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远的村小 ——坡杨小学
记忆深处,村小是一片苹果花开的乡村世界的核心。我们一群懵懂匪气的孩子除了在里面学习,就在放学后爬树、下沟、上崖。儿时的记忆鸽子一样时常飞回,时常在脑海翱翔。
大雁北归,春风催雨,渭北的山坡,一层层梯田上,农人忙碌。几场春雨过后,大地泛出格外亮丽的新绿。我们一群孩子背着母亲自个儿缝补的百块碎布“迷你式”书包去上学。花色繁多,有各种剩布做的花色。村小的红旗火焰一样召唤着村上的孩子,燃烧的色彩,燃烧着生命最初的梦想和追求。我们踩着金色阳光,踏歌而行:“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哦,大风从坡上刮过……”一路在麦子的叮咛里踏歌而行。
村小成为知识的舞台。每当清晨和黄昏,整个山村都能听见我们琅琅的读书声,夕阳西下,麦子和苹果一天天走向成熟,空气里弥散着馨香。我们穿越在麦田间,鸟儿一样歌唱着快乐的时光。村小以单薄的力量,点燃了乡村的文明之火。一个个离开村子的孩子也纷纷走进了城市。村小毫不动容的站立着,站在村子旁,像一个颓唐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眺望着远方,用自己的桃李春秋为乡村的文明奠基。学校是骨头,孩子是肉。村小让几乎所有的孩子骨肉分离,最后离开村子,在通往城市文明的道路上,洒下耀眼的汗水。村小不是古代的私塾,但它把我们带回唐诗宋词的风花雪月,带到外边精彩的世界。
在上世纪80年代末,村小从队里的底坑窑式学校搬到村支部大院。村小只有一排土坯子的教学校舍,三个教室,从东到西分别是:学前班和一年级一个教室,中间是二三年级教室,最西边是四年级教室。学校东边一片空地,没有操场,更没有篮球场地和体育运动器材。每天由老师组织跑到校外的大场上去上操。四周载满了高高的白杨树,低洼处长满各种野花,时常捧出可爱的笑脸。我们时常在学校靠近南墙的地方歇息,做游戏。
那时候每天上学,我们急匆匆地来,也没有什么零食可吃。学校后边的荒草坡上的野草莓,野葡萄都是我们大餐。荒草坡以前是村支部的办公室,三间用胡基箍的窑洞。年久失修,一场大雨后,窑背后屁股连着麦场的地方轰然坍塌,留下了几个大窟窿。我们经常窜上去捉麻雀,采各种野花,编草绳,拧草垫子,甚至打土仗,扎马步,翻鹞子。
每年割麦的当儿,我们几个淘气的孩子就结伴而行,翻沟跑到隔沟而望的石马岭村,爬上唐代的大石马,一个个八面威风,喊着:“驾!驾!呔起喔喔……”。一个个成了古代战场骁勇善战的将军,好不威风!回来后,我们不但受到家长的严厉批评和指责,也受到了老师的惩罚。每一个人不但罚抄生字一百遍,而且每人嘴上画了一个桑葚。但谁也埋怨过老师。冬天的窗户,呼啦啦的西北风刮个不停,经常吹灭我们自带的小煤油灯或者蜡烛,但没有吹灭我们读书的信念和求知的欲望。村乡的校舍简陋、桌凳破旧、连本小人书也没有。三四个真诚而严厉,朴实而可敬的老师磨砺了我们生命最初的读书岁月。物是人非事事休,而今那颓圮的老墙几乎不可寻觅,但在经历了一些人生的荆棘沧桑后,我时常还能想起村小,想起生满雀斑的黑板,高低不齐的桌凳,弯腰的垂柳,燃烧的国旗,黑的字,白的纸。
村小的一个老师每当批评学习后进的孩子时,就咬牙切齿地骂:“你看,你看,你就是西藏的大拉萨,拉萨(落后)完了。”我们虽然表面上非常害怕他,但每一个心中都乐滋滋的。因为他在乎每个孩子的学习和未来。我们都在背后大胆的叫他“秃老汉”,因为他那时候虽然四十多岁了,头顶没有一丝头发。但上课上的很好。孩子们都很崇拜他,敬仰他。
偶尔一次回家,竟遇到了我小学一年级的语文老师,他已经白发如霜,年届古稀。他已经认不出我是谁了。时光倥偬,村小已不复存在,早已被村上辟为两户人家的庄基地。盖起了敞亮高大的楼房,孩子们也纷纷走进乡小和城镇读书了。
村小,彻底的走出了我们的视线。但它承载过的乡村的希望与梦想,是每一个从这里走出的人无法忘怀的,也是每一个离开三尺讲台的人青春的最美丽的风景线。村小,它总悠远而诗意地横亘于心灵的河床。在我心里,村小就是我们的心之幸福和精神满足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