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二动一动紧握的拳头：“没长翅膀，在呢，跑不了。”
　　 朱大说：“天亮了，我们下山吧。”
　　 三人摇摇晃晃往山下走去。
　　
　　 4.节外生枝
　　
　　 回到朱大家里，三人便悄悄商议怎么处理这两块金锭。朱大和朱二对黄金价格和销售渠道都一窍不通，麻子便用行家的口气把黄金市场价格行情分析给他们听，他说目前黄金有两种销售渠道，一是卖给国家，但价格比较便宜，每克在三百元左右；另一种是卖给黑市上的黄金走私贩子，价格能翻出好几倍，但要冒风险，搞不好要掉脑壳。
　　 朱二听麻子这么说，就在心里盘算，这两块金锭总共约有一千克，就按每克三百元计算，也能卖三十多万元，分下来每人就有十万元，我的个乖乖隆咚呛，想不到我朱二在一夜之间就洗脚上岸发横财了，接下来就可以起房子娶老婆，过再也不被人瞧不起的好日子了。至于矮子，当然不会分给他了，这种人就只配分给他一样东西——死。
　　 麻子问朱大和朱二：“你们讲是卖给国家还是卖给黑市好？”
　　 朱大和朱二异口同声：“卖给黑市好！”
　　 麻子问：“那哪个去卖？”
　　 朱大说：“当然是你去卖啰！”
　　 麻子又问：“你们相信我吗？”
　　 朱大说：“你连自己祖宗的财宝都愿意分给我们，我们还有哪样不会相信你呢？朱二你讲是不是？”
　　 朱二连连点头：“那是那是。”他想了一下又说：“不过我们要和你一起去卖。”
　　 “不行不行。”麻子连连摇头，“人去多了目标太大不安全。再讲我要到北京上海到处去跑一跑，哪边的价格高就卖给哪边，你们两人又不会讲普通话，一看就不像城市人，那样会添麻烦的。”
　　 朱二一听就恼了：“你是看不起我们还是想独吞财宝？”
　　 麻子也生气了：“朱二哥你哪能这样讲话？”
　　 朱二把眼睛一翻：“我这人就是一根肠子通屁眼直来直去，你想要我哪样讲话？”
　　 朱大一看两人要吵起来，忙说：“你们两人都有道理，我看这样吧，马哥你先出去找老板，金锭留在我们这里行不行？”
　　 “不行，这样不公平。”麻子说，“我走了你们不认账了哪样办？”
　　 “你这是不相信我们。”朱大说，“那你讲哪样办？”
　　 麻子想了一下，说：“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去找老板，金锭留在你们这里，但你们要交保险金给我。”
　　 朱大说：“这样也行，但我们之间要立下字据。”
　　 麻子说：“好，就立字据。”
　　 朱二一听急了：“交钱？我没有。”
　　 朱大说：“我晓得你没有钱，我替你交。”朱大好像已经拿定了主意，交保险金可以，如果麻子找不来老板，金锭就不要交给他了，只不知麻子要多少保险金，于是问：“你讲交多少？”
　　 麻子想了一下，说：“两万，不多吧？”
　　 朱二一听跳了起来：“这样多？你是李逵投胎也太他妈的黑了吧。”
　　 麻子说：“朱二哥你不会算账啊，你讲这两万元和两斤金子到底是哪个多哪个少？我黑你啥了？我把两斤金子白白丢在这里，黑你两万块钱，我有病啊？要不我交两万给你们，金锭让我拿走行不行？”
　　 朱大白了朱二一眼：“又不要你出钱你瞎担心个毛呢，你我安心等着马哥找来老板就行啦。”
　　 朱二自知理亏，只好不再说话。接下来，他们之间立了一份私人协议，双方签字按了手印，朱大交给麻子两万元。朱大就对朱二说：“朱二，现在你欠我一万呢。”
　　 朱二点头：“我欠你一万。”
　　 朱大问：“你拿啥还我？”
　　 朱二说：“不是有金锭吗？卖了金锭我就还你。”
　　 朱大说：“毛，卖了金锭你那一份钱那钱还不是你拿着，鬼晓得你会不会还我？我不放心。亲兄弟明算账，要不我们也立个字据吧！”
　　 “哪个和你是兄弟？”朱二一听就来了气，“我朱二虽然穷，可是一身硬气，从不欠人赌账，立就立。”
　　 朱大想了一下，说：“就拿你家的水牛婆和房子做抵押怎样？”朱二家有两间不值钱的破房子，但那头膘肥体壮的大水牛却很值钱，现在机会来了，朱大打定主意要把它拿下来。
　　 “你……”朱二本想破口大骂，但他硬话已经说出来了，再也找不出不同意的理由，“好吧，就依你讲，但是这个字据你得等我几天才能立。”
　　 朱大问：“为啥？”
　　 朱二说：“我那牛婆你原来就给了我两万的价钱，现在又怀了牛仔，你现在却压价只给我一万？你这是落井下石，你当我傻啊？”
　　 朱大说：“那我再给你一万，牛给我。”
　　 朱二说：“不行。”
　　 朱大问：“为啥不行？”
　　 朱二说：“我那牛婆绝不止两万，我得请人给我估个真实的价钱。”
　　 朱大问：“你请哪个给你估价？”
　　 朱二说：“你以为这牛头岭就你一人是牛贩子啊？死了屠夫佬还就吃癞毛猪了？这世上还有比你能的人在呢！”
　　 朱大无奈，只好后退一步：“好，你请人给你估价吧，不过我只给你两天时间。字据还要请马老板作中人呢，我等你马老板可没时间等你。”
　　 离开朱大家，朱二满脑子浆糊。他讲是那样讲了，那不过是死鸭子还没被开水烫一时嘴硬，真的要他去找牛贩子他还真的就找不到，因为这牛头岭方圆几十里除了朱大还真的没有第二个牛贩子。
　　 朱二走到一处水潭边坐下来，望着一潭清水傻傻地发呆。他无聊地拾了一块石头扔进水潭，潭水立刻变成一片污浊。朱二忽然脑子一亮，这潭水说清就清说污就污，就和这世事一样说好就好说坏就坏，完全受的是外界因素影响，没有定数。牛价呢？还不也是一样，完全由掌握它的人说了算。牛是我的，我说高就高，说低就低呢，说请人估了价就估了价，你朱大能奈我何？就好像看久雨见太阳一样，朱二眼前突然云开日出一片光明。
　　 朱二回到家，老远就看到他的破房子前面围了很多人，还听到有人哭哭啼啼。朱二感到奇怪，走过去一看，是本村的花椒婆，批头散发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朱二问她：“你赖在我屋门口哭哪样？”
　　 花椒婆一见朱二，好像老妖婆看见了唐僧，飞快的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衣服：“你这个挨千刀的短命鬼，你麻溜赔我的牛吧。”
　　 朱二莫名其妙：“赔牛？赔你啥牛？”
　　 花椒婆擤了一把鼻涕：“我家的水牯牛和别人的水牯牛为了争你家那头卖x的野牛婆，跑到牛头岭上去打架，失足从悬崖上掉下来跌死了，你敢不赔我？”
　　 朱二一听，脑袋轰的一声炸了。年年有怪事，今年怪事多，怎么所有的怪事都偏偏让他朱二碰上了？他晓得花椒婆是牛头岭村第一泼妇，别人见了她都躲着走，他朱二也惹不起，所以把火气压了又压：“你家水牯牛和别家水牯牛跑到牛头岭去上打架关我家牛婆屁事？你胡搅蛮缠要我赔牛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花椒婆一听马上跳了起来：“你家那头野牛婆不学好偷汉子偷了我家的水牯牛，你那野牛婆怀的牛仔还是我家水牯牛的种呢，为啥讲与你无关？这牛你赔也得赔，不陪也得赔，反正我那水牯牛我是要你赔定了。”
　　 围观的人哄的笑了。朱二晓得今天是碰上大麻烦了，这花椒婆就像牛蒡子，一沾上你想择都择不干净。他甩掉花椒婆的拉扯，向围观的人打了个拱手求援：“各位老少爷们老姑奶奶老姐妹们，你们认为这事合不合理？你们认为合理的就不要出声，认为不合理的就站出来为我讲句公道话，我朱二在这里感谢大家了。”
　　 围观的人只是笑，没有哪個为朱二出头说话。花椒婆说：“听听，有哪个人站出来为你讲话了？你自己讲的，大家不吭声就证明这事是合理的，红口白牙不要反悔，朱二你麻溜赔我牛吧。”
　　 朱二说：“你耳朵聋了？你没有听见大家都笑了吗？大家笑了就说明有人出声了，就证明这事是不合理的，我凭啥要陪你牛？”
　　 花椒婆不再和朱二论理，扑上来就伸手抓朱二的脸：“你赔我牛！你赔我牛！”
　　 朱二赶紧躲闪。正闹得不可开交，只听有人断喝一声：“闹啥闹？都给我住手。”
　　 朱二一看，朱大站在跟前。“这牛是我的，你要牛也要经过我同意才行。”朱大拍着胸口说。
　　 花椒婆一看是朱大，立刻蔫了：“这牛明明是朱二的，为啥又变成你的了？”也怪，花椒婆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朱大，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朱二想说啥，被朱大使了个眼色止住了。“没错，是我的。”朱大说，“因为朱二赌输钱了，把他的牛婆押给了我，所以他的牛婆现在是我的了。”
　　 朱二有口难开，他明白朱大这是趁虚而入，既让朱二在大庭广众面前默认把牛押给朱大的事实，又帮朱二解了围。果然，花椒婆马上把茅头对准了朱大：“竟然朱二的牛婆是你的了，那就由你来赔我吧。”
　　 朱大冷笑一声：“我赔把毛给你你要不要？你那水牯牛耍牛氓强奸了朱二的牛婆，犯了强奸罪，死有余辜，你还敢在这里撒泼？信不信我马上打电话给派出所，告你敲诈勒索抓你去坐牢？”
　　 众人笑岔了腰。花椒婆一听傻了：“不赔就不赔，你吓哪个呢？”边说边退，然后一撒腿兔子似的溜了。
　　 这事一闹，朱二怕花椒婆再来纠缠，无可奈何与朱大立了字据，叫麻子做中人签字画押。
　　 麻子拿了朱大给的钱，扬长而去。
　　
　　 5.鸡飞蛋打
　　
　　 麻子在县城等朱大的老婆。
　　 朱大的老婆是去找麻子拿钱的，朱大给了麻子两万块假币。他们几个人合伙给朱二下了一个套子，目的是要把朱二那头值钱的牛婆套过来变卖。朱大当着朱二的面给麻子假币是为了让朱二相信这是事实。钱只经过朱二的眼睛没有经过朱二的手，就是经过朱二的手朱二也认不出真假来，因为现在的假币已经伪造得比真币还要真币了，朱大使用了这么多年假币还没有出事呢。
　　 朱大和麻子事先商议好，麻子拿了假币就在县城等着朱大的婆娘，准备把假币退给她。虽说是假币，但也是朱大花了两千块换来的，再说朱大还要继续拿着这些假币去骗人呢。
　　 朱大的婆娘当然不知道这钱是假币，她只知道朱大和麻子、矮子三人合伙要套朱二。朱大事先给她下了警告，说她要是敢把这事泄漏出去，就把她的脑袋砍下来从滚头岭上丢下去，朱大是说到做到心狠手辣的人。当年，朱大到她娘家的村子去买牛看上了她，借故在她家留宿。她的父母好酒好肉招待朱大，那朱大却借醉强奸了她，坏了她的名誉。她父母胆小怕事，奈何不了朱大，只好把她嫁给了朱大。于是朱大把买牛的钱买了婆娘，把她带回了滚头岭村。她人虽然嫁给朱大，但是心却从未嫁给朱大。她为朱大欺负势单力孤的堂弟朱二感到气愤，对朱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又帮助不了他，更为朱二拿她和牛说事感到气愤，所以她要借拾菌子去色诱朱二，看他是不是真的会重色轻牛。一试才知道，朱二是真的爱牛，是一个不轻易屈服的汉子，她由此对朱二另眼相看。当朱二来到朱大家里即将误入朱大和麻子他们的圈套时，她想帮朱二一把，让他跳出火坑，于是便灵机一动操起扫把欲把朱二赶出门去。可是由于有朱大从中干预，再加上朱二财迷心窍，她也就爱莫能助了。
　　 朱大的婆娘到了县城，打了麻子的电话。麻子说他在县城一家名叫夜来宿的客栈，叫她过去找他。朱大婆娘找到夜来宿客栈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朱大婆娘从朱家村走了几十里山路赶到镇上乘车，又在车上颠簸了几个小时，早已经疲惫不堪。麻子就劝她在夜来宿住下来。朱大婆娘在县城人生地疏无亲无故，别无他法也只有住下来了。麻子便为她在夜来宿挂号开了一间房，又在旁边的小饭店里炒了几个菜请朱大婆娘吃饭。麻子还到隔壁的小卖部去买了一瓶酒，还给朱大婆娘买了一瓶饮料。朱大婆娘倒饮料的时候，饮料瓶盖是松的，她也没有在意，端起杯子就喝。她又渴又饿，一口气喝完了饮料，还吃了两碗饭。吃完，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的。麻子说：“你太累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朱大婆娘记不起是怎么回到夜来宿的。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麻子房间的床上。房间里开着电视，正在播一部肥皂剧，麻子在洗凉房里洗澡，哗哗的水声盖过了电视声音。
　　 朱大婆娘穿好衣服，披头散发跑出夜来宿。外面的夜风一吹，朱大婆娘的脑袋清醒过来，不能就这样便宜了麻子这个色狼。她掏出手机，拨了110。
　　 麻子走后，朱大过了几天就当着朱二的面打他的电话，却总是关机。朱大就有些焦急了，朱二更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朱二问朱大：“麻子不会坏事吧？”
　　 朱大白眼一翻：“我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我哪晓得？”
　　 朱二又问：“万一麻子坏事了哪样办？”
　　 朱大说：“你这个乌鸦嘴，麻子哪会坏事呢？”
　　 朱二幸灾乐祸地说：“坏事才好，我巴不得他被别人一刀杀死呢。”
　　 朱大瞪了朱二一眼：“你有病啊？”
　　 朱二说：“你才有病呢。”
　　 朱大说：“麻子死了，我那两万元不打水漂了？”
　　 朱二说：“你脑壳里面进水了？我们不是还有金锭嘛。他拿的是两万，我们拿的是三十万，赚了。”想一想又说：“也是，要是麻子鬼真的不来又哪样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