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头发、额头上的刘海梳得溜光的王玉华说：“我们不就是心疼钱么，我五十多岁了，第一次穿旗袍，既喜欢，又觉得这钱打水漂一样就没了，换了这两件平常都不能穿的戏服，回去我家公婆不知怎么骂我呢。”
　　 刘艳霞摸着王玉华的腰说：“你买得值得，你看你穿着腰身出来了，哪个知道你有五十多岁了，如果画个眉毛、涂个口红，别人以为你三十出头呢。大刘叔更加喜欢你了，哈哈哈。哪像我，想装嫩还没资本，这水桶腰就暴露了年龄。”
　　 “去你的，你还笑话我，大刘关我什么事？就因为年轻时追求过我，我现在是寡妇了，就要把我们凑成一对？”王玉华打了刘艳霞一掌，嗔怪道。
　　 “谁不知道大刘叔看见你眼睛都直了，是不是一对，你们自己清楚。哈哈哈……”刘艳霞边说边走开了，她怕王玉华再来一掌。
　　 “王姨，你就嫁给大刘叔吧，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多好啊！”刘艳丽嬉笑道。
　　 “不理你们了，一个个没正行，不好好排演节目，拿我这个老太婆开涮……”王玉华脸上的笑容多过恼怒。
　　 大家说说笑笑换了居家服装，拿起扬叉，立马从烟雨江南的旗袍女子变成了山野劳作的妇人。陈小娟开了热情洋溢的劳动场面的音乐，一群女人从优雅的姿态换成粗犷的干活姿态，动作自如，扬叉仿佛成了她们的武器，或扬起，或立地，她们进入了劳作的状态。
　　 三
　　 山里的夜晚降临，除了几声狗叫，十分安静，累了一天的人们或在家里看电视，或串门溜达，刘艳丽在家里与女儿看电视时，给婆婆打电话，没说几句话，那边换成了老公张志杰的声音，他说：“你在家里呀，没出去玩？我不在你身边，你多自由。”
　　 刘艳丽回道：“在山里，能去哪里玩，天黑了，只能在家看电视。你又查岗了？我天天排演，累坏了，脚都起泡了。”
　　 张志杰说：“这可不能怪我，我当初并不赞成你回去的，我怕你找借口跑到那城里玩去了。”
　　 刘艳丽骂道：“去你的，女儿在旁边，说话注意点儿。我要去玩，大大方方去，才不找借口呢。你要怀疑我，我就真的去了，看看你还胡说八道吧。”
　　 张志杰说：“别，我这不是在乎你嘛，我可不想被你戴绿帽子。听说你们村的女支书给她老公戴了一顶又一顶绿帽子，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刘艳丽说：“你听谁说的？别见风就是雨，与她相处这些天，才知道基层工作的不容易。她太忙了，不仅要管自己家里的事，村里的大小事务都得操心，遇到一些孤寡老人生病，她要安排人去照顾，遇到有人吵架打架，她得去处理。外面的传言少信，要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别相信讹传的谣言。有的人没事儿干，只知道扇阴风点鬼火，有本事他们当当基层干部试试？”
　　 张志杰说：“无风不起浪呀，作为一个女人得注意自己的言行。你表演结束了赶快回来，你又不是村里的村民了。你要支持你的闺蜜，又喜欢表演，我难不住你。表演结束了就立马回来，娶了老婆回家见不到老婆和孩子，这哪像个家呀。”
　　 “你妈不是在家里吗？女儿在这里很乖，又不妨碍你，我才出来几天呀，你不是更自由了吗？我在家时，你天天要应酬，见不到你的人影，说你回来晚了，你还嫌啰嗦。我不在家，你可以见你前妻了呀。不过我说清楚，只要我知道了，我立马去沿海城市玩。”刘艳丽威胁张志杰。
　　 “我哪敢呀，她也不愿意见我，一直骂我是陈世美，恨死我了。” 张志杰满腹委屈道。
　　 二人正聊得火热，突然，陈小娟来了，刘艳丽说：“不跟你贫了，小娟来了。”说罢就挂了电话。
　　 陈小娟脸色不好，似乎气冲冲的。刘艳丽问道：“怎么了？你和老公吵架了？”
　　 陈小娟拿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下，说：“是，也不是。气死我了，我们村准备的两个节目，他们说得换人就让表演，否则表演不排名次。”
　　 “为什么？谁碍着他们了？他们是谁？”刘艳丽惊讶地问道。
　　 “外村的起哄，说我们村表演队不全是村里的人，有外人。领导没办法，要我们换人，这临时去哪儿找人去。我本想去趟镇上的，可我老公死活不让我去，说我被人泼脏水，到处在传谣言。他说我不去找人，他就相信我，否则他就认为是真的。”陈小娟为难地说。
　　 “是说我吧，碰他们的鬼哟，我虽然住在县城，可我的户口还在娘家呀，我告诉你，你别理他们，我们两个明天找领导去，我带上户口薄。真是的，有本事就排演好节目呀，他们在这些方面动歪脑筋。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陪你去，看他们嚼舌根。”刘艳丽穿着拖鞋，披着头发坐在陈小娟旁边。
　　 “我这几天累死了，村里有很多事要处理，他们又从我们表演人员上找岔子，哎！真是越忙越乱。”陈小娟叹道。
　　 “没事儿，明天叫张嘉玲带领大家练习旗袍舞，扬叉舞大家劳动时都熟练了。我们必须争取拿到名次。”刘艳丽安慰道。
　　 陈小娟用扇子拍打着，免得蚊虫叮咬。她眼角的鱼尾纹在白炽灯的照射下清晰可见，好看的丹凤眼因疲惫没了光彩，她说：“我婆婆到处向人打听，问我怎么总是往镇上跑，最近会多，我去镇上多了些，她疑神疑鬼暗中询问我的行踪。他儿子是招郎上门来到我家，她竟然咸吃萝卜淡操心，管起我的事儿来了。现在搞得我老公也吃错了药似的，去哪里都要打破沙罐问到底，他以前不是这样多嘴的，烦死了。若不是想把村里搞好，我都想不干这个村支书了。”
　　 “我这次回来，与你们排演节目，才知道你的不容易。女人做点事儿，怎么这么难？长得有点儿姿色，就有人说长道短，流言蜚语满天飞。真不知那些人怎么想的，传播没有根据的话有意思吗？我现在总算明白了，做得再好，都有人说是非。还不如不理他们，把他们的话当耳边风，说得粗鲁点，就当他们是放屁。”刘艳丽打开折叠扇摇晃着，蚊虫嗡嗡地叫着，不敢近身，不远处的旧风扇摇着头。
　　 “是的，他们越是要泼脏水，我越要做出成绩，我们这次表演节目和演员一个都不能少。我现在回家休息，明天我们早点去镇上落实节目单的事儿，看看他们还能找出什么理由想减掉我们的节目。”陈小娟起身告辞，话没说完，人已走出门外。她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离开，刘艳丽为闺蜜愤愤不平，决定明天力争节目全上。
　　 四
　　 太阳火辣辣的，刘艳丽走出村口，身上的衣服汗透了，陈小娟骑着摩托从小路上飞驰而来，刚停下，刘艳丽抓着陈小娟的肩头一跃而上坐在摩托车后面，二人从简易公路消失在山林里。
　　 恰好镇上赶集，人们挑着新鲜的蔬菜、刚抓的泥鳅黄鳝、刚起锅的粑粑在集市上叫卖，陈小娟减慢了速度，缓缓前行。刘艳丽看着那粑粑说：“待会儿回去，我要买点粑粑尝尝鲜，好久没吃过了。”
　　 “若不是排演的事缠着我，我想好好赶集呢。”陈小娟骑着车开往镇政府的方向。
　　 “我们办完事儿，就逛逛集市吧。”刘艳丽说，她感觉一路狂奔，衣服已经干了。
　　 “我想办完事儿，你陪我去个地方。”陈小娟见走出人多的地方，加了马力前行。
　　 “好吧，是办事吗？”刘艳丽问道。
　　 “待会儿再说，我担心我们这次来能否有作用。我知道是谁想我们的节目下，只是没证据，我们一定要力争。”陈小娟说着，似乎是给自己打气。
　　 镇政府坐落在大江边的一座山下，大门口有人进进出出，陈小娟遇到熟人就热情地打招呼，刘艳丽跟在她身后东张西望，她有几年没来过这里了，发现旁边多了几座民房。走到挂有镇文化站牌子的一办公室门口，已是中年大叔的文化干部陈大力从隔壁办公室走了出来，与陈小娟客套了几句，就走进办公室，陈小娟跟了进去，刘艳丽把东西交给陈小娟，说自己就在外面站一会儿，透透气。他们二人聊了起来，陈小娟拿出刘艳丽的户口簿，让陈大力过目，陈大力裂开大嘴笑了，说：“你真带来了户口簿，这下那帮兔崽子就不会瞎起哄了。”
　　 “我知道是谁在瞎搅和，他们不就是含沙射影说刘艳丽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吗？哥，看清楚，我们村的表演队没有外面的人。”陈小娟坐在木沙发上说。
　　 “我们也是不明真相，既然是误会，你们的节目照常上，这次竞争大，妹妹你们好好练习，争取脱颖而出。”陈大力与陈小娟是一个辈分的，陈小娟平常与他以兄妹相称，只有与他交往，她老公不吃醋。
　　 “我们村的音乐背景还得重新选，管音响的事儿是谁负责·？”陈小娟收起户口簿，问道。
　　 “各村都有领队的，到时推选一个吧。你们好好表演，以后争取去参加临县表演，学学经验。”陈大力说了一些临县的群众文化表演，陈小娟连连点头。临县离她老公家近，她去赶过几次集，最难忘的是元旦节的那次乡村文化表演。也就是从那次长了见识后，她决定组建村里的表演队。
　　 陈小娟与刘艳丽走出镇政府大门，骑车向左拐奔向溪边的卫生院，刘艳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她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陈小娟轻声说：“我有一个半月没来大姨妈了，我来检查一下。”
　　 刘艳丽嘴巴张成O型，恍然大悟，说：“不会有喜了吧，如果有了，你就不能表演了。”
　　 “别吓我，我一直很小心的，我估计是累得内分泌失调了。来检查一下放心些，没有怀孕，我就全力以赴带你们练习。”陈小娟说着，二人在医院外的墙边下了车，交代门口一居民房屋里的老人给看着，她们一会儿就来。走到了卫生院，妇科医生王小霞正在给来产检的孕妇量血压，见到陈小娟，就说你们先坐一会儿。
　　 刘艳丽对卫生院还是熟悉的，如今这里的条件虽有所改善，和县城是不能比的。陈小娟随王小霞进了里面的检查室，刘艳丽坐在木凳子上，看着窗外的树枝，只听她们叽叽咕咕说着什么日期、多久了呀。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陈小娟和刘艳丽走出了卫生院。陈小娟大松一口气，说：“虚惊一场，我就怕是真的，我就不能完成我的心愿了。如果生了二胎，我两年之内是不能管事的。”
　　 刘艳丽笑了：“也是，我们好不容易组建了表演队，如果你只能仅仅是领队，以孕妇的身份小心地跟在我们后面，不能一起表演，多没意思。”
　　 二人刚走到摩托车前，一个身影突然跑向墙边，陈小娟大叫：“站住，你往哪里跑，又跟踪我，你就听你妈的话……”刘艳丽还没反应过来，陈小娟飞跑过去，揪着她老公张大海的耳朵从墙那边走了出来。张大海半弓着腰，任她大骂着，刘艳丽迎了上去，解劝道：“算了，回去再收拾他，这里好多人呢。”张大海感激地朝刘艳丽挤出尴尬的笑容。
　　 刘艳丽告诉张大海，她是陪陈小娟检查身体来的，现在可以放心地回去排演了。她要张大海珍惜夫妻情，别听风就是雨，像个无头苍蝇地到处跟踪。张大海唯唯诺诺，说自己是来买东西的，碰巧看到她们二人进了卫生院，不放心就守在那里的。陈小娟气愤地低声嚷嚷：“是碰巧吗？是你妈叫你来的吧？你不想好好过，就滚回你自己家去，当个没断奶的儿子，天天吸你妈的奶，守着你老妈过一辈子算了。”
　　 刘艳丽见她火药味十足，假装骂张大海：“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还不哄哄小娟，她为村里的事忙得焦头烂额，你还小心眼儿，怀疑这怀疑那的。”
　　 张大海笨拙地说：“我……我以后不听我妈的话了，小娟你打我吧……”
　　 陈小娟哭笑不得，刘艳丽赶紧说：“你看看张大海多好，知错就改，你一定要原谅他。”随后刘艳丽找了个借口，说想去镇上姨姨家看看，让陈小娟夫妻俩先回村子。陈小娟和张大海走到摩托车停靠的地方，张大海把陈小娟扶上摩托，自己随即越上了车，一溜烟消失在路口……
　　 五
　　 七夕节，天气炎热，知了长鸣，刘艳丽回县城了，她在浪漫的节日赶回来有自己的目的，一是来个突然检查，看看张志杰有什么风吹草动吧，二是回来拿不同尺寸的塑身衣。
　　 七夕节的夜晚，皓月当空，刘艳丽拖着张志杰带上女儿在步行街散步。步行街灯火辉煌，高跷的飞檐在月色下像展翅欲飞的鸟儿，年轻的情侣们手牵着手来回穿梭。看到有中年人牵手的，刘艳丽就说应该不是真正的夫妻，张志杰笑她神经质。给女儿买了连衣裙，一家人从江边小道回家了。
　　 第二天刘艳丽去美容院，刚到门口只听几个女孩儿叽叽喳喳，见她来了就立刻闭口不说话了。刘艳丽笑着说：“继续呀，有什么新闻？昨晚七夕节过得快乐吧？”
　　 “刘姐，吓死人了，昨天出大事儿了？”胖乎乎的李莹莹说。
　　 “是的，七夕节过得太恐怖了。”有着小酒窝的张雨点似乎惊魂未定，说话声软绵绵的。
　　 刘艳丽急忙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呀？快说呀。”
　　 刚从乡下来的王丽丽说：“一对情侣被砍伤了，据说有一个有生命危险。砍人的人还没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