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中花(微型小说)
雨一直下,一直下。
卉儿呆在越来越显空阔的房间里,心如浮萍般无着无落,有一瞬间,她几乎产生了想要快速逃离的冲动。
老天的脸像极一面被雾化了的老旧镜子,朦朦胧胧地映照着卉儿此刻五味杂陈的心。卉儿想不通,阿D为什么还不来?要知道,以前每次,阿D可都是在房间里翘首以盼地等着她呢。
“亲爱的,你总算来了,想死我了。”每回,卉儿刚进门,阿D准会急不可耐地扑上前,用语言和热吻同时对她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可是今天,比他们往常约定的时间已晚了半个钟点,一个钟头,房间的门把手却始终寂寞冷清。
难道说,一场绵绵秋雨,就能阻隔阿D对她的爱?或者,是因为雨天堵车;又或者……卉儿想了很多,卉儿其实不愿想太多。
好几年了,卉儿和阿D像两个手段高超的惯犯,一周两次,会在这个“秘密据点”见面。
如果说是激情,时间应该没有这么长啊!所以,卉儿以为,这是爱情,真正的爱情。
卉儿离不开阿D,离不开阿D那热辣辣的吻,离不开阿D那让她沉醉的温存。阿D说:如果我是鱼,卉儿你就是水;如果我是猪八戒,卉儿你就是让我迷恋的那些小妖精。阿D说他丢开什么都无所谓,就是不能丢开卉儿。
有过矛盾、摩擦,闹过分手,越吵越离不开,越闹彼此陷得越深。
这世上有不讲道理的人吗?多得是。但卉儿不是,阿D也不是;这世上有不讲道理的事吗?当然有。比如爱。比如卉儿和阿D的爱。
阿D有贤惠温柔的老婆,有可爱的女儿,而卉儿,是阿D老婆多年的好闺蜜,所以阿D知道,卉儿也知道,他们本不该爱。他们纵然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这柴和火,也不该被点燃。
怪谁呢?怪上帝吧。怪婚礼上的那次偶然相遇。大概,孽缘吧。
一场婚礼,让阿D获取了两个女人:一是老婆,一是情人。阿D的生命中同时绽放出两朵玫瑰,一朵红,一朵白。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更爱那一朵。
“阿D爱我,肯定更爱我啊。只可惜他遇到我的时间晚了那么一丁点。”卉儿一直这么想,卉儿也就始终不愿走开。
阿D跟卉儿说他想离婚。他一直在努力离婚。离着离着,他有了一个小孩;离着离着,他老婆怀了二胎。
最近的一次相见,两人亲蜜之后老调重弹,卉儿问他什么时候离婚,卉儿说转眼自己即将奔三,卉儿让阿D给她一个承诺。
阿D神色当即暗淡下来。阿D答应下次见面给她答案。如今,卉儿待在“下次”里,却无法遇见阿D。
门外似乎有响动。卉儿赶忙奔过去,楼道空无一人,门口地面上,赫然有个白色的信封。卉儿急忙撕开,里面有几个不大的字:对不起,忘了我。没错,是阿D那略显绵软的笔迹。这笔迹卉儿太熟悉了,比起卉儿那充满阳刚的字来,阿D的字迹,更多的是女人的阴柔。
可卉儿却死死地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爱的不经意间,就走完了自己的青春。
阿D并未走远。透过雨幕,卉儿看到一张大伞下面,有双熟悉的背影正在簇拥着慢慢离开。没有多想,卉儿将自己幻化成一条抛物线,朝向那伞直扑过去。她只是着急,只是想快速扑到那男人面前,问个清楚明白。
卉儿坠落的优美洒脱,恰似一朵雨中花。它的身体勾勒出一条美丽的红色弧线,直接将自个呈送到阿D面前。
阿D的眼神里有惊恐,有厌嫌,却少有爱怜。
卉儿从窗口扭回脑袋,四下环顾了这曾让她万分迷醉的爱窝,一万次地,她想到了死;一万零一次地,她看到了阿D面对她死尸的惊恐却事不关己的冷漠嘴脸。
卉儿拉上身后的门,走进电梯,来到她刚从窗口扔下的浑身鲜红以前美丽无比现已四分五裂的磁娃娃跟前。那娃娃长得像极了卉儿。阿D给娃娃取名“卉儿”。阿D说,看见娃娃,就像看见了卉儿。阿D说,谁都不许伤害他最爱的“卉儿”。阿D还说,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始终只有一个,就是卉儿。
无奇不有的大千世界里,到处不都是玩物吗?老鼠是猫的,地是天的,花是雨的,卉儿,可能生就是阿D的吧!
大概,是注定;莫非,真是注定?!
雨还在下。雨珠滴在伞上、雨披上、人赤裸的脑门上、水泥地上、青石板上、泥土里,伞、雨披、人赤裸的脑门、水泥地、青石板、泥土,瞬间泛起无数小小的透明色水花,只一闪,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