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青春】“帮主”的喜乐年华(小说) ——大爱驶方舟
常言说“善门难开,善门难闭”,有一家托福郝仁行到方便,紧接着就有第二家第三家,靠山村仨儿亲俩儿厚的扯耳朵挂腮一划拉(照顾)就不老少,好东西有数,林局长再有权,手里的便利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全顾着乡里乡亲,轮到自己头上就剩一点“芝麻油茶面儿”(星星点点)了。老父亲背后直骂儿子不孝顺,媳妇埋怨清汤寡水的日子,吃不着肉块只喝到点儿肉汤的也嫌怨郝仁不哥们儿,交人有远有近不够义气。和着(到头来)郝仁忙了个一溜十三遭,落得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郝仁随着年龄长大,在外办事多起来,心眼儿也灵活了许多,知道手指头长短不齐,人心隔肚皮,啥心思的人都有,站在对方角度想想,自己也不喊冤,更体谅他人的难处,更卖力帮助有马高蹬短的人家,天寒地冻的冬日大家都熬过得去,对待个别不通情达理的人,郝仁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了。
无论怎么说,郝仁秉着一腔热情,腆着一脸磨不开的肉(就是有人求不好意思拒绝),家里豁出倾家荡产之力,外援借助林局长的关系,一个人大锅炖肉,全村人跟着吃肉喝汤,走到大街上,见面都给个笑脸,说句热乎话,都夸奖郝仁有副热心肠,是靠山村问心无愧的乐于助人的“帮主”(帮人的主儿)。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林局长不知道得罪了哪位尊神,被一纸信笺告到顶头上司那里,只好在家留职察看,身兼一切职务由他人代理。如此一来,林局长俨然挨了霜冻的大树,转眼就叶落枝疏,自顾不暇,旁人无法再遮风挡雨借荫凉了。城头失火,殃及池鱼。马群承包的山地不得不告一段落。本来马群依靠着大片的山地挣得盆满钵满,手指缝都流油,日子过得芝麻开花步步登高。泥草房一下子翻盖成窗明几亮的砖瓦房,还用上了农业机械化,原先拉犁拉车的牲口开始育肥养殖了,听说市场上肉牛值钱牛肉老贵啦。只是林局长这面一撤梯子(少了助力),马群的钱包立马就瘪了半拉(一半儿),着实令人心疼令人不痛快。男人有事都好憋在心里自己掂量,女人有了烦恼喜欢找人絮叨絮叨。倾诉的对象有讲究,必须是自己信得过肯交心的那种,不然不能解忧反倒添堵。马群媳妇说一说自觉痛快了,可是有人不痛快了,邪火一家伙烧得郝仁灰头土脸妻离子散。
这天,郝仁在外边喝酒被人背送回家,一头扎到炕上一睡不起。睡着睡着感到口渴难耐,爬了几下没起来,扭头看媳妇正哄孩子睡觉,没搭理她,心中不悦,心想“老子在外头受人冷嘲热讽,回到家来受媳妇冷落,不是老子呼风唤雨帮你们拉帮套的时候了!”又一想,媳妇在家忙里忙外粗茶淡饭的也不容易,都是那些没良心的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还想挑剔田静如何如之何一身不是,没良心的玩意,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什么东西,口渴可以忍耐,尿急实在憋不住,使出吃奶的精神头,摇摇晃晃下了炕。手扶着门框墙壁踉踉跄跄往外走,脚下踩着棉花包,手去扶啥东西啥东西直躲,地面也像地震一样直侧歪,没挪几步,就跟地面来了个亲吻,脸部顿时就胖了。田静顾不得孩子哭不哭了,急步过来,费了挺大劲把丈夫扶起来,“死沉死沉的,喝这么多干啥,不花钱啊?”低头一看,这回也不用上厕所了,一泡尿全当洗裤头了。田静憋不住的气呀,怪不得马群媳妇褒贬你“帮主”,你看你还是当初那个好人吗?
“哎,张柱子跟咱家要钱呢。”
“要啥钱?”
“还啥钱,自己干啥了忘啦?”
“没干啥啊,我啥事儿瞒着你了。”
“张柱子求你去省城捎东西,你给人家买差了,叫你赔钱呢。”
“给他办事叫我赔钱,太不地道了吧。”
“谁叫你破车揽载了?吃亏活该。告诉你别管闲事别管闲事,你就是不听,这回粘帘子了吧?看你以后改不改。”
“行了行了,一回家就叨叨叨叨,我没篮子找茄子提留行吧,烦不烦呐你”。
“你不烦人!你不烦人你给老王家修车,装大瓣儿蒜修坏了咱搭钱,你不烦人你当保人抬钱要不回帐咱还本息,你不烦人你……”气得田静竹筒子倒豆子,开始数落郝仁出力不讨好的光辉业绩,被郝仁一嗓子截住,“你你住嘴!”
“都是我的不是,我不好,我不好当初你找我,干嘛不找别人?现在后悔,晚啦!”
“你,你,你不讲理,呜呜呜……”田静这边哭,孩子那边哭,两口子嗷嗷吵架,满屋子乱糟糟的。
田静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泪水像开闸的水库,这通哭啊,哭着哭着,按着胸口瑟缩成一团,痛苦得满脸渗出豆粒大的汗珠,可把郝仁吓坏了,赶紧找车送医院。到医院一检查,因为伤心过度气窒所致,由于长期操劳过重,饮食不规律,有两个小孩嚼果(吃奶),本来体质不强壮,从小又是惯孩子,家属照顾不周,险酿大病,医生狠狠批评郝仁,今后必须加倍爱护,免生枝节。郝仁笑脸答应谨遵医嘱,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俗话说“小两口打架不记仇,床头打仗床尾和”,吵过闹过,消停(冷静)下来前思后想,郝仁自觉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对田静百般温存好好调养,每天捡起家里家外的活儿,替媳妇分担家务,每次出门先向媳妇言语一声,回家来又乐呵呵的问媳妇身体咋样,温顺体贴的态度让田静觉着都不舒服。时间一天天过去,田静的气色好了,身体也恢复了,郝仁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唉!做人真不容易啊,家里家外委屈了谁都不行,做好人难,做郝仁更难,一个人扮孙猴子练分身术,全屯子街坊好友拐把子亲戚,哪里照顾不周哪里不乐意,自己请客送礼全为旁人做嫁衣了。冬天冬天烧柴不多冷屋子,没谁可怜你孩子大人动手动脚,夏天夏天可地里杂草吃庄稼,没谁去给你铲一锄,林局长下马可苦了他郝仁一个。再见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再见了昔日的暖语良言。好一阵子寒心彻骨过后,郝仁静下心来,不看那些势利小人,生活为了自己,不能因为坐冷板凳就坏了心肠,自己改不掉的旧毛病,看见谁有难处依然乐得援手,郝仁到多暂也没有花花肠子,烦恼的事情不去多想,日子还得往好处过。
五
老庄稼把式都懂,“浇伏头晒伏尾”,有助于地里的农作物生长旺盛,利于成熟收获,可是今年的雨季早早来临,雨水不紧不慢,没风没浪的下了好几天。靠山村的田间生产大都告一段落,多数人家挂了锄,从开春一直忙碌,总算有了喘息时间。这天,郝仁悠闲自得地到水田旱田溜达了一个遍,傍晚早早回了家,媳妇热饭热菜端上桌,郝仁戒不了整上两口小酒,两口子一人怀里揽着个孩子,一家四口围坐桌边,孩子大人一起吃饭,说说话,逗逗孩子,蛮有乐趣。郝仁一边自己吃菜喝酒,还时不时用筷子蘸了酒水,往宝贝闺女嘴里抹一下,辣的孩子小嘴一咧,似哭似笑的模样,真爱死个人。
“哎呀,你别给我闺女吃酒,养大了成个大酒包咋整啊”。
“没事,我宝贝闺女将来吃香的喝辣的,比她老爸有福,是不是宝贝?”说着在小孩儿脸蛋儿上亲一口。
“你可悄悄的吧,看弄我闺女一脸埋汰”,田静说着拿手在女儿脸上擦。
“哎,我说,该种萝卜了吧?这雨也不停。”
“早着呢,老姐说‘头伏萝卜二伏菜’,还差几天哩。”
“那都是老黄历啦。现在种的蔬菜都是新品种,高产,生育期长,种晚了白菜没心,都是趴拉棵子,难吃死了。咱家不听你老姐的,赶早种,种完喽我还得去林局长那儿瞅瞅。他那大水库我不放心,照这么个天气,赶上大雨暴雨,非冲垮不可。”
“种白菜倒是小事,你看咱这房子,房顶梢头被风刮掉了,待两天不得漏啊?”
“呣……这等我回来再说,我去用不了两天就回,回来找俩人捆个毛毛虫就成。唉!等日子过好喽,把这泥草房扒了,咱盖个像你老姐家那么大的砖瓦房,到时候把你爸妈都接来享清福,”
“你可得了吧,咱俩儿结婚这多年,都没回娘家看看,还不得把他们鼻子气歪?”
“不能不能,我这个姑爷会讨他老人家欢心。现在关键是把家里弄好,我去帮林局长办妥了,别出事,大家都安生。”
“啊,那行吧。你去快点回来,在那儿当心点,别不管不顾的,不要逞能,安全重要,听到了吗?”
“啊啊啊,我的小事儿妈!你就在家擎好吧。”说着,郝仁爬在田静脸上亲了一口。
“哎呀,小心孩子”。
先下毛雨不下雨,后下毛雨不晴天。这几天,中雨小雨轮番登场,连续不停地下,提前进入这一年的多雨季节。靠山村积极响应县政府防洪抗汛指挥部的号召,村主任在大广播里召集村民,配合防洪抗汛工作,有人出人,有车出车,大量收集塑料编织袋,积极支援松花江护堤防洪。同时,村部派人通知各家各户,大田低洼地块的排水防涝减灾保收工作,尤其提醒居民注意泥草房危房漏房,预防倒塌伤人事件。淅淅沥沥的小雨如烟似雾,笼罩着绵延的山区,青翠叠障犹如仙境一般,在弯曲的山间大道上,行驶来一辆小轿车,直奔靠山村。
田静一盆接一盆地往屋外泼着积水。屋里大大小小的盆子被滴水敲击出不同的乐音,有的水满外溢,有的水珠四溅,地面上一处处水洼,两个孩子躺在炕角,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奇地观赏着屋顶落下的水滴,叮咚作响地落在炕上的搪瓷盆里,看到妈妈一阵阵忙碌的身影,小胳膊摇动着凭空抓弄着,小脸乐呵呵地引逗大人关注她们。田静把所有接水的盆子倾倒一遍,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了,那天趁小雨下得不大,求老姐帮忙看护孩子,自己顶雨在菜园里种萝卜白菜,时间一长,从头到脚淋了个湿透,当时不觉得怎样,转过天来一阵阵发冷,浑身无力,不愿意动弹,可是孩子不能不管,屋子漏雨不能不管。村上的小大夫另谋高就去了,想买片退烧药都没处买,多穿衣服多盖厚被也无济于事,仗着经常参加劳动锻炼身体,有一些抵抗力,心想顶一顶就过去了。田静只觉头重脚轻,不敢再忙乎扶住墙壁,走到炕边,挨着孩子躺下休息。
马群媳妇在家忙完家务,放心不下田静,披着雨衣赶过来。一进门险些踢翻了地上的盆子,定睛绕开水洼,一边往里屋走,一边一惊一乍地跟田静说话。“小静,这咋漏这样了?前儿个还没这么邪乎呢,哎呀妈呀,都快能养鱼了。小静,你忙啥呢?咋不说……”听不到回音,进到里屋一看,但见娘仨儿都安静的睡着。“哎呀妈呀,这心真大,就这样也能睡着。”说着,弯腰端起满盆的积水往屋外泼,一盆又一盆,如此大的声响,田静愣是没有醒来。马群媳妇预感到情势不妙,重又来到炕边,凑近田静发觉呼吸挺均匀,伸手推了推没推醒,仔细瞅了瞅,发现田静脸腮微红,用手轻抚她额头,赶紧缩回来。“哎呀妈呀,咋这么烫?敢情这孩子发烧啊,这孩子真是的,有病咋不言语一声,趁早打针吃药,咋还硬挺呢?这傻孩子”。有道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马群媳妇当时在屋里转了两圈儿,一摸衣兜,没揣“大哥大”那个大家伙,“这死玩意,用时不在跟前。”回头冲田静,又像自言自语。“你等着,我去想办法。”急匆匆往外走,踢得水盆叮当直响。
马群媳妇出了院门,正迎着一辆小轿车停在门口,车门一开,一位衣着光鲜的中年妇女闪现眼前,只一搭眼,马群媳妇就认出来人是谁了。“哎呀妈呀,是大婶儿,您咋来啦?”中年妇人听到有人搭话,不由得一怔,未及回话,就听面前人又说,“大婶,是我!小静她老姐,马群媳妇。”“哦,小静她老姐,小静咋样了?”马群媳妇闻听问话,恍然大悟,“哎呀妈呀,小静她……”欲言又止,回头冲出租车司机说,“师傅你等会,我用车。”说着,一边往院里走,一边接过中年妇女的手提包,“大婶儿,您赶紧进屋吧。”一边开门往屋里让客,“大婶儿,您小心点,别绊着脚。”
屋外光线再阴沉,也比屋里亮堂,中年妇女稍微停顿脚步,眼前适应一下屋里的黑暗,环顾四周,不由得啧啧有声,口中念叨“我的傻孩子呀”。绕开地上的水盆水洼,来到里屋,看到田静娘仨儿躺在炕角,中年女人鼻子一酸,泪水滚落下来。“女儿,妈来看你来了”,一步踉跄过去。“大婶儿,你别……小静她病了。”“啊”田静妈一个惊怵,慌忙抚摸女儿脑门,就要抱起来。“大婶儿你别急,先给小静穿几件衣裳。”两人慌手慌脚,找了几件衣物,马群媳妇看着小巧玲珑,力气不小,她自己就把田静抱到出租车上,回头又从田静妈怀里接过一个孩子,也都上了车。
“大婶儿,我得回家拿点钱付医药费啊。”
“不用,我这里有。你要是忙,就先去忙吧。”
“看您说的啥话呀,再忙有这事要紧吗?师傅快开车奔医院”,出租车来去匆匆,冲进如烟似雾的笼罩中。
第二天,又有一辆轿车停在郝仁家门口,车上下来两个人,到屋里打个转出来奔邻居家。一会功夫,就有农家妇女送出院来,“林局长您放心吧,我一定给帮主,给小郝好好看家,告诉小郝,他媳妇叫他丈母娘接走了,大人小孩儿都没事了,等他忙完了就回来。林局长,您慢走。”林局长神情很沉重,没有再说话,只是冲农家妇女招招手,就钻进轿车。轿车一路疾驰,似乎满载着某种负荷,显得有些笨重,有些疲惫。
六
天气终于阴雨转多云,又多云转晴,漫长的雨季有惊无险的过去了。林局长由于应对及时,水库固若金汤,无一损失,他经营的山林葱茏茂盛,山地庄稼壮实旺盛,只盼今秋有个喜人的大丰收。郝仁却面临着一场家庭风暴,为了朋友他抛舍妻儿,置漏房农活于不顾,媳妇病重也不在身边,老丈人老丈母娘怒气冲天,义愤填膺,要为女儿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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