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惊慌失措，一下蹦到了地上。杜龙的衬衣虽然宽大，但不足以当裙子。
　　 杜龙一把拉我坐在床边坐下，搂住我的肩膀，嘴唇在我耳边咬道：“帮帮忙，就当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我安静下来，看着那女子，她嘴唇颤抖着，眼泪汪汪的。
　　 “跟你说了你不信，非得亲眼看到才能死心啊，这是我女朋友，正儿八经的，我打算要结婚的女朋友。你就别跟我这装了，你每天换新郎，夜夜入洞房，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对你是真心的，自从认识你之后，我跟那些人都断了来往了。”
　　 “别呀，你要这么说我就不乐意听了，你我都是玩玩。我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在这儿，她没找你麻烦就不错了，你想怎么着。难不成我杜龙睡一个就得娶一个！我告诉你，这辈子敢穿我衬衣的只有她一个。我只会娶你面前的这个女人，非她不娶。”
　　 杜龙说着，在背后捏了我一下。我心领神会地往杜龙身边靠了靠，柔柔地说：“她是谁呀？我怎么没见过？原来她也想当你女朋友！唉，龙龙，她是我今年见过的第六个，还是第七个啊？”
　　 杜龙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转头捧住我的脸，轻轻在我唇上印了一下，说：“你要是早点给我，打死我都不会去找别的女人，我有你就够了。”
　　 “我知道，以后不许去了啊。她是哪家娱乐城里的？你这次没给小费么？还让人追到家里来要啊？”
　　 我说着，手伸进杜龙的上衣内兜里，掏出来钱包，拿出一百块钱，手指一弹，钞票在空中飘飘悠悠，落在了地上，我笑着说：“拿上走吧，记得把门带上。”
　　 然后，我撒娇地双手抱着杜龙的脖子，说：“你喂我嘛。”
　　 红衣女子猛地转身跑出了屋子，我一下蹦起来，双手合十：“作孽啊作孽，我这是帮你第几回了？啊！只要是坏事就让我干？我真是瞎了眼，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呐！”
　　 杜龙笑着揉揉我的头发：“滚去吃饭吧，这次演的最好。说实话，是不是喜欢上我了？真情流露啊？”
　　 “喜欢啊，当然了，超级喜欢，你可是我的闺蜜呀！”
　　
　　 十二
　　 杜龙送我回家，虽然我问心无愧，还是有点办了坏事的怯意。杜龙说：“看你那熊样，不要说跟我没咋样，就是真的咋样了不也正常么？至于么你，年纪轻轻的，这么封建。”
　　 我白了杜龙一眼，做哭泣状，说：“没有友爱了。”
　　 孙胜利和范美婷都在药房，我和杜龙进去时，孙胜利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招呼范美婷给杜龙倒茶。
　　 “找我说啥事？”尽管和孙胜利的关系缓和了，可是，我还是不叫他“爸爸”。在我心里，那个对我百般疼爱的父亲早已不在了。
　　 “哦，正好龙龙也在，本来约了杜行长吃饭，杜行长说就当成家庭聚会，让你也去。晚上你俩一起去。”孙胜利说着挠了好几下头。
　　 我皱皱眉，难道他已经老了，吃个饭还要斟酌斟酌怎么说，还是担心我或者杜龙不答应。
　　 杜龙也皱了皱眉，慢慢说道：“这样，孙叔，哪家饭店，几点？我跟云兮现在有事，到时我俩一准去。”
　　 说完，杜龙拉着我衣袖出来，我不高兴地说：“还有啥事？我想睡觉！”
　　 “陪你买件衣服。”
　　 “不就吃个饭么？至于那么隆重么？不去！”我转身往回走。被杜龙抓住胳膊塞进了车里。
　　 “听话，告诉你孙云兮，这次一切听我安排，否则后果自负！”杜龙一脸严肃。
　　 我翻了下眼，说：“你要买的，你出钱啊！”
　　 杜龙帮我挑了件白色长款衬衫裙，我边试边说：“是不是我穿男式衬衫更帅？”
　　 “你穿什么都好看。”
　　 “这句话对多少女生说过？”
　　 “孙云兮，你是第一个我给买衣服的女人。其他女人都是倒贴给我买东西。”杜龙丢下这句话去付款了。
　　 两个年轻的营业员笑了，其中一个说：“你俩真好！”
　　 然后又买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杜龙送我回家：“乖乖睡觉，一会换上新衣服新鞋，白色棉袜，我来接你。”
　　 等杜龙来接我时，我不禁哑然失笑，杜龙穿了同款衬衫和鞋。
　　 “你跟我扮情侣呢，有点过分吧？”我问。
　　 “云兮，听我的话，今天咱们就是情侣，以后你就明白了，好不好？”杜龙握着我的手说。
　　 杜龙拉着我进入包房时，杜行长的眼睛落在我俩十指紧扣的手上。我以前也见过他，映象中他总是很忙。孙胜利坐在杜行长边上，还有两个我不认识的中年人。
　　 杜行长笑着招呼杜龙和我，奇怪，不是说家庭聚会么？
　　 杜龙挨着和其他人打招呼，整张桌子上就我一个女性，我略显尴尬。
　　 杜龙手搭在我肩上，转头说：“爸，孙叔的女儿孙云兮，也是我的女朋友，和你儿子般配吧？”
　　 “哈哈哈，我儿子的眼光还能差得了，学霸，行，爸爸满意。”
　　 我突然感觉自己被装在套里了，这根本就是杜龙设计的一场有预谋的见面。
　　 心里的羞辱，让我的身体僵硬起来，本能地抗拒着杜龙的亲昵。
　　 吃到一半，我有点烦躁，杜龙看了我一眼，说：“爸，各位叔叔，云兮还生着病，得去打针，我们就先走了，你们谈正事儿。”
　　 我沉着脸不理杜龙，杜龙也一改往日和我的嬉皮笑脸，也沉着脸开车，不说话。
　　 车停在门口，我赌气开车门，手被杜龙拉住。我才蓦然发现，杜龙的手冰凉。
　　 “你生病了？”我抬手摸杜龙的额头。
　　 杜龙摇摇头，说：“云兮，你要记得，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我在。”
　　 我笑了，说：“如此夜色，如此深情的告白，我真的心动了。”
　　 杜龙抬手摸摸我的头发，把我抱在胸前，我听着他的心跳。这个阳光明媚的大男孩，早已经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我怎么能让他错漏到其他人身边。这么多年，习惯了他的守护，而我，也愿意用我的所有安抚他不安分的灵魂。
　　
　　 十三
　　 杜龙的眼睛里有隐隐的担忧，我轻轻笑说：“以为我闹着玩的？”杜龙点点头又摇摇头。
　　 “好吧，反正接下来的几年时间，我们就隔山隔海，天各一方了。两年之后，若你我依旧单身，咱俩就正儿八经的谈场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好，我走之后别太想我就行。”
　　 看着车尾灯在街角消失，我转身时，才发现范美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
　　 “云兮，你爸呢？”范美婷问道。自从她跪在门前当着街坊邻居赌咒发誓之后，对我的确是比以前好了。而我被反咬过后，始终对她存着戒心。
　　 “喝酒。”我并不想多说。
　　 “杜行长没说什么吧？”范美婷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说什么？”我有些不耐烦。
　　 “没什么。”范美婷转身进去。
　　 我安静地一边洗衣服，一边想心事。正在晾衣服的时候，孙胜利进门，问道：“云兮，你好点没有？”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云兮，爸是不是太自私，对不起对不起啊！”孙胜利说着倒在大客厅的沙发上里，兀自睡去。
　　 “啥意思？”我死死盯着范美婷，我知道，这个家里一定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云兮，你爸是个好人。”范美婷并不看我。
　　 我冷笑了一声：“是，见钱眼开的好人，唯利是图的好人。”
　　 “你别没良心，你爸为你操碎了心，你看看你呢？夜不归宿，就知道玩，就知道花钱，就知道一天到晚跟大人作对，你有没有良心啊！”
　　 “你有良心就好了，我算什么？范丽婷留下的孽种，你的眼中钉肉中刺。”我说着，“嘭”一声关上门，把范美婷和她无休止的抱怨和唠叨也关在了门外。尽管她并没有为难我，但从来也没有像她说的那样对我好。我于她而言，就是一个多余而又无奈的存在。
　　 门上有咚咚的敲门声，我拿出耳机带上，把音量开大，把自己和外面的世界隔绝。
　　 微信里有人请求加为好友，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浣熊，就点了同意。
　　 “云兮，我是杨新，聊聊好么？”
　　 “聊什么？”我一直是抗拒范丽婷的，可是杨新好像没那么讨厌。
　　 “你父亲前几天找过我，希望把他名下的一套房产给你，同时把现在的药店也转给你，你是大孩子了，我想应该征求你的意见。”
　　 “他和范美婷有这么好心？”
　　 “有些事情你父亲应该是没有告诉你，但是我觉得不能瞒着你。你家现在的四层小楼是抵押给银行的，但是药店是自主经营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你父亲无法偿还贷款，银行可能要收回房产拍卖，到时候你们都必须搬出去。”
　　 “药店的生意一向都很不错，怎么会没有能力偿还？再说了，抵押给银行的房屋不能转让。”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好像是跟你有点关系。给你的房子是你父亲年初在C市购置的。”
　　 “我从未参与过管理，跟我有啥关系？”
　　 “如果药店的法人是你呢？”
　　 “是孙胜利的阴谋，拿我当枪使。”
　　 “你想多了，你父亲比你想像中要爱你。明天跟你爸一起到律所来一趟吧，咱们一起商量一下。”
　　 放下手机，我的心突然就疼了。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我竟然从不知道，从不关心。
　　 我走进大客厅，孙胜利依然睡在沙发上，呼噜声一声接着一声。突然，我发现，他的头发已花白，睡着了依然眉头紧锁，不时会磨牙。他的胳膊和腿都不安稳，不时会抬起胳膊或者伸起腿。
　　 我就站在沙发边，突然心酸，泪水止不住无声落下。这么多年，我一直把自己全副武装，拼尽全力和他对抗，不知不觉中，我已长大，他亦变老。
　　 范美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站在我身后。
　　 “你知道什么？”我擦了眼泪，问道。
　　 “你还有两年毕业，药店还在，你爸说先租个地方经营，等你毕业回来，全部交给你打理，你给我们养老。C市的房子是你的，我不会抢，范辉也不会。”
　　 “药店不是一直经营的很好么？怎么就亏损无法偿还贷款？”
　　 “我也不清楚。等你爸醒了你自己问他吧。”
　　
　　 十四
　　 杨新的律师事务所里，他的办公室宽敞，明亮，整洁，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生活有序的人。
　　 孙胜利似乎对律所很熟悉，径直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了沙发上。
　　 “云兮，C市的房子需要过户到你名下，这些是你需要提供的东西。”杨新说着递给我一张纸。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会无法偿还贷款？”我转头问孙胜利。
　　 “你爸是不是反对你和杜行长的儿子杜龙交往？”杨新接话问我。
　　 “是。”
　　 “我希望你听他的话。”
　　 “为什么？”
　　 “杜龙是一个花花公子，他的女朋友无数，这样的人如何给你想要的保护和爱，我们都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越说越远，我跟杜龙的事，你们都别操心了。”
　　 “好吧。”杨新笑了，“咱们聊点家务事吧。”
　　 “云兮，从你妈妈离开你到现在十年了，十年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也足够你放下心中的怨恨了。你妈妈她知道自己当初错了，所以一直都在想要弥补你。”
　　 “心中的怨恨久了，便习惯了。”
　　 “你的心一直被怨恨霸占着，所以你没有地方安放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也没有接受爱的能力，大家的善意与爱，统统被你拒绝。包括你妈妈。”
　　 我无语。
　　 “或许，你妈会告诉你一些事情，能解了你心头疑虑。”杨新说着站起来，“考虑一下，抽空去看看你妈。”
　　 杨新说着走到了孙胜利跟前，说：“老孙，云兮回去拿一些东西，咱们再说一下贷款的事。”
　　 孙胜利点头。我明白，他们还是有些事情不想让我知道。哼！爱说不说。多年习惯了冷漠，习惯了被当成外人。
　　
　　 十五
　　 杜龙陪我去了趟C市，房子在翠微小区里，三室两厅，屋子里很简单，只安装了门窗，铺了地砖。
　　 “云兮，你爸够大方的，给你一套房子当嫁妆。”杜龙笑嘻嘻地说。
　　 “我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儿，他们有事瞒着我，你说，会不会这房子就是一个幌子？”
　　 你想多了，房子实实在在在你手里，比钱还安心，是不是以后结婚我就不用买房子了？绿园一套，C市一套，想住哪儿就住哪儿？”
　　 “想得美，我的就是我的，我可没说是嫁妆，翠微这是我的私产，是我生气时的避难所。”
　　 “为什么要生气？我会对你一万倍的好的。”
　　 “哼！你那姐姐妹妹一大堆，不生气才有鬼呢！”我笑意盈盈，走到了阳台上。
　　 “吃醋了？哈哈哈，生气也笑这么开心!”杜龙跟在身后，下巴放在我肩膀上。
　　 “我才不生气呢。”
　　 杜龙的双手环住了我的腰，温热的唇落在了我脖颈：“你生气我才高兴，让我知道你在乎我。”
　　 我心里有意无意地在抗拒，身体也僵硬起来，可是大脑好像失去了意识一般，似乎在渴望这种亲昵。
　　 杜龙轻轻地转我过来，手伸进我的头发，慢慢地捧起我的脸：“云兮，我爱你！”
　　 杜龙的声音仿佛在云端飘来，他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我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我很想抱住他，很想告诉他，我其实也爱他。可是，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当我醒过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杜龙坐在床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我没有惊讶，只是看着杜龙。
　　 杜龙松手，在我脸上轻轻拍拍，说“醒了？饿不饿，吃点东西。”
　　 我坐起来，说：“没吓到你吧？我低血糖，早上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