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冬日三题(散文)
一、行走在冬至的早晨
在城市生活,只要你还在上班,谁也难以做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跟着大自然的节奏走。每天早晨都是6:00起床,无论春夏,还是秋冬。夏至的早晨6:00和冬至的早晨6:00,那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天地。
又冬至了。早晨6:00起床,窗外依然是夜色朦胧,有时是伸手不见五指,有时是繁星点点,有时月光闪闪。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得赶紧穿上衣物,洗刷,出门去上班。
“数九天气”是从冬至(迟也只是晚一天)开始的,“数九寒天”告诉我们“九天”是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冬至就是“交九日”,“一九”的第一天,在古代它是一个很隆重的节日。白居易的《邯郸冬至夜思家》:“邯郸驿里逢冬至,抱膝灯前影伴身。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说的就是冬至节日自己远在邯郸不能与家人团聚内心的凄慌与悲伤。可见,古人对“冬至节”是多么地在意。
现在也有不少年岁稍大一些的人还把它当做节日过。比如吃顿饺子,比如给老人送一只老母鸡,炖上一锅老母鸡汤,祈祷老年人喝了鸡汤后,一个冬天都不受寒冷的侵袭,等等,只不过不太隆重而已。
交九了,也就是说一年当中最冷的几十天来了,“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凌上走,五九六九陌上看柳……”千百年来传唱的歌谣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冬至”可以理解为“冬天的极致”“最冬天”,但是最冷的却不在冬至的前后,而是在冬至后的20天以后,那时正是“三九四九”的天气。
不过,冬至虽不算最冷,也是一种次冷。且不说寒潮来袭,就是平平常常的日子,走在大街上的太阳底下,两只手也是不得不揣在兜里的,何况还是在太阳还没有露影的早晨呢?在这样的天气里,早晨6:30左右行走在上班的路上。路灯灯影绰约,天上寒星闪烁,周围冷风乱钻。不得不裹紧领口和衣袖,由不得你就要把身体弓起来,哈着胸,两只胳膊交叉在胸前抱紧,左手插在右手的袖子里,右手插在左手的袖子里,偏斜着脸,避开迎面来而的冷风,两只脚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迎面的冷风,强大到可以钻透任何衣物,厚厚的羽绒服里面,依然如冰雪一样,让你的肌肤顿时觉得像是被人扒光了一样。没办法,班是不能不上的,再冷也不能回去钻到被窝里去,只能强忍着寒冷地侵袭往前走。
忽然想起雪莱的名句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血液里顿时像是刮进了春风,融进了暖阳。血液好像有些沸腾了,身子也就慢慢直了起来,有一种“豪迈”在体内涌动,扩散。把手从袖筒中拔出来,张开双臂,向后扩展,一个,一个,再来一个……十来分钟,体内便温暖起来。人也就舒展开了,风也不觉得那么凉了,于是我便小步奔跑起来。
跑了不到半个小时,脊背上开始有汗流在蠕动,便觉得浑身有些燥热难耐。我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开,有风吹进怀里,迅疾遍及全身,快速地降低了温度,此时打我的心眼里往外溢发出一种“爽”字来。从线衣里冒出的热气立即变成了袅袅的烟雾,快速地与我口中喷出的水汽缠绕在一起,倏地不见了。灯光渐渐地暗下去,绿化带里的树木的身影渐渐地清晰起来,绿化带外草坪上涂满了一层白霜,白霜在霞光中闪耀着,道道寒光溢发着寒气,宣示着冬天的威力。
“谁怕?”看到白霜的耀武扬威,我心里暗暗地嘟哝着。是的,再冷也不可怕。但是这需要有浑身的热气做底气,没有刚才跑步跑来的浑身热气,我心里是嘟哝不起“谁怕?”这句话来的。
人啊,打倒你的首先是你自己!不是“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一句话的鼓励,我也许还会畏缩在冬至早晨的寒风里。
二、暴风雪的早晨
知道昨天夜里,大雪一直在下,就是现在窗外的风依还带着哨声呢。6:00的铃声把我叫醒之后,我还是一骨碌爬了起来。没办法,今天有我的早自习,几十个学生在那里等着呢,风雪再大也得去。
一刻钟的时间,把上厕所、洗涮、吃饭等必办事情全部处理掉,6:15就来到了楼下。一开楼道大门,“呼”的一股“风卷雪”灌了我一个满口凉,把我给“噎”了回来。退回到楼门后,重新扣好领子上的衣扣,再次整理一下口罩和围巾,推开门勾着头冲了出去。
雪粒像一个个的针尖,利用风的力量狠狠地砸在我的脸上,脸上立即就有一种针尖扎进肌肤的生疼感。踏出台阶,一脚下去,雪已经没到腿肚子了,脚上就有一种冰凉的感觉,那是积雪散落到里鞋子里边了。管不了那么多了,赶紧走吧,一脚一个深深的脚印,拖到小区门口,来到马路上。
马路上街灯昏黄,有雪的照耀,变得煞白了许多,仿佛是一张失血过多的脸。风很大,你无法辨认风的方向,就觉得每一股风都是在绕着你打旋,把雪花、雪粒搅得上下翻飞。漫天的飞雪,你无法知道它是来自天上,还是来自地下,整个天地就像是由雪花和雪粒做成的一锅稠浆糊。人站在这样浆糊里,就只剩下努力裹紧身上的每一根布丝而瑟瑟发抖的份儿。
但还必须挪动脚步寻找前往学校的路。我第一想到的是打的。心里暗暗地想,无论师傅要多少钱,今天我绝不还口。可是站在一个平日拥挤不堪的十字路口上,放眼望去,那么长的东西或南北的路上,连一个的士的影也看不着。路边寥寥落落地站着一些急着赶路的人,一个个同我一样都急慌慌地东张西望着,即使来了的士,也未必就能恰好到达我的身边。果不其然,眼看着他们先后地钻进了的士而去,我只有嗟叹命运之不济的份儿。
终于有一辆的士停到了我的跟前。师傅问我去哪里?我说,去新三中。师傅说,不顺路。然后就开到别人的面前去了。心里暗自思忖:真是倒霉!又一辆的士过来了,师傅又一句“不顺路”把我打发了。此时我方明白,不是不顺路,是他们根本就不愿去,他们是在拒载。“拒载”,按规定我是可以告发他们的,但是,告发他们,我有时间吗?对解决我眼前的问题有用吗?来得及吗?不必与他们纠缠了,我还是放弃的士坐公交吧。
可是,公交刚刚开走,下一辆什么时候能到呢?刚刚开过去的公交,在这样几十厘米后的积雪上面,行进如龟爬,还不停地打滑。照这样的速度,下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呢?这样的遥遥无期,这样的不可知性,让我没法等待下一辆公交的到来。
回家去吧,我已经努力过了,不能前往,我是问心无愧的。这么大的风雪,不能到教室里去,学生也是可以原谅的。
不行!忽然想起,早自习后就是我的语文课,回家了,不但早自习不能上了,连语文课也不能上了,必须马上前往学校。早自习没有希望上了,但是语文课还可以上——错过了太阳,不能再错过月亮!
要想在上第一节课之前赶到学校,唯一的办法就是步行。
步行就步行吧!只要迈开你的脚就有希望到达,虽然其间的路程足有5公里之多。只要敢于迈开你的双脚,什么风雪夜也阻挡不了你!我对自己说。
面向着莽莽苍苍的前方,面对着狂舞乱飞的大雪,迎接着呼啸凌冽的大风,我抖擞起自己的精神,迈开了自己的双脚……
三、暴风雪后的暮色里
肆虐了一夜一天的暴风雪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终于疲乏了,收起它的狂傲和放荡,合上了它的眼睛打起盹来。太阳把它枣红色的光线从西边的乌云中撕开一道裂缝,投射出来,从南到北像是为自己筑起一道大坝来,阻挡住了黑压压乌云的侵扰,算是保住了这一天最后的一点晚节。
毕竟是黄昏了,即使有这样枣红色的光线,也是弱不禁风似的,连路灯的光线也不能完全遮蔽住了。路灯在往日的夜间也是可以把马路照得如同白昼的,但是现在,有太阳的余晖在,有皑皑白雪在,也显得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像是在要职上的一个昏庸无能的官员,有他在和没他在仿佛没有什么两样。但毕竟他还是在的,他还是能打搅得连太阳也要折煞部分光辉。
马路上,除了正中间两道深深的车辙印,打搅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整体划一感之外,剩下的就是皑皑白雪。皑皑白雪覆盖了一切,连路旁高大茂密的香樟树也被它覆盖的严严实实。周围一片寂静,不是传出“咔哧、嘎嘣”的脆响,那是大雪把树枝压断的声音。
昨天,马路上还川流不息的小轿车,现在一辆也没有了。偶有一辆大卡车,轰鸣的马达声仿佛也被冰雪给冻住了,“吭哧、吭哧”地从面前爬过,犹如一头累得喘着粗气的老牛,屁股后面冒着黑烟,仿佛是在告诉它的主人,它在竭尽全力,它有点支持不住了。
马路两旁,甚至是路中央,时不时地趴窝着一个个小轿车,整个车身都被大雪覆盖住了。那是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愣是逞能时留下的作品。这样的暴风雪是不能开车的,他偏偏不信,把车开出来,当车子陷入深雪无法动弹时,他便不顾一切地弃车而逃了。
出租车基本上也都停运了,一些艺高人胆大的还在跑,但是,他们只是在老城区小范围里活动活动,像这样的新城区,他们绝对不会来的。公交车依然在忠于职守,克服着一切困难往前开,但行进速度与人步行没有太大区别。如此之慢的速度,大大地拉开了它们之间的时间间隔,一辆车过去,下一辆几乎是没法指望的。
所以,我想都没想就决定步行回家去。路上,行人还是不少的,都是一些不得不外出的人,一律都走在了马路正中间的车辙印里。慢车道和步行道是没法走人的,雪几乎有膝盖深,一脚下去,一脚上来的,太费力气了,而且不一会儿鞋里就会灌满积雪。再说,走在这马路中央也不必有任何担心,很少有车辆经过,即使偶有大卡车开过来,其速度比人快不了多少,可以悠然自然地躲开它,卡车司机连鸣笛都懒得按。
我是无车一族,平日里骑电瓶车,今天自然是想都不要想的。那些与我一样步行的人,我想大多都是有自家车的,但今天他们也都不得不与我一样用自己的双脚踽踽而行了,过去开着小车风驰电掣的神气劲儿一扫而光,低着头,哈着热气,揣着双手,慢慢地蹒跚着。
仅仅是一夜一天的功夫,大自然就把一座城市的几百万辆车子几乎全部给按趴下了,一天一夜之间就把所有人的外出行动打回到了解放前。路上的积雪没人铲除,也没法铲除,只能听之任之,如果暴风雪不停止,就只能这样任它越积越厚。
大自然的威力是无法战胜的,除非它不想理你,任由你去折腾。它真的要耍起威风来,人类还远不是它的对手。——这算是我行走在暴风雪后的暮色里,大自然给我的一个新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