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疼(微小说)
再过两天,也就是这个周日,就是王满堂五十五岁的生日。
在外工作的儿子和女儿觉得父亲已年过半百,又逢周日,就商量着给父亲好好操办一下。
正如他的名字,王满堂在村里可以称得上是“富贵满堂”:父母年近八十,身体还算硬朗。儿子年轻有为,在临近县的一个乡镇上当副镇长,女儿大学毕业后在市里医院上班。
自己虽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却培养出一双如此有出息的儿女,这使他觉得自己在街坊邻居面前脸上很有面子。听说儿女们要给自己操办一个体面的生日宴会,王满堂心里自然高兴,在他老婆的怂恿下,打电话告诉了村里的几个朋友,希望他们到时候能来给自己助助兴。
周日,生日宴会安排在镇上装饰豪华的一个酒楼。听说在外当镇长的侄子来给父亲过生日,王满堂的三个弟弟都提着象征性的礼物来给他祝寿。可不知什么原因,打过电话的朋友却一个也没来,这使王满堂心里觉得不免有点不舒服。
宴会在“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中进行。满桌子的山珍海味,一家人其乐融融。调皮的小孙子文豪端着写有“寿”字的一块蛋糕来到爷爷的座前,甜甜的说了声“爷爷生日快乐!”并把一块奶油抹到王满堂的脸上,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满堂在一家人的祝福声中已喝得满脸通红。他有点激动地向儿女们讲述着养子的不易,并告诫儿女以后要好好培养孩子。这时,女儿从挎包里拿出一个U盘,并向哥哥递了个眼色。当镇长的儿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情绪有点激动的对着大家说:“孩子的生日,娘的苦日。妹妹手里拿的是文豪出生时剖腹产的录像,今天放放让大家看看。主要是让文豪感觉一下妈妈生他时所遭受的痛苦,学会长大后孝敬老人。”说完会意的冲妹妹点点头,王满堂的女儿把U盘插在饭店的电脑上。
王满堂的几个弟弟不约而同的竖起大拇指,异口同声的说:“大侄子不愧当镇长,就是会教育孩子!”王满堂的儿子听到叔叔们的赞扬,却有一丝难名其状的表情浮现在眉宇之间。
洁净的手术室,一名产妇躺在手术床上,隆起的腹部在无影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刺眼。一名产科医生熟练地拿起手术刀,在消好毒的腹部轻轻一划,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便出现在产妇的腹部,几个护士忙碌着递着手术器械,主刀医生麻利的进行着剖腹生产。十几分钟,一个鲜活的生命便托在医生的手中。
王满堂刚刚六岁的小孙子被这血淋淋的场面吓呆了,他紧紧地依偎在奶奶的怀中,小声的问奶奶:“奶奶,这个小孩就是我吗?”王满堂的老婆抚摸着孙子的头笑着说:“傻孩子,从你妈妈的肚子里出来,当然就是你了。”文豪怯怯的看看妈妈,问奶奶:“在妈妈的肚子上割这么大个口子,妈妈一定很疼吧!”这时,王满堂的女儿拔下了电脑上的U盘,对着文豪说:“割这么大的口子,你妈妈一定很疼,所以你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妈妈。”文豪懂事地冲着妈妈点点头。
酒宴继续进行,小文豪却吃不下了,他走到妈妈的座前,剥了个大虾放到妈妈的嘴里。
妈妈吃完大虾,亲了文豪一下,说:“去,给你奶奶剥个虾吃。”
文豪一边剥着虾,一边问奶奶:“奶奶,你生我爸爸时,肚子上也割了那么大个口子吗?”
大家被文豪的话逗笑了,王满堂的儿子放下酒杯,告诉儿子:“那时候没有剖腹产,都是自然生的。自然生比割个口子还要疼。”
文豪却天真的对着奶奶说:“没割口子,奶奶你一定不疼。”
“豪豪,你听说过不生孩子不知道肚子疼这句话吗?你爸爸出生时七斤多重,出生时把你奶奶疼的死去活来的,比割个口子疼多了!”奶奶皱了皱眉头,仿佛想起了那日的疼。
“文豪,今天饭店里的菜好不好吃?”文豪点点头。“那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给你爷爷要了这么一大桌子好吃的?”文豪看看爸爸摇摇头。“你爸爸就是为了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几个爷爷指着这满桌的菜肴,也在趁机教育孩子。
文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把剥好的虾递给奶奶。突然,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几个爷爷说:“那老奶奶生你们的时候一定不疼,因为我从来没看到你们给老爷爷老奶奶过这么好的生日。”
“啪”!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文豪的屁股上,妈妈生气的瞪着文豪:“怎么和你爷爷们说话呢!”小文豪不知说错了什么,只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他“哇”的一声委屈得哭了起来。
王满堂正和几个弟弟干杯,孩子的一句话却让他们哭笑不得。刚才喝着挺顺口的酒,现在咽下去怎么辣的喉咙眼钻心的疼。
低矮的旧砖瓦房里,王满堂的母亲躺在床上,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口窝这几天老是一丝丝的疼。老伴坐在她的身旁,不停地用手给她抚摸。王满堂的母亲闭着眼睛问:“老头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王满堂的父亲面无表情地说:“老大的生日呗,这还能忘啊。他七个月就出生了,比你的生日晚三天。唉,养活他成人差点把我们累死。”说完,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老伴传染了,心口窝也在一丝一丝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