扉。我拔出心里的刀,把它们逐出心境。我心里是有一把刀的,专门砍自己心里的烦和乱。再望它们时,它们像一群兵,站在城下,被一座宁静的城压住了凌乱。
我终于又从凌乱状态回到清宁状态。一颗心,渐渐清醒。
凌乱的东西,终究是费心思的。
比如那些所谓的朋友之间的应酬,各自怀惴着目的,关爱是籍口,礼物是交换。这样的凌乱,乱在复杂的目的。我想要的朋友,只是想了就见,有钱喝酒,没钱喝水,有话对话,无话对坐。所以现实中,我只把用心灵单纯交往的朋友称朋友。
比如与爱人之间的情账,谁的爱多一点、谁说的话不好听、谁做得不够好等,情账不是钱账,永远算不清,越算越乱,不如不算,感觉好就爱,感觉不好就不爱。比如菜市场上讨价还价的买卖,讨了半天还不知是否吃亏。所以我选择去不用讲价的商场购物。比如酒吧里杂乱的歌舞……
凌乱的事,不想参与,宁愿荒芜。
不参与凌乱,就走向一个相对简单相对孤独的境地。而孤独,神似荒芜,荒芜像隐藏着不堪,像是内心被沉重的现实侵略过,然后清洗过。有时会生出丝丝紧张感,好像手里拿着一张大大的网,一伸手,捕到的是空气。但荒芜,能修炼出清宁。
一个人走在水泥路上,阳光拉瘦了我的身影,更显孤独。四周很静,听得见鞋底与地板简单的一问一答。我的目光在拒绝凌乱的芦苇丛,只拣那些空旷的地方望。
忽而看见,一枝芦苇,独立在空旷处,弯着腰枝,散发着柔和的光,像一弯明月。有一种过尽千帆后的从容洒脱。风一来,它便衣袂飘飘,摇曳生姿。望着它,它就像梦一样环抱着你,让你心神变得柔软宁静,原来,世界这么美好。
这让我知道,不是所有孤独都显得荒芜,我分明看见这朵芦花饱满充盈的生命,清宁地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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