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年份的重量(随笔)
二十年前,我和村里所有的适龄孩子一样,每天都背着用好多小布块合缝的书包,经过蜿蜿蜒蜒的山路上学,每每下学时,我们排成的小队伍移动和盘旋在山山弯弯中,成了田间劳作者的时钟。
那个时候,正在接受小学教育的我似乎很懒,很不情愿求学路上的那些山路,夏季常常不回家吃午饭,于是祖母做的午饭也因此一剩再剩。后来,母亲和住在学校不远的姑姑商定,我的午饭要在姑姑家去吃,母亲会每隔一段时间,装一些面粉之类的食材,沿着山路背到姑姑家。
二十年后,我漂泊于异地他乡,就算回家也是匆匆忙忙。却对老家的山弯和小土路有了很深的情感。只是,当我的脚踩在那些已被沉淀或者依旧松弛的黄土之上时,我的童年,仿佛远去了好远,而我,也已经失落了那番不能复制的纯净。我的心里装着的,不仅仅是路的崎岖不平,还有人生更为艰辛的坎坷。故乡,那个伴着清苦让我长大的地方,成为了我永远的牵挂和不尽的墨伤。
和母亲去姑姑家,虽然不再背上面粉,但礼品是必须要拎的。母亲已上了年岁,再也没有当年我上学时那么强健,她仍旧喜欢因为拎礼品而和我争执老半天……她说,你生完孩子身体差,你做了手术还没恢复……我于是想起二十年前的懒散,让母亲隔三差五的送吃的到姑姑家,那个时候,母亲也生过弟弟不久,也做过计划生育手术。我背着母亲偷偷抹眼泪,硬是接过她手中拎的东西,母亲总是一遍遍地说,她比我要耐实。
这一年冬天,父亲几番住院,弟弟开车带我去了村委会开医保证明,而村委会就在我旧时小学的隔壁。要不是事情紧急,我一定会好好的走一回儿时走过的路,一定要去看一看当年的母校。那些,陪着我一级一级长大的老师,都已老去,而最年轻我最敬重的班主任老师,也因家庭变故而选择自杀身亡!这些年,因为乡村学生大幅度减少,我的小学也被政府策划与另一所学校合并,因此那一片书声琅琅的园地被闲置甚至废弃,木桌椅落了灰,不会再有人擦去了,黑板上不会再有老师新填的粉笔字迹了,玻璃门窗都生起了斑斑锈色,那响亮的铃声,只能清晰在远年时没有珍惜的回忆里。
就这样,我在近在咫尺的曾经面前,仿若陌生人一般匆匆走近,又匆匆离去,儿时厌倦了的山路,厌倦过的杏树林,还有有过逃学经历的小学母校,经年后都是那么那么沉重,那么的无可奈何!而当时路过这些记忆时,我只能坐在摇晃的汽车里想象,心中除了对父亲病情的担心,也只有对父亲饱受病痛的心疼。我知道,弟弟也和我一样沉重,所以我们的话题几乎全部都是父亲。
又是一个连空气中都带着雨落的早晨,洒水车歌唱着不厌其烦的把道路喷湿,我在年份的重量里沉沉浮浮,故乡,又离我在千里之外,梯田、麦浪、涧沟,还有山路,绵延过我的脑海,映着祖母的拐杖,母亲的鬓白和父亲弯曲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