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马哥嘛，就咱俩，不必打官腔。啥事儿，说嘛，凡事我能做到的！”马得旺说。
　　 “我是为刘老七的事儿来的，刘老七老实巴交一辈子，一杠子都压不出个屁来，胆儿小得都不敢踩死个耗子，他肯定不是放火的那个人，再说，场院失火那天晚上，他在我哪儿睡觉来着……”金花说。
　　 “这个事儿可不好办，因为在放火真凶还没缉拿归案之前，他就是重大嫌疑犯之一，是脱不了干系的。”马得旺说。
　　 “也不要你给他担多大的保，你就帮忙找找公社干部，找找熟人搁县军管会的人跟前儿多给说几句好话，然后打听一下案情到底是咋回事儿。”
　　 “那人可不是随便拖的，再说县里我也没有几个关系特好的熟人啊！”
　　 “唉，不对呀，你不是说你俩已经断绝关系了吗，那咋又跑你那儿睡觉去了呢？”看着金花不说话，马得旺又说。
　　 金花不说话，只是掉眼泪。
　　 “哦……”马得旺故意把个“哦”字拉得老长，然后不无讥讽地说：“看起来，你俩的感情还挺深厚的呢！”
　　 金花还是没说话，还是掉眼泪。
　　 “你说你呀，人长得贼漂亮，又非常精明，怎么这点儿账就算不过来呢？你跟着他有啥好，要人样没人样，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图个啥？况且叔公跟着侄媳妇，让不让人笑话。你就说马哥差啥，咋就在你心里一点儿位置都没有呢？”马得旺说。
　　 “马得旺，不要再说了。好了孬了，我这一脚都陷进来了，丑了也俊不了，谁愿意笑话谁就笑话吧。今儿这事儿，就说你能不能帮忙就是了！”金花说。
　　 看着金花哭得那样伤心，马得旺心想该差不多了，于是站起来，过毛巾递给金花说：“帮忙嘛，我倒是能帮。”
　　 “该花钱的地儿，该走的人情，你尽管说话，我给你拿钱就是了！”金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
　　 “但是……今儿你必须依了我。”
　　 “等你把事办完……”
　　 “那不行，等我把事办完了，小手回来了，就没我啥事儿了。先把这个事儿办了，明儿一早我一准儿给你办那个事儿！”马得旺说着，一把就把金花搂在了怀里。
　　 就这样，耿金花半推半就地被马得旺按在打更老王的小炕上好一顿搓揉……
　　 第二天马得旺来到县武装部找到好朋友赵参谋，赵参谋又领着他来到县军管会，接待他们的是一位很年轻的军人。
　　 “来，老赵，还有这位同志，坐，你们坐！”军人很客气地给客人让座倒茶。
　　 “快别忙活了，小郑。”赵参谋一边往椅子上坐下一边说，听着赵参谋管那个军人叫小郑，就知道他们挺熟。
　　 “呵呵，难得赵大哥来我这儿一坐，应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啥事儿，尽管说！”小郑一边给客人倒茶一边说。
　　 看着小郑把茶水端了过来放在桌子上，赵参谋站起来：“先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一位农村朋友，是青河公社青河大队的农民，马得旺，现在是大队文革组长兼民兵连长，这位是咱军管会专案组的小郑。”
　　 “哦，你好！”“你好！”待赵参谋介绍完之后，两个人互相握手问好。
　　 “有这么一回事儿，他们大队有一个叫刘永信的外号刘小手在你们这里羁押，说是跟一起纵火案有关。”赵参谋说。
　　 “哦，刘永信，是个个子很矮很矮的一个木匠。”小郑说。
　　 “是的，是的。”马得旺连声说。
　　 “瞅他那样儿也不像是个纵火犯呐？”小郑说。
　　 “是啊，就为这才来找你。”
　　 赵参谋说：“据说这个人非常老实，一杠子都压不出个屁来，胆儿还非常小，这火不会是他放的。”赵参谋说。
　　 “这个人常年在外面给人家做木匠活儿仨月俩月都不回家一趟。”马得旺补充说。
　　 “哦，对了，你说他老实吧？可搞破鞋这事儿他可比谁都强，竟然跟着他侄媳妇。”赵参谋笑着说。
　　 “是的，听他侄媳妇还有他侄儿说，出事那天晚上刘小手就在他侄媳妇那儿睡觉来着。”马得旺接着说。
　　 “这些事儿啊，我们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的了，比你们说得还要详细呢！”小郑说。
　　 “我们来不为别的，就是打听一下他的案子有没有什么结果？”赵参谋说。
　　 “刘永信不是纵火犯，这一点可以确认，可是在纵火真凶没缉拿归案之前他依然是被怀疑对象，暂时是不能放的。”小郑说。
　　 “不是都调查的很清楚了么，还不能排除他作案的可能？”看着小郑没有说话，赵参谋又接着说：“能不能变通一下，比方说，取保候审……”
　　 “这个么……”小郑沉思了老半天说：“这个得请示领导，因为这个案子很复杂……”
　　 “先不说这些，晌午了，吃饭，工农兵饭店，我请客，把你们办公室的人都叫上！”赵参谋站起来说。
　　 两天以后，马得旺接到县军管会打来的电话。
　　 “喂，是青河大队吗？”
　　 “哦，是的是的，我是马得旺，您是？”
　　 “我是县军管会，我姓郑。”
　　 “哦，郑同志，你好！”
　　 “关于你们青河四队纵火一案还在做进一步的调查审理中，刘永信现已基本排除作案可能，经县军事管制委员会批准准予取保候审，请你们择日派员前来办理刘永信取保候审的有关事宜。我说的这些，你听明白了吗？”
　　 “哦，哦，听明白了，听明白了，谢谢！我们明天就派人过去办理这事儿！”马得旺撂下电话，冲着打更的老王说：“王哥，请你跑趟腿儿去岭南四队把刘齁巴媳妇耿金花叫来……”
　　 耿金花来了，打更的老王很知趣地借口离开了。
　　 “怎么样，金花妹子，事儿已经办妥了，取保候审，明天就去领人。”马得旺得意地说。
　　 “谢谢你了，马哥！”
　　 “怎么个谢法呀？”
　　 金花没吱声，站在那儿一动没动。
　　 “还不赶紧过来让哥亲亲！”马得旺一把将金花又搂在了怀里。
　　 “别介，一会儿该来人了！”金花很想挣脱马得旺，可使了好大的劲儿也没挣脱。
　　 “老王走了，这儿就没人再来了。”马得旺一边说着一边就把金花的裤带解开了。
　　 “告诉你，马得旺，既然我答应跟着你，就不会变挂的，人前背后你得板正点儿，别得哪儿哪儿干，这要是让人看见了，笑话我不算，你的脸往哪儿搁，村子里你还想不想混了，你这文革组长该当到头了吧？”完了事儿，金花一边提着裤子一边说。
　　 “那是，那是！我一定，一定！”马得旺头点得就跟鸡啄米似的。
　　 “还有，我跟着刘老七，也是谁都知道的事儿，人们就是不能明说罢了，所以在刘老七跟前儿你要老实点儿，也就是说人家是明的，你是暗的……”金花又说。
　　 “他刘老七可别忘了，是谁把他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来的，你又不是他老婆，同样是搞破鞋，咋地，他就比我优先？”马得旺说。
　　 “你若是这么说的话，咱俩拉倒，我的事儿不用你管，他命大他就活着，凭命由天呗！”金花生气地说。
　　 “你看看，又来了不是，我只是那么说说而已，事儿嘛，该办还得办！”
　　 第二天，马得旺带了两名基干民兵到县军管会，他让两名民兵在大门外等着，他一个人进去，先是到监号把人领出来，然后到小郑办公室办完了一切手续。
　　 马得旺领着刘小手来到军管会大门外，手指着刘小手对两个民兵说：“喏，金生，锁柱，你俩把他带回去，把打更老王左边装破烂那个屋子收拾一下，让老王给烧把火儿，人暂时就搁在那儿，今儿白天你俩看着，晚上我就回去了，再安排夜班的。哦，对了，再通知。”说到这儿，马得旺卡住了，他是想让家属给送饭，却不知道让耿金花送还是让刘二迷糊家的给送，于是就冲着刘小手问：“是让振林媳妇送饭还是让你二嫂给你送饭？”
　　 “我这不是取保候审吗，怎么还？”刘小手并没回答马得旺的问话，反而又反问了一句。
　　 “是啊，可你的事儿还没完全了结，一是在放火的真凶没到案之前你仍然是怀疑对象，这儿有事儿，随时都可以传唤你，你只能在指定的范围内活动，还不能乱说乱动；二是你长年在外做木匠活儿，也就是在搞资本主义，趁着这时候咱们大队文革要对你这种行为进行适当的批判教育。所以你不能回家！”
　　 稍倾，马得旺又说：“这个可不是我一个人定的，是大队文革班子全体人员定的，当然也是经过军管会同意的！”
　　 “拉倒吧，这还叫啥取保候审？”刘小手很生气地说。
　　 “哦，对了，咱不是刚刚出来吗，还没走多远，你若是不乐意咱还可以回去嘛，只不过费一道手续罢了，咱回去呀？”马得旺指着军管会大门冲着刘小手说。
　　 “快拉倒吧，这地儿还是人呆的地儿？阎王爷到这儿都得扒层皮。走，小手哥，快走，走得越远越好！”锁柱扯着刘小手的小手转身就走。
　　
　　 十六
　　 刘小手被关在大队会议室旁边的一个小仓库里，小仓库原来是打更的住着来着，里面有一铺能睡一个人的小炕，被老王一顿木头火儿烧了个滚热，二嫂给送来的晚饭，刘小手胡乱地吃了一口，感觉浑身难受又累又乏，于是就躺下了。
　　 刘小手睡得正香，就觉得后脊梁火炽燎的疼，心说，可能是这几天被当兵的们给打的，一沾点儿热就疼吧，再换个姿势睡，于是他又翻了下身侧着身子睡着了。不到十几分钟，就觉得身底下从咯吱窝往下半拉身子都在火炽燎的疼，一呼身儿坐了起来，黑灯瞎火的，解开衣扣往身上一摸，妈呀，疼得他一跳下了地。这时，就听门外有脚步声，稍倾，脚步声进了屋，原来是老王领着金花进来了。
　　 “喏，给你。”金花把一个点着的煤油灯递给了小手。
　　 “你咋来了？”看着老王出去了，小手接过煤油灯，放在了炕沿儿上。
　　 “知道你回来，来看看你。咋搞的，不是说取保候审吗，咋又给你圈这儿了？”金花说。
　　 “先不说那个，你拿着灯，看看我身上是咋回事儿。”刘小手回身又拿过煤油灯递给金花，金花隔着门窟窿端着灯，待刘小手把上衣一脱，就见刘小手整个后脊梁外加右面半拉身子满是水泡泡。
　　 “妈呀，咋搞的，满身都是大泡！”金花惊讶地问。
　　 “妈的，我明白了，是这炕多长时间都没烧火了，这冷不丁地烧点儿火，又潮又热烫的。妈的，疼死我了！”小手一边说着一边又把衣服穿上了说：“马得旺说，人家军管会说了，在放火的那个人没找到之前我依然是怀疑对象，让我在指定的范围内活动，军管会会随时传唤我。”
　　 “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取保候审？我记得，岭后赵五爷那年因为生产队丢粮的事儿被抓起来后来取保候审，人家是在家里，生产队的活儿照样干，啥也没耽误。这可倒好，从老虎洞里出来又进狼窝。不行，我得去找马得旺！”金花说着就要走。
　　 “我话还没说完呢，马得旺说了，我长年在外做木匠活儿，净搞资本主义，要对我进行批判教育，说是大队革委会班子定的。”
　　 “什么批判教育，早干啥来着？不行，照这么说，我非得找他说道说道！”金花扭身就走。
　　 耿金花敲开马得旺家大门，马得旺正要出门去三队开会，看见金花站在大门外，问了声：“金花，这么晚，你来干啥？”
　　 “我来干啥？刘老七你给他搁哪儿了？”金花气呼呼地说。
　　 “不是在大队吗，咋了，他不在？”马得旺故作惊讶地说。
　　 “不是说，取保候审吗，为啥还给关在大队不让回家？”
　　 “这个不是我决定的，是人家军管会这么要求的，因为他的案子还没最后落实那火究竟是不是他放的，还有待于进一步侦查，所以暂时不允许他回家，也让咱们大队对他进行必要的监督管理。你放心，金花，在这儿可不像在军管会大狱，有我照顾着，是差不了事儿的！”
　　 “我咋听老七说他做木匠活儿是搞资本主义，你们还要对他进行批判？”金花问。
　　 “那也就是走走形式，你想啊，人家刨小片荒的养老母猪的都被割了尾巴，他刘小手常年不参加集体劳动，净搁外面做木匠活儿，生产队不管，大队再不管，社员们该有意见了。况且，小手这会儿又出了事儿……”
　　 老百姓就是好糊弄，马得旺几句话就把金花说得哑口无言。
　　 看着金花不说话，马得旺又说：“放心吧，金花，先让小手在这儿委屈几天，一旦哪天军管会通知说刘永信已排除嫌疑无罪释放，我这儿立马放人！”
　　 金花回了家，马得旺来到大队办公室，看见金生、锁柱、大发和二柳都在，于是就说：“你们四个分两班，早六点晚六点严格执行交接班制度，下一班没到，上一班不准离去！要坐在门口看着，不许刘小手接触任何人。他的家人来送饭，要由你们转交！”
　　 马得旺坐在椅子上，把两条腿平放在办公桌上，椅子往后一靠呈躺卧状，悠闲地抽着烟，刘小手被二柳、大发两个人押着进来了。
　　 “刘小手，你可知罪？！”看着刘小手站在跟前，马得旺一回身把两条腿从桌子上放下来，站起身一拍桌子大喝一声。
　　 “不知道，就那点儿事在军管会不是都说了一百遍了吗？”
　　 “我问你，那场院的火到底是不是你点的？”
　　 “不知道哪个王八蛋点的，跟我没关系！”
　　 “你小子啊，回家了来能耐了，跟我顶嘴，在军管会那儿你的章程哪儿去了，说，到底是不是你点的？”
　　 “是不是我点的，军管会不是都整明白了吗，都取保候审了吗，咋还纠缠不休呢？要问，应该由军管会的人来问，也轮不到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