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得归我管，取保候审咋了，取保候审不等于你没罪，说，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刘小手一声不吭，马得旺又一连问了两遍，就是不吭声。
　　 “不说是不是？来，发子，把他衣服扒下来，给我狠狠地揍！”
　　 大发和二柳把刘小手的棉袄棉裤扒下，只剩了一条裤衩，大发操起皮带照着小手的后脊梁啪啪就是两皮带，刚才那会儿的烫伤，这又加上两皮带，直打得血肉模糊，疼得刘小手拼命地嚎叫：“马得旺，你小子上八辈子良心，你还是把我送回军管会吧，不要取保候审了！”
　　 “敢情那军管会是你家的，你说回去就回去了，落到我的手，你就休想蒙混过关！说，那火是不是你点的？”马得旺气愤地吼道。
　　 “不是我点的，就不是我点的。”刘小手哭着说。
　　 “还他妈犟嘴，不是你点的，你去卖什么呆？分明是去听风。发子，二柳，你俩给我揍，狠狠地揍！”
　　 大发和二柳两个人换着班地揍，直把刘小手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打累了，扯着头发提溜起来还问，问了不说，不说还揍。
　　 “告诉你，刘小手，你今儿必须给我承认那火是你点的，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马得旺，你还是把我打死吧，我是不想活了！”
　　 “给我打！”
　　 就这样，两个多小时，几经折腾，等大发和二柳再去提溜刘小手的时候，却怎么也提溜不起来，他已经瘫倒在地一动不能动了。
　　 马得旺怎么想，他是在想，事不宜迟，快刀斩乱麻，给他来个突击夜审，在高温高压的威力震慑下，他刘少手肯定会屈打成招，只要刘小手的嘴边儿一嵌缝儿说声那火是他点的，明天一早立马送县军管会，判他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也好和金花从长计议，弄好了，在县军管会那里还能捞到点儿奖励啥的。免得夜长梦多，这眼瞅着就后半夜了，一会儿天就亮，一旦金花再找来，又哭又闹放起泼来，事儿可就不好办了。然而，瞅着刘小手那德行，怎么归拢就是死活不承认，也着实让他束手无策。
　　 “你俩先把他捞回去，我就不信他不承认，明儿接着审！”马得旺指着刘小手跟大发和二柳说。
　　 “不用审了，你们就直接把我打死算了。”刘小手用微弱的而又颤抖的声音小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妈的，装死呢？”马得旺用脚踢了踢刘小手的头说道。
　　 “马得旺，我跟你前世无怨后世无仇，又没抱你家孩子下枯井，干嘛要往死里整我？告诉你，马得旺，我就是死到阴山背后，我也不会放过你的！”大发和二柳一人扯着一只胳膊一边往外推着，刘小手一边说着。
　　 刘小手麻木了，全身彻底麻木了，他被大发和二柳使劲儿往炕上一扔，全然都不觉得疼了。
　　 刘小手怎么也弄不明白，马得旺，我跟你前世无怨后世无仇，干嘛要往死里整我？那火根本就不是我放的，干嘛非得把这个罪名强加在我的头上？看着今晚的来头，这纵火犯还非我莫属了，如果明天我再拒不承认，恐怕是躲不过去这场劫难。想到这儿，他顿时打了个冷战，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费了好大的劲儿强撑着坐了起来，听着门哐当哐当直响就知道门没有上锁，顺着门缝儿往外看，黑灯瞎火的啥也看不着，凭直觉，两个民兵并没有在门口，他试着要下地，可他的两条腿说啥也不听使唤了，刚一使劲儿，“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浑身的剧痛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咬紧牙关试着往门口爬了爬，一伸胳膊推开了门，果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就知道这两个民兵一准儿跑哪儿睡着了。于是，他忍着剧痛一点点儿往门外爬去……
　　 当他爬出门外顺着杖豁子爬过去，爬到二哥二迷糊家门口，已经鸡叫两遍，这时他已经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二嫂，给……我……一把……刀……吧……二……嫂……”刘小手用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喊着。
　　 等了老半天，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又攒足了一些力气，强撑着跪了起来，顺着窗台猫洞眼儿把手伸进了屋里，摸了好半天，终于在菜板上摸到了一把菜刀捞了出来……
　　 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自杀身亡了……
　　 见到此景，马得旺马上起草了一份《关于纵火犯刘永信畏罪自杀的报告》，又于当天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宣布：“纵火犯刘永信畏罪自杀身亡”。
　　 正当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接到邮递员送来的一份县军管会发来的信函，拆开信函一看，显赫的大字写着：
　　 青河公社青河大队：
　　 关于你大队第四生产队68·2·9纵火杀人案，经过缜密侦查和认真审理，现已查明，纵火杀人犯王腊月子，杀人犯赵景春、车恩顺、王福荣均已被逮捕归案。同时，排除刘永信纵火嫌疑，宣布无罪释放。
　　 此函
　　 xx县军事管理委员会
　　 一九六八年二月二十二日
　　 看完信函，马得旺煞白着脸儿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