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蝴蝶的翅膀上触摸春天(散文)
夕阳西下,我捧起一杯水雾袅袅的香茗,行走在绿树葱郁的栈道里。我伸出纤长的素手,细抚着南城弄堂里泛古的驿桥,我的目光凝视在它被岁月斑驳的腐朽的躯体之上,那是一墙被时间折磨得无力再去呻吟的白土。烟雨暧暧,天边最后的一抹残阳还苦苦地与深邃得有些荒寂的黑暗做着最后的斗争,欲要以那星星点火般的光明透彻整个世纪。可阴奉阳违,世事无常,黑暗最终还是将光明吞却,只在这世间留下一个多愁善感的游子在石桥边伤怀!夜,来了,它还是来了,它如晨曦一样悄悄地来了,不同的是,它是带着黑暗来的,带着伤感来的,带着孤独来的。我向着桥峰,缓步前行,像似一位双手合十的僧人走在莲花台上一般的小心翼翼,我不忍去打破这静谧得如水的片刻光阴。我伸出手,捻起一叶枯黄,捻起一叶被秋天炽烤得焦灼的槲叶。这槲叶恰如沉静的檀香。但在前一瞬,它还静静地在泥土的身上躺着,也不去瞧自己的躯体正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地啮食化为腐土的养料。它就那样静静地躺着,躺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躺在一个世纪与另一个世纪的契口,躺在诗人的热泪得以盈眶的冬天……
夜,还不曾远走,它依然驻足于人间,月光温柔得似少女柔情的素手在我脸旁边轻拂。我虽无意于风花雪月,可那被繁星鼓捣的月亮却似她那暗送秋波的眸子,干净得如剔透的水晶,使人着迷。可后来,不知怎么,她那美得如幻的双眸竟蒙上了尘世喧嚣的污浊,那舞动着白翅的天使便由此堕落了凡尘。这折翼的天使,容颜如玉雕粉琢,浅笑春风十里不如她的姑娘,便是我的妹妹。
明月高悬当空。她也曾在某个如今夜一样的静谧的夜晚对我言说过她的梦。她说,哥哥,我也想同你一样拥有一个绮美而瑰丽的梦,从而向着梦想迸发出青春的火热,我想成为如同梵高那样的画家,可以将太阳花的纹理勾勒得那般细致。这话语,我一字不漏地记着,因为,这是我的妹妹十三岁时对于未来期许的见证!
身处凡尘的我,曾一度痛恨我自己为何没有早些去懂事,早些去明了人情世故和世间冷暖,早些去为她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可此刻的我,深刻地能够明了。如今,谈论这些,只是如同咀嚼磨盘下的剩糠,那些早已流失了精华的五谷。那么,我还要那糠渣有何用?精华已再不可能成为五谷体内所蕴含的元素。那指尖的韶华,也早已不再为少年所留!我的妹妹,曾送过我一幅以宣纸所作的墨画,这幅画至今还静挂在我的床头。在那幅画里,蓝天白云,大海璀璨,一叶孤舟随波逐流。大日高悬,阳光明媚,一个瘦弱的背影扬着双手面朝大海。从前,我只觉得这画甚是唯美,今日回想起来,我却感受到了深层次的孤独--来源于她心底最深处的孤独。
2013年的冬天,那是我与她相识的季节,那是我步入初中的第二年。那一年,南城飘零着久违的雪花,无数的诗人因此而落泪。那一年,我初中一年级,她预备六年级。那一年,我们的相识有关于还未破茧的蝶蛹……那是一次画展,学校初中部的每个人都参加了,我恰巧和她被分在一起。在画展上,她和大多数的女孩一样,新奇地拍着玻璃柜里展览的物品:明代的青花瓷、宋代的书画、清朝的紫砂壶。不过我却无精打采的,因为我知道真品不可能被拿出来供人观赏,看“假货”又有什么意思呢?这想法,直到我的目光被一颗白色的蝶卵聚焦在一起,终于被打破了。
那是一颗“蓝色多瑙河蝶”的蝶蛹,我为它唯美而富有诗意的名字而驻足观赏。而我的妹妹也在这时恰好被这蝶蛹所吸引。我望着正对蝶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的她,不由疑惑地问:“小妹妹,它是哪一点吸引你了?”她对我说:“大哥哥,等到春天来了,它就会破茧成蝶,拥有一双淡蓝色的翅翼。可惜它已经成为化石了,不然我想摸摸它的翅膀。传说蝴蝶的翅膀上停驻着永恒的春天……”是啊,永恒的春天。只是后来,我染上了恶习,而我的妹妹也跟着我染上了恶习。再后来我走出了阴霾,而她,则依旧颔首俏眉地静守。我深深地知道,我可以呵护她一时,保护她一时,可我不可能保护她一世,我也有离开她的那一天……
念到此处,一阵凉风吹过,将我从记忆里拉出。雪缓缓地落下,静静地落在我单薄的衣襟之上,就如同四年前的那场大雪。仿佛,这时的我才刚与她初识。我仿佛看到,一双柔弱的素手正轻抚着蝴蝶的翅膀,轻抚着春天的希望。妹妹!是你吗?
――陈梓龙致陇啊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