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岸•美】童年逸事(散文)
(一)野丫头
小时候多小?我忘了,只记得小辫是朝天的。
山村里,再确切点儿说,山旮旯里能供小孩子们玩的游戏可真不多,咋办?
学呗!电影里谁最好看,谁英雄就学谁。于是一帮小孩子一放学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背着小书包到村后的打麦场里去玩“八路军打小鬼子”的游戏。你看,你看,那一个个的小子丫头,裤腿儿多是离脚面半尺高,脚脖子,脚背赤裸,脚上的鞋,管它是带洞儿的,还是带不带帮子的,“扑塌塌”“扑塌塌”,那小脸上庄严的神情都很专注,凑到胸脯上,小裤腰里的玩意五花八门,但也都代表着身份。
木头枪、玉米杆子的临时大棒,再不济也得随便从路边捡来一根树枝别在腰里做武器。场地自是碾子轱辘碾的瓷瓷实实的平整整的打麦场。那一个一个麦秸堆就像电影里的碉堡儿和小山丘。大家一到地方,两边啪啪啪,一列队,便是一个战场。小月儿是誓死不做小鬼子的,随后“噼噼啪啪”一阵声响,有的是棍棒发出的,有的则是纯口音,接着就有人会被俘,会“死”去,自然最后的结局都是以八路军,解放军完胜结束,再有不服的就到麦垛或打麦场旁边的石垄高碾上比胆量,从几米甚至十几米的高处往下跳。
怕么?怕。高么?高。跳么?跳。
当时就那感觉,闭着眼睛往下跳,在半空里的感觉再也没有了起跳的冲动,除了轻飘飘如坠云里,还有点晕,像坐在了棉花糖里,然后是生硬的双腿双脚的钝疼,坠地的反挫力让小脚大多是麻个半天儿也不敢动,可是接下来呼啦啦的英雄的成就感,就会胜过了一切。但是也有倒霉的时候,终于有一次后,从那麦秸垛下来,只能是靠爸爸抱着了。
月儿野性的时候不多,但那些记忆是深藏在脑海里的。
(二)小傲娇
少先队的三道杠和一道杠,到现在我还没弄清楚谁比谁“官儿”更大一点儿,也就是说大队长和小队长各是什么标示,月儿总弄不明白,因为月儿一直是两道杠的人。
喜书、爱文,甚至单个的字儿,垃圾堆里捡过,露天大厕所里飞着的纸片翻过,每次发下来的新课本,就更别说了。凡是在眼睛看到的字儿,月儿都喜欢翻来覆去的看上一遍又一遍。所以每学期的开学初,新课本发下来不到十天半月,我便背熟了。
“月儿,月儿,过来,过来,背一段某某某篇某段课文。”时不时总会被各年级的老师和孩子叫了去背书,背那些让我感到惊奇和快乐的文字。然后再听他们说:看看人家丫头,多知道学习啊!
呵,知道个鬼,或者说鬼才知道呢!其实哪懂那么多?只是觉得那些字连起来很有意思,句与句连起来就是个故事,很神奇。多是为了快乐而去读的!被人那么一说,反而真好像多懂事似的,瞬间便美美的,到了哪里都有了点儿拽。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去参加联区的一个六一朗诵比赛,那时是一个公社的所有学校汇聚起来叫联区,联区自是在公社的驻扎地,只有每次召开期中期末考试或什么六一汇演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去那里一趟。去联区参加比赛是无胜光荣的,这么光荣的事儿月儿不去也不科学呀!
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然后就在老师的带领下去了,我们的老师是个瘸子,好像是小儿麻痹造成的,走路一拐一拐的,拐也帅,是老师就帅,这便是小小的认知。
王老师用他的自行车驮着三个小姑娘,前面的车梁上一个,后面的座凳上放俩,他在中间,长腿一蹬,我们一路飞奔着就去比赛了。路上的野花啦,小草啦,自是也蹦蹦跳跳好像在向我们招手。
到了那里,黑压压的人群都在台下,看着就有点儿害怕了,月儿便跟老师撒娇:“老师,老师,我想最后上。”
“别闹,最好的就应该最先上,自然你是要第一个上了!”
突然间愿望不得的失落瞬间爆棚,心里莫名就有了气。上就上,只是故意没有了抑扬顿挫,一口气无表情背完了表演的课文。“大家不都这样儿嘛,那我也这样好了。”很要挟的一种心态,在小心眼里翻腾,明显是耍小性子给老师。
那件事直到现在还是记忆很深刻,记得下了台才知道后悔,才觉得对不起老师,眼泪也才流了出来,虽然许多话压抑着没说,但那强烈的内疚感和自责感还是一种折磨,所以每当我解剖人性时也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一刻。
其实每个人都有一个小善和小恶,它只要得到适当的土壤便会张扬。也许这些那老师并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小月儿那时之所以那样是一种被宠坏的心理在作祟。
(三)打皮瓜
村西有个打麦场,打麦场边上又有个烧瓦窑,那里也是我们这些孩子们的好去处,月儿那个时候有两大爱好,一是听评书,岳飞传,水浒传,三国演义啥的,一个不漏我都喜欢,中午12点正,下学的铃声一响,背个小书包,叮叮当当就往家跑,然后打开收音机袁阔成,单田芳就开始在收音机里发声开播了。一天一天的追,还有那个小喇叭广播,滴滴滴,滴滴滴,小喇叭广播现在开始了……那声音,那故事都是很有魔力的。
月儿现在要说的是那个烧瓦窑,远远看就像个炮楼。下面有洞,几面的进出口,生产时暖烘烘的,大娘大妈们便在窑的上面烙饼,金黄的两面,片刻就好。
我们要到的地方却是砖瓦师傅的制作室,那些软软的黄泥巴在挂着大铺裙,却赤膊赤脚的大师傅那里会变的很神奇,无论是师傅赤着脚踩泥也好,还是他把那些泥巴变幻成瓦型或砖型都对我们充满着一种神话的力量。被他允许也赤着脚丫在那些烂泥里进进出出,上上下下的蹦跳几下简直是天堂间的事儿,完了再讨些泥巴出来那也就进入了月儿说的打皮瓜了。
你看吧,小小的手,从那泥巴上揪下一小块,然后三捏两捏,一个泥碗碗便成了,接着是要吹仙气儿的,对着那碗儿念念有词的吹口气,更多的时候干脆吐点唾液以示加油。然后,把小裤腰紧紧,把小碗碗口向下使劲向平平板板的石块上灌下去,“啪——”“啪——”“啪——”
随着清脆的响声,泥碗底部破开,一阵的欢呼,然后大家拿着剩下的泥块比对着给对方补皮瓜,口子大的就赢的多,口子小的就赢的少,还有摔歪了没破口没响声的自是没得赔,也就输了。
每到放学,三五个早早便约好了的,一个个兔子似的窜过小巷,窜过家门,再窜到烧瓦窑,要么撅着小屁股爬在小石头边三下五除二把老师布置的三遍两遍的生字抄完,再匆匆的塞进书包,战争便迅即开始,往往是日落西山才想起了该牵的牛还没牵,该烧的火还没烧,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被爹娘揍的疼痛哪抵这半刻的销魂啊。
所以曾有很多的时间是在这个烧瓦窑里渡过的。
(四)看飞机
小时候,我们村子附近有过一个飞机场,只不过是在五公里以外。五公里在小小的眼界里是很长很长的一个远方的。
小村正南五公里,几十亩平平整整田地无边无际的,总也也望不到头。月儿便觉得它像蓝天那么大,每次跟爸爸妈妈路过的时候都确凿着:“蓝天多大,它多大。”可是机场里却很少见飞机。便总想着这大飞机嗡嗡嗡的会是啥样?有房子大,还是大山大?那么大大的飞机场,我看到飞机却只有一次。因为太远了,大人们都不许我们去。可他们自己也没空领我们真正去看看,越是这样,心里的好奇就越甚。所以当二蛋说飞机场好像来了一架大飞机时,我们几个小伙伴便聚在了一起。
“我想看!”
“我想看!”
“我也想看!”
“咋去?”
“自己去呗!”
“咱自己去看看,就赶快回来。”
三宝、云云、二妞儿一碰头,大家议论纷纷之后,立刻又达成了一致:放学以后,偷偷地出发看飞机,看完再偷偷地回来。这样的大事有眉目后的兴奋和急切是压不住的。
终于熬到放学,大家飞奔着跑回自家门口,把书包从门缝再塞进各家的门里,然后便又集聚在一起,撒着欢儿的飞出村庄,往南方的大道跑。那样的追追赶赶里,跑着跑着太阳就下山了。再跑着跑着,天色又开始有点暗了。这时大家开始累了,可是为了能看大飞机,我们就放慢了脚步,走着开始去飞机场。走着走着,路上开始看不到人影儿了。风开始从头顶来,鸟开始怪叫。路边的草丛里也时不时会蹿出只兔子来吓我们。我们开始提心吊胆了。但我们还是一步一步挪,我们挪到了那个飞机场的进口处,空旷与黑暗却让我们再也不敢往前,同样也不敢后退了。然后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小声的,嘤嘤的哭起来,有一声,便有两声,紧接着我们大家便都大声的哭起来……
“爸爸——”
“妈妈——”
“呜呜……”
“呜呜呜……”
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可是怎么回家,怎么找爸爸妈妈,却让大家越哭越想哭,越哭越委屈。
“三宝——”
“云云——”
“二妞——”
“月儿——”
……
漆黑的夜里,手电筒在空旷的原野渐近,那喊声也加大了我们的呼嚎,大家开始飞奔着,一个个扑进伸向自己的温暖。
那个飞机场的故事也在一顿胖揍里被圆满翻了过去。月儿是没被揍的孩子,一直以来都被惯以“好孩子”的优势就是他人挨揍而你总是那个幸免于难的人。
(五)听故事与讲故事
童年记忆里的听故事和讲故事也是不可磨灭的快乐。
忘我的看故事只是想把好听的故事讲给那些个眨巴着小眼睛的跟屁虫,妹妹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才会乖乖的很听话,不再淘气乱窜,我也才会有更多的时间去读书。
“姐,白雪公主后来咋了?”妹妹咂巴着小嘴巴把那一块糖轻轻的咬一点点,再用食指蛋蛋小心的挑到我嘴边,因为她太想知道可爱美丽的白雪公主跟七个小矮人到后来怎么样了。
可是后面的故事因为书本页面太破旧早掉光了,姐姐也不知道小矮人跟白雪公主的结局,就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进行续编:“那个可恶老妖婆,因为撒了谎变的更丑了,小矮人和白雪公主有了善良王子的帮助过上了幸福生活……所以我们每个人可不敢撒谎哟,那样会变得又老又丑的……”
看着妹妹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然后再跟大家一起郑重的点点头,心里除了释然,更多的是忐忑,一遍遍的祷告着:“我不是故意骗人的哦,魔镜,魔镜,你一定一定不要把我变得又老又丑,我以后一定一定会做个好孩子的,求求你,求求你……”祷告祷告着,眼眶儿便就湿润了。看到姐姐哭的妹妹就会跟小伙伴们找一捧的打碗碗花或是拽一捧的狗尾巴花,尖笑着来讨好我,霎时所有的不安和忧伤又都变成了快乐的笑声。新的节目就又开始了新演。
“我做岳飞,我做岳飞!”
“岳飞不是女的,岳飞不是女的……”
最后总有一个捣霉蛋会垂头丧气的扮演可恶的秦桧,结果,他便会早早的说:“我要回家吃饭了,回家晚了,要被妈妈打的。”
……
快乐童年是个童真的世界,那时候的我们谁都不愿意扮演一个恶人,如今长大的我们多了许多的复杂与历练后,又再有几分天真可以保留?
(六)唱歌
那年,最喜欢的是一条海军蓝的裤子,一件白色的确良衬衫,和一双白色球鞋,再加一条鲜艳的红领巾。
那样的衣服和鞋子不是每天都可以穿,只有在考试或参加什么活动或表演的时候才会被爸妈从箱子里板板正正隆隆重重的拿出来在身上套一下。那时候的《社会主义好》一首歌,从第一天背上书包就唱到离开小学的课堂,虽然还有《学习雷锋好榜样》,还有《我们是共产儿童团》,但主打的歌都是《社会主义好》。
下课放学,最常干的活就是跨个篮子到地里割一筐的猪草。大家拿着木棍作的刀枪剑戟,都想做电影里英勇的小东子,小英雄。
上树掏鸟,拽根马鬃作二胡是调皮孩子的事儿。
(七)马乳乳蛋儿
小时候没什么好吃的零食,中午放学的间隙除了跟小伙伴爬上枝杈横生的柿子树上摸猴玩,就是吃完饭逃过老师和家长的眼睛到野地里采一种叫马乳乳蛋的野生小果子吃。
那是一种生长在土垄地头,丛生在田野里类似于酸枣刺的植物。每根枝条都爬满了密密的小刺,小刺和小小细细的叶片间隙长满了果实,那就是我们的美味。刚生成时是青色的,到了夏季麦子成熟的季节就由青转红再转为深红,涩涩的,酸酸甜甜的。
每次的采摘都会带着几番辛苦,小手上,胳膊上免不了会挂些刺痕,但看着满兜的胜利果实,拿出一个放嘴里酸酸甜甜的一咬,亦或是再有潇洒些的用它作子弹来开一场枪战,那所有的痛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至于回家后,怎样的被家长和老师责罚那些都是在眼泪中才来得及思考的问题。
月儿小时候太过文弱,采那些东西的时候总是最少,回家的时候裤兜儿却又是最满的。因为大家满才是真的满。
(八)看电影
看电影是那时最大的盛会了。
有电影的时候,下学要比平时早,饭也是回家就要吃的,因为饭后的时光是那么殷殷期盼,那可是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在爸妈的再三哟嗬下扒两口饭,便急匆匆地搬着自家的小凳、长凳、椅子,所有能在屁股下面可以作坐凳的东西去占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