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拐弯处的喇叭声
我九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父亲抹了抹眼角的泪,哽咽着对我说:“娃,咱不哭,别让你妈看见伤心。”
母亲走后,父亲首先向邻居大婶学着蒸馒头、做饭、炒菜,一个月时间,父亲由不会做饭菜变成了厨房高手。有人对父亲说:“你再找个伴,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妈,再说你忙里忙外也苦呀!”父亲坚决地摇摇头:“蝎子的尾巴后娘的心,我不能让孩子受委屈。”
岁月匆匆,转眼我上了县城重点高中,每次父亲都要把我送过那段最陡的山路的拐弯处。我家门前就是山,去镇上或城里需爬过这座山,山腰有一个90度的拐弯,加之坡又陡,这儿出了好几起交通事故,伤了好几个人。父亲不放心,总是要送过这个拐弯才回家。
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政府当秘书,后来结婚有了儿子。为了回家方便,我买了辆摩托车。每次离家时,父亲总是对我说:“你转过那个弯时,给我按三下喇叭,我就在门口听着呢!”“爸,没事的,我会小心的。”我不在意地说。“嗯,记住,别忘了。”父亲叮嘱道。
后来我就有了这样一个习惯,每次骑过拐弯处就按三下喇叭,我知道父亲在门口静静地等着喇叭声。
一次,我骑至拐弯处才发现喇叭坏了。我想:骑了多少次了,父亲不会担心的,就飞似的去了镇上。刚到镇上,镇长就告诉我:“你爸让你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头嗡的一下,就赶紧拿出手机,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爸,怎么了?”“没事,我就是没听见你按喇叭声。”说完父亲就挂断了,我呆呆地站着,眼睛涩涩的。
一个秋日的黄昏,儿子吵着要吃刚退了皮的核桃,我说:“爷爷给你准备了一大筐呢,明天我给你去拿。”儿子硬是不行,非要现在吃,我就骑车回家去取核桃。
我和父亲寒暄了几句,就带着父亲装得满满的一袋子核桃走了。父亲说:“天黑了,骑车慢点,过了拐弯处按三下喇叭,记住!”我嗯了一声就出了大门。
第二天一大早,邻居大婶打电话告诉我,让我赶紧回去。我问什么事,大婶没说,只是让我回去。
回到家里,邻居都在客厅,我知道事情不妙,赶紧跑进去。村里的刘大夫说:“你爸是突发性脑溢血,不行了。”我一下子扑到父亲的身旁,失声叫道:“爸!”父亲眼睛一亮,就停止了呼吸。
办完丧事,邻居大婶说:“我那天晚上串门回来,看见你爸靠着门,就和他打招呼,谁知他不吭声,我才发现他病了。我要给你打电话,他怕你急,晚上骑车不安全,硬是摇头。后来我们就找来了刘大夫……”后面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泪水再次模糊了我的眼睛。
出了七,我要回政府上班,骑车过了那个转弯,习惯性的按了三下喇叭,妻子说:“别按了,爸……”我刹住了车,疯狂地按起了喇叭,心里大声地喊:“爸,你听见了吗?”
从此,拐弯处的喇叭声再也没有响起,我的世界少了一个牵挂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