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陈青的板胡(小说)
夜幕早已降临了,冷风中,有星星点点的雪糁子在黑暗中滴落下来,路边麦地里,响起一片清脆的穸穸簌簌的声音。陈青点着一支烟,远远打量着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镇,他忽然感觉它是那样陌生,陌生得他似乎不认识它,陌生得他似乎不曾在这个地方生活过。
他恍惚一下不知道,自己是谁,现在是身置何处?!
6
吴兰兰回到故乡的时候,正是春天。
风吹在脸上,轻柔得像她正触着一大块质地良好的丝绸。天,湛蓝得几乎找不到一丝云彩,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麦田上,一大片一大片油菜地里金黄色的油菜花正开得喧闹热烈。梧桐树正开着一嘟噜一嘟噜紫色的梧桐花,洋槐树正开着一絮絮纯白色的洋槐花,一座又一座村庄被高大的梧桐树上紫色的梧桐花,笼罩在一团团紫色的云彩和花香里。
吴兰兰第一次发现,从前在她眼里贫穷、落后、封闭的故乡,原来会是这样迷人,这样美!
她忽然想一头扑进她的怀抱里,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陈清说得没错,城市是别人的,你怎样拼命怎样努力终归是别人眼里的打工妹打工仔,是那些城里人眼里的农民工乡下人。现在,她回来了,永永远远地回来了,那四五年的城市生活,她忽然觉得它们是那样遥远,遥远得仿佛是几十年前的往事!那些深埋在她内心深处的那些伤那些痛,被故乡湛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醉人的花香轻轻一抚摸一浸泡一清洗,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回家后的第二天,吴兰兰就想去镇子上看看陈青。她想将她的决定告诉陈青,她一路怀揣一颗扑扑腾腾的心跳,和许多甜蜜美好的设计和遐想,来到了陈青的修理部门前。
但出乎吴兰兰意料的是,陈青的“陈青电器维修部”没有了——有一个胖女人正闲闲地倚着门框嗑瓜子——里间是一间小卖部。
吴兰兰问胖女人,陈青呢?
胖女人说,回家了。
说完,胖女人望了眼吴兰兰,又闲闲地倚着门框磕起了瓜子。
陈青去了哪里?他的维修部怎么好好的就关门了?
吴兰兰沿着街道,向着陈青家的方向走去。
推开院门,院子里很静,风轻轻吹过庭院,墙根梧桐树高大的树冠上,一嘟噜一嘟噜梧桐花正寂静、热烈地开放着。树下,那些枯萎了的梧桐花已落了厚厚的一层。看来,院子里已很久没住人了。
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后院里,举着一把扫帚清扫着院子。
吴兰兰问,陈青在吗?
女人停下手中的扫帚,打量了吴兰兰几眼,女人笑着说,你是吴兰兰吧,陈青年前就去广东东莞打工去了。噢,这里有封信,陈青让我交给你。
女人说罢就走到屋檐下,从窗台上的一只纸盒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吴兰兰。
吴兰兰接过信,她看着信封上自己的名字,一下呆住了。
就要转身出门时,吴兰兰忽然回过头,透过房前的玻璃门,向陈青家的堂屋里望了几眼。
堂屋里,一片幽暗,也一片寂静。从前,她在陈青的维修部里见到的玻璃柜台、方木桌现在搁在墙脚里。在堂屋的后墙下,一张小木桌上,玻璃镜框里镶着位老人的遗像。
忽然,吴兰兰看见,在老人的遗像上方,陈青的那把板胡!
现在,板胡高高悬挂在灰暗的墙壁上,显得孤零零的,像是一个被父母遗弃了的不会说话的孩子!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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