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QQ头像闪烁，简直受宠若惊。小时候常吓唬她，“爸爸妈妈不要你了！”如今轮到这小坏蛋来吓唬我们，她不用说“爸爸妈妈我不要你们了。”十天半个月不跟我们聊一句话就把我们吓得够呛。妻子要求跟她视频，“我忙啊！在看书”
　　 看她个头！这个年龄的孩子会因为看书而忙，谁信？
　　 鬼丫头上次主动联系我是为了跟我打听男人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当时妻子可焦虑了，“太远了！坐高铁都要2个小时，太远了！”可眼下妻子更加焦虑，“你说她怎么一点不着急，都快毕业了还没个男朋友，上次那个虽说远了点，但小伙子长得还是蛮精神的。”
　　 “粑粑，我要买衣服。”紧接着图片，试衣镜中女儿一袭淑女装，上身是白色宽松针织衫，下身驼色中长裙。
　　 把图片放大缩小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拨通女儿电话，“爸，好看吧！”就像发现了被人忽视的艺术品，小姑娘抢着炫耀自己的眼光。
　　 “嗯——”我推敲着不会打击年轻人一时热情的措辞，“看上去——”
　　 显然，女儿从拖沓的吐字中察觉到了我的态度，迫不及待地替那套衣服辩解起来：“照片拍出来的效果不好，穿在身上可棒啦！”
　　 “样式倒还可以，就是觉得面料和做工一般。”我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这套衣服配不上我家的宝贝。
　　 “我要嘛，同学都说我穿着好看！”电话那头一阵叽叽喳喳的少女之声。
　　 “多少钱？”我不太情愿地问。
　　 “五百多。”价格证实了我对那东西的判断。自从女儿褪去了高中校服，她的穿着一直由我把关，我以一个中年男人成熟的审美刻意影响着自家的姑娘，希望培养她的鉴赏能力，成为优雅的，有品味的人。因此，无论俏皮的、端庄的、运动的，不说奢侈吧，起码得有个最低消费。五百，是单件夏装的最低消费。
　　 “爸——不是说好了这次让我自己选的嘛，我就要这个，我就要这个！” 娇滴滴的萌音挠得耳根发痒。
　　 突然间，有什么印象在心头一掠而过，“等等，我再看看。”
　　 再次打开图片，一个下凡的小仙女和一身中低档次的裙装……
　　 我用抱定某种决心的语气问：“真的喜欢么？”
　　 “嗯！嗯！喜欢的！”机灵的小仙女听到了希望，提前兴奋了起来。
　　 “好吧，我这就给你转钱。”
　　 耳畔一阵欢呼雀跃。
　　
　　 “一个人傻笑什么呢？”妻子从书房门口探身进来。
　　 我稍稍收敛意犹未尽的愉快，“女儿自己看中了一套衣服，刚给她打了钱。你过来看，就这个。”我打开图片。
　　 妻子看了几秒，一撇嘴，“不好看。”
　　 “我也觉得不好看。”我乐乐呵呵地表示赞同。
　　 “不好看还让她买？”
　　 我憋着一脸坏笑捉住妻子的手把她拽进了圈椅里。“问你个事，还记得我们刚刚认识时的样子吗？”妻子几次想要挣脱出去，最终被我揽腰控制在腿上。
　　 “那时你像女神一样，天天高傲地在我面前走来走去，不光是我，谁都觉得你高不可攀，所有男的都不敢跟你说话，可在心里又想得要命。”
　　 “哼，还不是你脸皮最厚，你这个混蛋！”妻子逐一掰开我锁住她的手指。
　　 “我第一次跟你搭讪那天你穿了什么还想得起来吗？”妻子每掰开我一根手指，我就把她掰开的上一根手指重新扣回去，来来回回，她似乎乐于待在我腿上，逃脱的意图只是一种不就范的姿态。
　　 “谁那么好记性，”可能是我的提醒勾起了恋爱记忆中的什么糟心事，她又恨恨地骂了一句：“你是个混蛋！”然后，继续不懈而徒劳地为自己解锁。
　　 “你穿了一件风衣，对你来说稍微肥了点，领子很夸张，很大，斜的，好像是当年的时尚，大概因为裁剪的原因，效果没出来不说还有点弄巧成拙，就像山寨的明星照。另外，颜色和裤子也不太搭。”
　　 妻子握着我的手指，惊讶地望过来，“你连这个都记得？都过去二十几年了……你就瞎编吧！”
　　 不屑和她争辩，我自顾自说下去，“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你并不完美的模样，可能你自己也感到了别扭，整个人的状态不如平常那样旁若无人，甚至流露出顾忌和慌张，我看着你，一下子充满了希望，因为意识到你也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只不过比别人漂亮一点，傲气一点，但并非触不可及，你那窘迫的神态在我看来是多么平易近人，于是我就斗胆成了第一个和你接触的男生，而且后来每当自信不足的时候我就拼命回忆你那副衣衫糟糕的模样，每次都能重拾信心，无耻无畏，直到我们一起去海边游玩的那一晚……”我别有意味地望向她，戛然而止。
　　 妻子从出神地倾听中猛然回味过来，在狭小的扶手间扭过身来呼哧呼哧地攻击的我胸脯，“你个流氓！”
　　 最终，她的恼羞成怒化为绵软无力的依偎。
　　 “那么你的意思女儿没男朋友也是因为她太漂亮了？”妻子把我摊开的双手重新围拢在她腰上，手指挨个交错相扣。
　　 “都怪你，谁让你把她生得和你一样漂亮。”说完这句话身体又愉快地挨了一下。
　　 “你说，女儿穿上那套衣服会有更多的男孩子追求她吗？”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这下有钱买蓝牙耳机了……啊！会不会这小家伙……她知道我一直想要蓝牙耳机……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