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开杂货店的单婆婆
单婆婆无儿无女,开一爿杂货店。那天,环卫监察队检查市容市貌,收缴了她挂在行道树上的一把旧拖帚。单婆婆不善。第二天上午,杂货店大扫除,陈年垃圾分期分批扫到人行道上。
大学毕业的我,天天起早摸黑扫大街,肚中憋着一股郁气。路面被单婆婆污染糟蹋,瞌睡送来了枕头。我三脚两步赶了过去,扫帚反握,往后一划,垃圾随着弧线,回到了杂货店中。
“天底下没见过你这种扫地佬!”
“难道能你乱扫?”
“路上没垃圾,还要你做什么?我找你们所长。”
“找法院院长也不怕,喏,这是所长的电话。”电话一打,所长来到,察看现场后,扣了我一个月的奖金。
平时,单婆婆把瓜皮果壳囤积在壁角,一看到检查卫生的人,就“哗啦啦”扫将出来,害得我每月都要因“路面不洁”扣许多考核分。不过,我也不是好吃的嫩豆腐。每天下班前,我准扫到单婆婆的门前不远处,时间一到,背起扫帚就走,管它多少脏乱差。有一次更绝,垃圾车到她的店门口爆了胎,我把垃圾卸在人行道上,补胎打气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腐酸臭熏得单婆婆的老脸像黄瓜,小店半天没有一票生意。
商店卫生费由所在路段清扫职工代收,那天我还未开口,她就摆开了李勇奇式的架势:“客人都被赶光了,三天卖不出一根麻绳,只好自用上吊!收费?来收尸好了!”我只得自掏腰包,替她垫付了事。受气又破费,这日子怎么过?
同学叶素在路那边清扫,她见我这样下去,要么气死要么累死,就主动与我对调了路段。她的嘴很甜,每当走过杂货店前,总要叫上一声“单奶奶”。单婆婆前生今世没见过孙女,满脸堆笑不说,还常常递给叶素一个桔子半块西瓜。她的手很勤,早上单婆婆店门一打开,她就自告奋勇地进去扫地面,擦柜台,整理杂物,陌生人一看,还以为是钟点工呢。
这天,叶素向单婆婆买了一只垃圾桶,套好垃圾袋后,放在了单婆婆的手下脚边,说:“奶奶,满了就叫一声,我会来替你倒的。”单婆婆忙把钱塞了过来:“哪有这种道理,叫你付钞票?”叶素把钱推了过去:“你生意不好,有时我们还叫你生气,这桶就当赔一个不是。”说话听音,我的脸不由一阵燥热。忽然,单婆婆不推让了,她向我招着手,似乎有话要说。
她从抽斗角落摸出两个纸包,一个旧的放到我手上:“拿着,这是去年的卫生费。”一个新的塞到叶素手里:“今年的,提前缴了。再过几个月,这店就要关门,老太婆要到老年康乐中心度晚年去了,到时你俩可一定要来看我啊!”说完,单婆婆笑了,脸上一片夕阳红。
我别过头,转过身,攥着纸包慢慢地走开,男子汉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