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厨
祥叔子是个厨师,却也只是个业余的。也只待塆子里及远近周边有哪家有红白喜事了,才偶尔去露一手了。至于烹饪出来的菜肴味道如何,也只有众说纷纭了。
这也难怪,连别个常开餐馆,朝朝每日都在操练的师傅,搞出来的菜肴,都还有人去说三道四,又何况祥叔子个业余的呢?
祥叔子听了,也只是淡然一笑,任由别个说去了。
别看祥叔子只是个业余厨师,但烧弄出来的饭菜,自比那姑娘婆婆搞出来的要好吃多了,毕竟别个搞出来的玩意儿也见过些场合了。
祥叔子操业最多时节,也只在每年的秋冬了。
这一时节,结婚嫁女的人家就多了。
春夏两季,却是祥叔子歇业的时候了。
但随么事,也有个例外了。
每年的开春,农人们闲了,干部们却又忙了。
每年的三级大会,都只在这一时节召开了。
这开会,自然要集体食宿了。
这吃饭,自然要人做了。
先前请去做饭的人,搞出来的味道,自然难叫人回味了。
这年开会,自然要换新人了。
这一轮,自然轮到祥叔子的头上了。
祥叔子听了,自是眼前一亮,也就满口答应下来了。在家猫着也是猫着,还费家里的食物,这一去,家里的一口自是省下来了,还赚了工分。这还不算,这要搞好了,与大队干部建立了友情,这以后要想搞个么家,找去,也不致于生疏了,也能说上话了。即便说不上话,小队干部去了一点拨,事成自然就容易多了。祥叔子有了这些想法,做起饭菜来自然就格外用心了。
刚开始也没得个么家,各在各队吃喝,也没搞出个么惊涛骇浪来。队干部们也只是觉得,那饭菜,比以往顺口味多了。
似乎也仅此而已了。
这饭菜一好,这磕睡,自然也睡踏实了。这精力,自然也就旺多了。再去开会,自然也有精神了。也不再象以往样开到一半,就开始哈欠连天,萎蘼不振了。
其它队的队干部见了,自是扭头看视了。那目光里,自是带了浓浓的探询之意了。
书记见了,也是疑惑。却也没象其他干部样急于探询。只是存在心里了。
这一日,散会后,书记跟来了。却也不说缘由,只是东扯西拉,叙闲篇了。饭,自然是一起吃了。
正是饭点时节了。
书记吃过,哈哈一笑,连声说道,难怪难怪!说完,转身走了。
搞得队干部们大眼瞪小眼,都摸不着头脑了。却也不便巴巴地去询问。只是相互递上眼神,以后更加小心点了。免得千人百众,丢人丢脸了。可几天过去,却也风平浪静,队干部这才心下稍安。却也还是不敢大意了。
说来也怪,此后,每遇饭点,书记就来了。
吃喝过后,也不即刻走人。叙会闲篇,打几个哈哈,托个故,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书记一来,跟风的人也就来了。
理由也蛮充分,找书记汇报工作了。
这一来,自然要吃喝了。
吃着喝着,都也是眼头一亮,咀嚼也就更加激烈了,又都纷纷抬头看着书记,见书记埋头吃喝,也就不敢多言了,互相交换了下眼神,自是心领神会了,来的也就更加的勤便了。
先是大队干部,后连小队干部也来了,吃了喝了,自也心领神会了。
从此,大小队干部都来这里了。
这人一多,祥叔子一人也忙不过来了。
会计见了,也不要祥叔子开言,赶忙添加人手了。
这人一多,费用也多了,队长愁苦万分了。
会计却呵呵一乐,开口安慰,马上就有了。
队长听了,却不明就里。却还是愁苦万分地走了。
这一切,自是逃不过书记那火眼金睛了。
吃饱喝足,书记开口了。
书记说,就都到这边来。再添人手……
会计适时插言道,加了。
书记大有深意地看了会计一眼,点头应道,那就拿伙食费来。总不能要别个八队一家出吧?
书记都发话了,其他干部也不好再说么家了。都纷纷响应了。
队长听了,这才长口出气。脸上,已显笑容了。队长佩服地看向会计了。
会计却不以为意,正襟危坐,作聆听状了。
从此,大小队干部再去开会,那精神面貌,自是来了个翻天覆地的转变了。
后来,会散总结,大队得奖了。
书记捧着奖牌,自是心花怒放了。
吃罢散伙饭,趁着酒性,书记一拍桌子,高叫,以后,就老刘了。
这老刘,自然就是祥叔子的姓氏了。
书记这一说,其他人也就不便反对了。
这事也就铁板钉钉,定下来了。
书记是么家?那也是一方诸侯啊。
那诸侯,也有如土皇帝了。
皇帝开口,那叫金口御言了。
这厨子,自然也叫御厨了。
从此,大小队干部家每遇有么好事,都要去请详叔子了。
这吃的,不是味口。是身份了。
干部一动作,那与干部们亲近的人,自然要跟风了。
这些人,自然就是那“高级群众”了。
祥叔子一时有如那冲担上插媒子一一都翘起火来了。
祥叔子却也不托大,总是每请必到。
也是乐昏头了,有次,祥叔子竟把书记家好事给忘了。虽然有了补救,却也得了深刻教训了。再有哪家来请,详叔子总是跑去问会计。这也是详叔子的乖巧了。毕竟不忘挖井人了。等得到肯定的答复,祥叔子才放心放意地去了。
后来,书记一失势,祥叔子也花落花谢了。
这御厨,也成昨日黄花了。
这新的御厨,又在冉冉升起了。
晚年,祥叔子闲来无事,思虑过往,每每想起这一节,倒还心驰神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