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柳镇(散文)
一
巴南柳镇,位于南山脚下,一条花溪河连着逶迤连绵的南山,兼有飞瀑清涧泻玉般汇入花溪河中,孕育着柳镇的千般风情。柳镇,因柳而闻名于重庆,以柳的品种多而著称,因集修身、怡情、养性、博雅、人与自然和谐而令人向往。柳絮涤荡绕高檐,万丝柔雨翩飞燕,这是柳镇的真实写照。
去年三月中旬,邀友二三人同游柳镇。三月的柳镇,多了一些城市的文人骚客、散客游子来此小住。听巴山夜雨来信,煮武隆二芽晓春,岂不是令人心旷神怡之事?
小镇是安静的,宛若倚窗的姑娘,眉目顾盼间自有一片清和明净。小镇上,到处都是仿古建筑的粉墙黛瓦,高高的挑檐飞阁,带着历史的沧桑,静静地伫立在白云之下,有着几分江南小镇的古韵。两排大红灯笼匀称地挂在街道两边雕龙的檐梁之下,顺街而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成行的烟柳,若一个个柔情的女子,正在等待着归人。青石板的小巷,纵横交错,为柳镇又曾了几分妩媚与风情。行人犹在画中游,扬着春风般的笑脸行走在干净清爽的街面,安静的气息让人沉醉其中。
也许,这里更适修篱煮茶、闲敲棋子落灯花。那高低错落的别墅掩映于柳林之间,在这里,你可以手握半卷残书,鉴古思今,闲步于草长莺飞的小径,或轻荡秋千,与鸟同语。在这里,你可以煮茶听雨,任凭岁月轻抚指尖,红尘喧嚣再也与你无扰。
柳镇的每道石梯与各条街道、老巷、小径连接,可谓是四通八达。只是历经岁月风雨的石梯早已没有了昔日锋利棱角,多了几分平坦、圆润。岁月的脚印,或轻盈、或沉重掠过石梯,沉淀出一道道痕,打磨出属于柳镇独特的风情。卧桥、亭台水榭让多少游人在此驻足。水为棱镜,妆了多少花容,逝去了几多青春?又有多少人在此垂钓一轮千古明月?
行走在柳镇,柳丝滴翠轻搭肩,偶见桃花半遮面,燕语呢喃枝头欢。不知苏堤柳、灞桥柳又与此处有何区别呢?苏堤杨柳常引钱塘来潮,灞桥折柳又别了多少才子佳人之梦?我们会拿来比较一二。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菲菲。是啊,再美的风景总有离别之时,再浓的情又岂在朝朝暮暮!好男儿志在四方,为官抚一方百姓,为将戍疆守土,千里之行也许就从这里开始,留给文人骚客几多感叹……
柳镇的酒馆名酒见多,也有老板自酿的米酒。古往今来,唯有杜康、文君酒最让文人墨客亲睐。约朋友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应是一美事。酒过三巡,总有人借酒力豪气干云天地说岀,青梅煮酒不如这杜康可解天下之愁!然后是一片轰然喝彩的掌声。至于文君酒,自有骚客娓娓道来,司马相如如何以一曲《凤求凰》琴挑卓文君,后来又怎样与卓文君夜里私奔,智慧的卓文君如何在其父卓王孙的老家邛崃当垆卖酒赢得一份不薄的嫁妆。杯换盏移,多情女子还是忍不住浅唱了《白头吟》,嘤嘤声声,一腔柔情仿若揉进了酒中,穿透了曲意。一切皆可在这样的三月发生。我们酒力不行,米酒足可致兴了,众人喝上一阵也会吟上几句,我也随口和了一首打油诗:半樽清风半樽酒,绿蚁裁枝添新愁。一路行来山无数,柳行成荫无普州。(普州,今四川省安岳县,有中国佛雕之乡、石刻之乡,中国柠檬之乡的美誉)。
说到柳镇,不得不说和它相依的花溪河。花溪河清澈澄明,一到春天,两岸柳絮轻飞,油菜花若一片金色的海洋,微风拂过,花香引蜂招蝶。习惯踏青的重庆人常会来这里体验大自然的风韵,也有川美的学生来这里写生。我于此处,偶见年轻的妈妈领着女儿拽着风筝在田埂奔跑,笑声如银铃般在河面萦绕,那种幸福足以溢满整个花溪河。当然,你也可以泛舟而行,鱼儿成群在水草里悠游,还有那产卵的鱼妈妈总有几分羞涩,躲在水草下时而半露着脸;你也可以站在船头,停橹止行,用相机与它们来一张春天的写真。行至南山下,一条清溪就从逶逦的南山迎面而来,萋萋之草下,溪水潆洄,你会忍不住走下船去,走进杳杳寒山中去,放空自己。
时光在指缝里穿越,流淌,停留。格子窗外,柳絮翻飞,燕子剪柳。突然间想不岀恰当的诗句来形容,酒愈沉香,而人更易沉醉。是啊,最可惜的是不能与那柳絮纷飞拟作雪的女子巧遇!她,她是谁?对!是谢道韫,不知是我醉了,还是春天本易让人醉呢?也许,她来过此地,只是我不知而已。
杨柳让小镇多了几分柔情,多了几分恬静,多了几分诗意。对于生活在这小镇的居民而言,仿佛时刻在水墨画里穿行,如一帧帧最美的照片被时光的胶卷定格,想想便觉妙趣横生。
二
对于来过柳镇的人而言,当然是感觉到这里柳姓人氏居多。也不知他们何时根植于这片土地,繁衍生息至今。那时也许这里不叫柳镇,这片土地上也只是些许荒野农家,百姓过着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渔猎生活。这些我们不便问起,也无从考证,来到柳镇,心不由得随着那微风而动,目光随着景致而动,心再也容不下其它,只是醉了。
行走于柳镇,自然少不了说评书的旮旮角角。泡上一杯茶,时间似乎都被凝结在这一刻,一切都显得缓慢,显得悠闲。说书先生的侃侃而谈:什么被孟子誉为“圣之和”的贤人君子――柳下惠,因解衫夜暖没地投宿的女子守礼而不越被世人称颂,“坐怀而不乱”引领了君子之风盛行,相传至今,据说柳下惠乃周公后世子孙,也是柳氏一门的始祖;唐宋八大家的柳宗元,如何被贬永州十年,遭保守派的屡屡凌辱谩骂,后来著书《封建论》《天说》《非国语》;柳永词如何被大街小巷歌女传唱,等等。说书人说的绘声绘色,场下是鸦雀无声,每逢精彩处,掌声此起彼伏。
柳镇,不言而喻,是易勾起文人的思绪之地。在柳镇,无论是一家酒馆,一家茶铺(与茶楼有所区别,户外开放式的)或一家书店,都会在这里寻找到逝去的岁月,书中的故友,历史长河里复而拾得仍滴翠的半截柳枝。在唐宋时期,但凡才子人,临别时总会折柳相送。一种说法是柳谐音是留字,即使作别,情爱仍留心中。第二种说法是柳到那里都会插柳成荫,因此,这种爱会长相伴。今天的柳镇,行柳满城,屋前有柳、路边有柳、小径旧巷皆有柳,是否映证了古人之说法,插柳的人多了自然成荫了。柳体字、柳编工艺品、杨柳腰,似乎又呈现出柳镇的另一种风韵。
清晨,城里的人喜欢在远处眺望柳镇,或许那样,更能看到她婷立的风姿。再慢慢走近她,去感受她口吐的清新,在油菜花海中去寻找她的身影,在似雪纷飞的柳絮中看她的娇姿。柳镇的居民愿意顺着花溪河而行,去寻南山的春、夏、秋、冬,因为南山连着柳镇的每一根神经,彼此之间已是相濡以沫的存在。
夜色中的柳镇又多了另一番风情。红色的激情在夜色里悄悄滋生、萌芽,大红灯笼与路灯的光晕交织,一杯橙汁被空气稀释得不能再薄,多了几分夜的暧昧。擦肩接踵的游客被重庆火锅、麻辣串串香的香味吸引,片片鱼、花椒鸡呈现着一盘盘诱人的秀色,香味袭鼻。沿街的餐桌子煮沸着你侬我侬的耳边私语或三分醉话。霓虹灯下,广场舞的大妈们轻扭腰肢随音乐翩翩而舞,似乎想要找回那杨柳腰般的青春。
我们都是爱赏风景的人,柳镇是起点亦是终点。那阡陌交错的小径伸向远方,连着千山万水,我不知她的裙边地所在,心头忽然生出一丝惆怅,北国的柳,江南的柳,还有我故乡的柳,我无法说出哪个地方栽种的早些,也许,离别的人多了,游子多了,处处都有插柳人,柳就自然栽满华夏大地了。
柳镇,我终不是归人,我只是过客。短短几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亭一径,一山一水都闯入了我的梦里。幽静的柳镇,像一位超尘脱俗的隐者,与自然和谐相依,不失风韵与雅致。
我欣赏大自然带给世人的一切美的享受,一杯香茗里足可褪去岁月的铅华,令齿颊留香。往事如茶,沉入杯底,由浓变得淡香,愈发清淡,“我”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想必这便是道家哲学中所谓的无我之境了。原来,在柳镇,安静忘我便已得道。
濛濛的细雨顺着琉璃瓦汇聚而下,挂成一道雨帘。柳枝摇,摇落多少旧尘往事,远处的南山,似乎又多了几分飘缈。半山烟雨半山城,更难掩柳镇的婀娜清秀。离别之际,心中不舍,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回眸间,柳镇就是那清雅的女子,白天,婷立在花溪河边,与风轻语;夜晚,她就是那灯火阑珊处的女子,让人浮想翩翩……
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轻柔的笔触,恬静的遐思,闲适的生活方式和人文风情合起来,妙谛自成,境界自出,使人在领略和欣赏柳镇之美时也沉醉于其安闲自得,尘虑如空的境界中。
兴之所起,情之所至,心之所想,笔之所至,达到物我两谐,意味深长。江山绝品组推荐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