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无痕】乌鸦.风.石头
【乌鸦】
乌鸦在山野里练歌,
风一个劲地劝它到城市看看,
去看那高耸入云的楼房,
去看那夜幕下流动下的霓虹灯,
去看那琳琅满目的商品,
去看那街头舞动的纱巾,
去看那城市日日翻新的变化,
……
乌鸦嘴里叨着的一串山果被风吹掉了,
嘴角边流着向往的馋液。
乌鸦不是风,
它永远记着枪管下的颤栗。
摸摸肩下的伤疤还有一丝隐痛,
城市如梦如幻,
乌鸦的记忆里曾经有孩子们的欢笑。
【石头】
石头是山里长大的孩子,
他将大山的性格搬到了城里,
冬日里山野外的杂草消逝在眼线,
城市里火柴盒大小的房子锁不住对大山的向往,
石头的夜里被霓虹灯染成不同的颜色。
鸟儿不唱歌了,
很多人在黑夜里透支着过剩的精力,
夜被吵得如白昼般热闹,
石头在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失眠了,
他象盼望冬雪一样盼着山间故地重游。
【乌鸦】
乌鸦开始在山间游荡,
拼命地填塞觅来的山果。
它打着圈儿一遍遍地和大山道别,
山间的鸟儿与动物们开了一个欢送会,
乌鸦用沙哑的声音回应,
它会记住这幸福的一天。
夜真的来临了,
风儿传递着来自城市的声音,
它将和乌鸦一起上路。
飞,不停地飞,
离家的路是那么幽长,
不敢回望,
怕家乡的风景被远行的泪水打湿。
风牵着乌鸦的手,
很冷,乌鸦不在乎。
内心与外界的温差让它更加自豪与骄傲,
它要写个浪漫游记,
记下城市的美丽,
带回石头的消息。
【风】
到了,到了,
风快乐地喊着。
乌鸦的胸被一口气撞了一下,很疼,
不好的预兆在迈入城市的那一瞬间来到。
风松开了乌鸦的手,
它看见一个穿风衣的红衣女郎款款走来,
她的发束得高高的,
妆涂抹的很浓艳,
淡蓝色的眼线把眼里的忧郁衬得更加明显。
风玩弄着女郎丝质的纱巾,
软软的柔柔的还带着女郎的体温。
风咬着女郎的耳坠,
舔着她白玉般的颈脖,
正准备闯入女郎的胸口时,
被女郎的手夹了一下。
女郎的手将风衣紧了紧,
却舍不得风带给她的飘逸风采,
街边回头的目光,
让她在有风的夜里美丽冻人,
她的手又松开了,
风乘机钻进了女郎的心窝。
它听见女郎的喘息声,
听见女郎心有节奏地跳动。
风越往里钻越觉得难度大,
它感觉到疼痛沉闷,
却舍不得离开女郎带着香水味的胸口,
它更想知道女郎匆匆的脚将迈向何方,
想知道她心里最隐蔽的故事。
风跟着女郎走进了格林蓝天。
女郎一进去,
就被七弯八拐地带进了一条幽暗的走廊,
走廊处可以听见包厢里传出的浪笑,
女郎打开108房径直进入,
烟雾缠绕呛的女郎咳了几声,
一个肥胖的男子关切地拍了拍女郎的背,
而后拉她入怀。
风被两个相拥的身体捂得透不过气,
在两个身体隔开的一瞬间,
风逃了出来,
却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烟被风吹得到处飘散,
几个妖冶的女子不停地用手挥舞着,
发出吓人的尖叫。
这声音比冬日的北风更猖狂,
风捂住了耳朵,
在空调屋里想哭。
门开了,服务小姐送来了一盘盘佳肴,
风掠走了食物的香气,
逃离了格林蓝天,去找乌鸦。
【乌鸦.石头】
乌鸦在城市上空飞旋,
有夜的掩护,
它不怕猎人的枪管。
乌鸦看见街灯想与天上的星星争多。
在迷离的灯光照射下,
它的眼睛不太适应。
歌厅里飘歌了出来,
爱你一万年听得乌鸦想流泪,
它的爱此时正在山间沉睡,
不知道梦中会不会有那醉人的微笑。
乌鸦想进去看看里面高歌的人,
很想附合一首,
但它知道歌厅里永远不会留一个位置给它。
人类哪有它的舞姿轻盈,
但是舞台上舞者永远不会是乌鸦。
乌鸦因长途跋涉很累,想睡,
一首《两只老虎》的笛声传来,
让乌鸦听得耳熟。
石头,石头就在附近。
石头失眠了,
他一次一次在梦里哭泣。
他喜欢用笛音跟夜说话,
他把卧室里的窗帘拉开,
窗户打开,
笛音传得很远,
但传不到他思念的大山。
石头唱着山歌,
一行泪悄然滑落在夜里,
乌鸦顺着笛声而来,
它看见石头不象从前那样健壮,
调皮的他,
脸上挂满泪珠。
都说城市好,为何石头还要哭?
乌鸦不敢冒然闯入安慰石头,
它站在阳台的边角静静地听石头吹笛。
它看见城市里的阳台都用玻璃、钢筋罩着,
留一扇纱窗,
只能放风进入,乌鸦进不去。
石头把山里的曲子翻出来吹奏,
乌鸦听得如痴如醉,
仿佛看见山间的石头朝它走来,
从书包里拿出它喜欢的食物,
乌鸦落在石头稚嫩的手上,
贪婪地吃着,
石头的手抚摸着它,
轻柔的象春天里的风。
石头闭着眼睛吹着,
一道道记忆的闸门打开,
山间的花、果、树、鸟、动物在脑海里盘旋,
石头是山间的蓝色精灵,
他从未伤害任何生命。
人与自然的和谐给了石头幸福的童年,
石头真不想长大,
长大的时候就要离开山村,去城市。
石头离开的时候,
山在哭泣,风在呜咽,
山间的生灵依依不舍。
石头的泪又滑了下来,
这是他来这个城市第一次哭,
连哭都要选择一个没人陪伴的孤独的夜。
石头真想象在大山里一样,
想哭就痛快地哭,
哭的天昏地暗,
哭的山野同悲。
眼泪象断线的珠子往下坠,
哭泣的声音却躲在心里跳不出来。
连泪也象被眷养的鸟儿,
失去了飞翔的翅膀。
石头发现自己迷失了,
迷失在城市的夜空下。
乌鸦拍着双翅,
一次次撞击着纱窗,
纱窗反弹出翅的疼痛,
乌鸦用嘴啄着密密的铁纱网却怎么也啄不动。
嘴角啄痛了,
溢出了鲜红的血,
一滴,一滴,落在阳台上,
象被风吹落的花瓣。
它顾不着疼痛,
它想看看可爱的伤心的石头。
石头,石头,乌鸦低声叫着,
石头的呜咽声履盖了乌鸦低低的呼喊。
乌鸦怕它的叫声引来夜的咒骂,
不敢放开喉咙,
它动用了嘴、双翅、爪把纱窗敲得瑟瑟直响,
石头终于抬起了头。
泪眼迷离,
石头搜索着声音来向,
夜很黑,
石头看见一只会飞的影子,
他不害怕山间流窜的影子,
城市上空飞动的影子却让他害怕。
石头记住了母亲离家的叮咛,
关好门窗,不安静,
小偷的手在夜间伸得很长很长。
石头停止了哭泣,
以山里孩子的勇气走向阳台,
乌鸦扑了过去想来个热情的拥抱,
却被纱窗挡在了外面。
石头看见毛羽零乱的乌鸦,
泪水未干的眼睛里跳出惊喜的火苗。
他打开了最后一道纱窗,
将乌鸦揽入了怀中,
轻轻地梳理它零乱的羽毛,
石头看见乌鸦嘴角边未干的血迹,
拍了拍乌鸦小小的身体,
眼泪滴嗒滴嗒地落下,
打湿了乌鸦的羽毛,
凉凉的,风一吹,
石头与乌鸦都被击得打颤。
乌鸦的眼里跳出无数个问候,
山间花、果、树、鸟、动物们,
把祝福注到乌鸦的眼里,托它带给石头。
石头一遍遍地读着,
一遍遍在记忆的山野里狂奔,
心如脱缰的野马,
脚步却象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
什么时候再回大山看看成了石头心中最大的愿望。
乌鸦享受着石头温柔的抚慰,
飞行的疲惫象尘埃一样坠落,
它觉得城市真的很美,
美得让人感动,
美得叫人留恋。
乌鸦打量着陌生的小屋,
墙壁上挂着一个竹编,
竹编上有几只小鸟在空中飞翔,
草丛里一只小兔左顾右盼,
一盆淡雅的百合开放着,
缕缕清香引来了几只小蜜蜂。
石头的床边堆积着很多小动物,
它们大多都不会说话,
只有那只上了电池的小狗,
一碰见响声就会叫,
听说让它叫的原因是为了防盗。
屋顶天花板是一块块蓝色玻璃组拼成的蓝天,
蓝天上几朵白云悠悠飘荡。
床单、床罩都是草绿色,
上面缀着许多动物的图案,
乌鸦惊叹着,
城市人如此精致地将大自然移进了小小的屋。
石头的目光在乌鸦眼里变得温情脉脉,
乌鸦依偎在石头怀里被抚摸的想睡。
它觉得此时不象在城里,象在山里。
石头的手越拍越慢,越拍越轻,
终于石头与乌鸦一起进入了梦乡。
【乌鸦.风.石头】
风走了一条街又一条街,
夜里的嘶喊声还在继续,
风儿听得很累很累。
它看见歌厅边二楼房间还亮着灯,
又好奇地跑进来探问,
从来没象今天这样顺利通行,
风不用从纱网细小的洞钻入,
径直进了屋内。
它闻到了酒香,
闻到了花香,
闻到了香水的味道。
它看见了石头,
看见了石头怀里的乌鸦,
风儿嫉妒他们如此恬静地沉睡,
开始疯狂地吻着石头,吻着乌鸦。
凉凉的风钻入了石头温暖的身里,
石头没醒,乌鸦没醒,
风儿却吻出了汗。
它忍不住沉闷又在房间里乱窜,
它象乌鸦一样打量着石头的家,
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些精美的饰具,
如果不想着外面自由的天空,
风儿也想有个家,不再去流浪。
风永远是风,
只能一个驿站一个驿站地流浪,
一个驿站一个驿站搜集着美丽与小道消息。
风儿在每个角落转过后,
爬到石头的耳边说:“我会来看你的。”
咬着乌鸦尖锐的嘴说:“回去时别忘记叫上我。”
然后又不分昼夜地去流浪。
乌鸦与石头相依正睡得香,
被石头的梦话惊醒:“我要回去,回我的大山去。”
那行泪水从石头眼里流出,
流到了乌鸦的心里。
乌鸦心里掀起了千层浪,
如此美丽的城市,
为何却让石头流泪?
石头渴望呼吸山间新鲜的空气,
渴望听山间鸟的叫声,
渴望品山间酸甜的野果,
渴望看见成群的家禽野兽奔跑,
渴望山间刮一缕清新的风……
乌鸦带不了山间的一切,
它带来了山间深深的爱,
它将山间的思念注入石头的梦里。
在城市的夜里,
石头的梦里第一次看见了无垠的绿色。
他跑进了大山,
与儿时山间的伙伴们紧紧相拥。
百鸟为石头奏歌,
花草为石头伴舞,
飞禽走兽与石头同台表演,
这么盛大隆重的欢迎会让石头激动地泪如雨下。
见到了大山,
石头才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家园。
然而,梦只能是梦。
梦醒,
石头只看见为他暗然泪下的乌鸦。
他哆嗦地抚摸着乌鸦,
将自己最深爱的笛子送了乌鸦,
那里有几百首带给大山的歌,
他的歌声在大山回荡的时候,
他的灵魂也会游到大山深处。
乌鸦上路了,
它找到了风,
在还没完全了解城市的情况下,
乌鸦决定回大山。
风在城市到处撞壁,
流血的伤口依然疼痛,
风终于肯舍城市的繁华,
追寻乌鸦一道去大山,
寻找那块自由无拘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