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青春】四月的纪念(小说)
我第一次和云儿发生争吵。等到走过风雨桥,我才冷静了下来。这个时候,我才想着,我有什么资格去和云儿发脾气?
而此时此刻,远在墨尔本的云儿站在落地窗前,却是泪流满面,她的手上仍然拿着手机,双眼看着窗外,心中茫然若失。
第二天中午我就离开了恩施,离开了我的女儿艳麝。我有一种直觉,自从昨晚的那个电话之后,我和云儿之间就会有裂缝了。
果然,自从我恩施回来后,云儿就一直没有来和我说话。我为了赌气,也就不去和她说话,甚至不去上QQ。我完全想得到,尽管我和云儿没有争吵,但我们肯定谁也不开心。
后来张琴让我去贵阳,我就好像彻底地忘了云儿她们母女一样,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的脑子里总是会想云儿,想小丫头艳麝。
终于,有一天,云儿给我打来了电话,她说:“沙,小丫头今天会走路了,艳麝她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她有没有跌倒?没有?哦,小丫头这么乖,太厉害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很是兴奋,于是,就和云儿聊了很长时间。我从云儿的话里得知,她还是没有放弃国外的那个市场,而且是成功地迈出了她的第一步,她把旅行社开到了国门的外面。
我完全想象得到云儿所付出的那种艰辛,我真的不想她这样子拼,也不想她这么累。这个时候,我突然的想,假如我没有走进云儿的世界,她应该是和大多数女人一样相夫教子,在老公的树荫下乘凉,而不是独自抛头露面,风儿奔波吧?
唉!云儿,是我改变了你的世界啊!
第二年的三月,云儿和我说,今年又不能过来覆卮山看樱花的怒放了。我说,樱花年年开,你今年不来,还有明年呢。
三月底的时候,云儿给我打电话,说四月初让我过去恩施一趟,而且说的是那么的斩钉截铁。我听着她如此这般的命令,心里突然觉得很堵。我不知道云儿她突然叫我过去恩施是为了什么,但我还是在四月一号那天乘飞机到了恩施。
还是在旅行社里,我见到云儿之后,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云儿抬了抬头,看着我说:“沙,我这个月去墨尔本,把艳麝一块带走,你呢?跟我一起去不?”
我心里一下子茫然极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儿。很久,很久,对于我来说,仿佛一个冰河世纪那么漫长,然后,我才平静地说道:“云儿,你叫我过来就是问我跟不跟你一块去澳洲?”
云儿看着我,幽幽地说:“沙,说真心话,我希望你和云儿一块去澳洲。不为什么,就因为你是艳麝她爸。沙,你为何不给小丫头一个完整的家呢?”
我听到这里,真的无言以对。我给不了小丫头一个完整的家,我突然觉得很心酸。但是我真的不能去澳洲,我也不可能去,云儿她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啊。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机械地摇摇头。
云儿看我摇着头,蕙质兰心的她莞尔一笑,说:“我知道你会摇头的,沙,叫你过来就是让你在我们母女离开前好好陪陪我们。”
“艳麝呢?”我刚刚问出口,就见云儿她妈妈拉着小丫头的小手走了进来,我连忙走过去,一把抱起女儿,使劲地亲着她嫩嫩的脸蛋。却不想胡子又一次刺痛了小丫头,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宝贝不哭,是爸爸在亲亲宝贝呢。”云儿连忙过来,从我手上抱过女儿,哄着她。
过了一会后,小丫头终于被她妈妈哄得重新笑了起来。这时候,云儿才抱着她坐在了我的旁边,要小丫头叫我,小丫头看着我,小眼睛扑闪扑闪的,在我期待的眼神快要转向门口的时候,却听到小丫头奶声奶气地叫着:“爸”。
这一刻,我的双眼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
我知道云儿去国外发展是木已成舟的事情,所以,对云儿说:“云儿,在外面自己多长个心眼,国外终究不比国内的。还有,钱我们可以少赚,有什么事情就赶紧回来,我们可以放弃一切,这个你得答应我,好吗?”
云儿点点头,说:“沙,你放心,我一定把小丫头养大成人的。”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一下,我一看,是一条消息,打开看,原来是张琴发来的,她说,贵阳的楼盘预售很火爆,她打响了第一枪。我为张琴高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放进口袋,然后问云儿:“你去澳洲那边,那这边旅行社的业务你交给谁负责?”
云儿看着我说:“沙,你从来不问旅行社的事情的,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很有意思哦。你放心,这边的业务我交给表姐心仪接手,你难道忘记了表姐她也是做旅游业这一块的?”
听到云儿她把这边的事情交给心仪,我就笑了笑,然后问她:“云儿,晚饭我们去吃张关合渣好不好?”
云儿还没有说话呢,她妈妈就说道:“去土家三绝那里吃吧,沿江路那边,这里过去也不远,那里的合渣也好。”
等到快六点,云儿才做好事情,我说打个车去吗,云儿说打什么车呢,就从凤凰大桥走过去,又不远,回来我们再从风雨桥走。于是,我们一大家子就向土家三绝那里而去。
我知道云儿肯定不会在恩施呆太久的,因为我知道她的个性,她决定的事情往往是带着一种前瞻性的。在路上,我问云儿,还在恩施呆几天,云儿告诉我,她定的是四月五号的机票,从浦东机场出港。我说,那我5号去上海送你们。
云儿听我这样说,就站住脚,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好一会儿后,她才幽怨地说道:“沙,你连这几天都不肯陪着我们母女吗?你是不是太狠心了一些呢?”
我看着云儿泛红的双眼,柔柔地说:“没啊,云儿,我这几天又不走,我狠心什么呢?”
云儿听我这几天不离开的,就笑着说:“你这个冤家,云儿以为你要回去,然后再去上海送我们出港呢。沙,原来是云儿误会你了。”
我们说着话,不一会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很快,合渣就上来了。张关合渣在恩施很有名,我第一次和云儿一起吃的时候,我还说这个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后来云儿告诉我,合渣是土家人兵荒马乱时的救命粮食,所以土家人对合渣一直有一种深厚的感情。而云儿每次和我一起出去吃饭都必点一份张关合渣,吃的次数多了,我也就习惯了吃合渣。
晚饭后,我们就从风雨桥这边走。远远地看过去,风雨桥就像一座古楼。走近,只见雕梁画栋,两排并列的圆柱更是呈现出一份古朴的气息,仿佛见证着岁月的沉淀。桥上有供人们小憩的长凳,此时却坐满了人,中间那些络绎不绝的人群,有的行色匆匆而过,有的像我一样欣赏着这座风雨桥。
这座风雨桥体现了土家人建筑智慧的结晶,作为一个在建筑业摸爬滚打多年的我来说,我的心里是深深的佩服着前人的智慧。
我想找一张长凳坐下,体会这份土家的民族风情,这时候,旁边刚好有一对小情侣站了起来,于是,我拉着云儿去坐下。坐下不久,云儿她妈妈开口告诉我们,以前,清江上面只有这座风雨桥,人们从凤凰山这边去往航空路那里,就只有从风雨桥走过去,所以,风雨桥又有一种让过往行人歇歇脚的好处。
我感叹这座风雨桥在风风雨雨中走过了它漫长的岁月,心里突然怀疑自己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风雨人生,到底有没有价值。
坐了一会,我们就离开了风雨桥。这时候,我们都怀着一份喜悦的心情,尤其是我和云儿,并没有因为马上要分离而有所惆怅。
走下风雨桥,云儿和我说:“沙,云儿这次出去,在明年的三月底,云儿就会回来看你,然后去覆卮山上看烂漫的樱花,四月初,你再陪着云儿回来恩施一趟,让云儿和你一起走一趟风雨桥,你说好吗?”
我点点头,嘴里说着好的同时,心里却是在想,不知道云儿你到时候会不会身不由己呢。
由于云儿订的机票是5号凌晨出港的,因此,我们在4号晚上八点钟就到了上海浦东机场。云儿去换登机牌的时候,我问她澳大利亚那边的情况,她说那边已经在运行了啊,她们到了机场,会有人来接机的。听她这样说,我就略微放下了心。
要飞行十个小时呢,我担心云儿她们在飞机上会无聊的,就跑去旁边的商店买了一些零食,然后就送她们去安检。
安检口外面,云儿抱着我,依依不舍,轻轻地哭了起来。我也抱着她,轻声地和她说,钱不是第一,人才是唯一的。
我又从云儿妈妈的手上抱过小丫头,疼爱地亲了亲她,这次小丫头很乖,先叫了我一声“爸”,我一边逗笑她,一边说:“宝贝真乖。”然后走到云儿她妈妈身边,轻轻地和她说:“妈,辛苦您照顾云儿她们母女了。还有,我知道云儿的脾气很强,万一外面有事情,您就带着小丫头先回来,那样云儿她也会回来的。”
云儿她妈妈点点头,说:“你放心,我知道闺女的脾气。”
过了安检口,云儿她们母女一步一回头,满眼的泪水,融化着我这颗柔软的心。终于,她们的身影离开了我的视线,这一刻,我泪流满面,情不自禁地大声喊着:“云儿……艳麝……”
云儿走了,她带着女儿走了,我知道她心性很高,她始终像一朵雪地中绽放的梅花一样,清冷高傲,仿佛永远带着一种冷艳的美,但她对我的这份爱真的是全身心地投入的,浓浓的爱意一直暖融融地温暖着我的心,是那么的无怨无悔,是那么的义无反顾。
云儿走了,我的心里却很失落,总觉得心里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十二
我在机场外面,一直等到飞机飞上了天空,看不清了,我才打车去火车站。
此时,飞往墨尔本的飞机上,云儿侧身看着小窗外面,热泪盈眶。过了好久,她喃喃自语:沙,云儿好舍不得离开你哦。
这时候,清河坊那边响起了午夜的钟声,钟声从我开着的窗门飘进来,格外的悠扬,余音袅袅间,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走到窗前,望着外面仍然是车水马龙的施洲大道,霓虹灯还在不停地闪烁着,心中感叹着这座多姿多彩的城市真的可以说是“仙居恩施”了。
这时候,我想着现在云儿那边应该是凌晨二三点了,想必她也已经入睡了吧,心里不由得想,云儿她有没有梦见我呢?
此时此刻,想着云儿,我却毫无睡意,嘴里又一次喃喃自语着:云儿,我想你了。
这时候,贵阳,一间办公室里。
张琴刚刚放下手上的企划书,看着桌子上那张照片里头戴着安全帽的男人自言自语着:沙,桃花运过于旺盛,就会变成你一场逃不过的桃花劫啊!
此时,如果我站在张琴背后的话,肯定会惊讶,这张照片上的男人原来是我啊,我都多少年没有拍过照片了,她什么时候给拍的?
站在窗前,想着云儿,想着她甘愿为我而消耗的青春年华,我突然又想起了自己还没有陪着她拍婚纱照呢,于是,对着窗外我柔柔地念叨着:云儿,下次你回来,我一定陪着你去拍婚纱照。
这时候,我的耳边仿佛回想起云儿她在给我朗诵那首“四月的纪念”:二十岁,我爬出青春的沼泽,象一把伤痕累累的六弦琴,喑哑在流浪的主题里,你来了,我走向你……
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