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理发琐忆(散文)
一、第一次染发
大学四年,一心一意想考研,且愿望十分强烈,像一团熊熊的火焰,没日没夜地燃烧着。自身底子薄,愿望又那么高,压力比山还大。
压力挤压的人产生了焦虑。长期处于焦虑状态,那时又不懂得自我调整,结果到了大三,人就出现失眠病状。到了大三下,出现了整宿整宿睡不着的现象,到了大四,头发里出现了丝丝白头发。
头发白得速度很快,理发员告诉我,你要染头了,你这样的年龄有这样的白发会影响你的生活的。听了理发员的劝告,就第一次染了发。
他弄来一包药粉,倒在一个小小的磁缸子里,然后放在火炉上加温,待到他认为合适的程度,拿了下来,开始搅拌,搅了半天之后,拿一个小刷子膏上缸子里的药膏开始往我头上抹。第一刷,我就“啊”一声尖叫起来,我说太烫了,他说,那好吧,等会再抹。当把所有药膏全抹到我的头上后,他让我等半个小时,等药膏“来劲”。我只好坐在那里傻等,半个小时仿佛比一年还长,等得我心里火急火燎的。半个小时终于过去,他开始给我洗头,洗到第10遍,洗头的水依然不清亮,他失去了耐心,说“好了!”我的第一次染发也就这样完成了。
可是,回到宿舍后,麻烦来了。我头上的那些黑中泛黄的颜色开始一点一点地往我的枕头上挪移,十多天过后,我头发变得黑不黑、黄不黄的,我的枕头也变得黑不黑、黄不黄的,我的头与枕头被理发员整编为一个部队了,是不是正规军我不知道,反正制服被理发员给统一了,我给它的番号为“黑黄之师”。
二、第一次烫头
老人告诉我,结婚时一定要好好地理个头,别怕花钱。于是,当我坐在理发师傅的座椅上时,就说,我要结婚了,好好地给我理一下,不怕花钱。师傅说,那我就给你烫烫头吧,烫头是如今最时髦的。对“烫头最时髦”我是没有概念的,但唯恐被他耻笑了去,强装着说,我就是这个意思。师傅手脚利索地给我收拾好头发后,说,你坐好,下面开始给你烫头了。他拿来一个大钳子子,一股是圆柱型,另一股是半圆弧型,合起后正好半圆弧可以半包住圆柱的那一股。然后放在煤炉里开始烧,烧得足够热,但不是烧红,开始往我头发上戳。戳一下,就会发出一些“滋滋”的声音,同时散发出一股股的头发烧焦后的糊味。在我头上戳了半个小时,终于完成了他的大作。那时,理发人的面前没有镜子,他给我的头发到底烫成什么样子我根本不知道。烫好后,他搬来一个大镜子让我看,不无得意地说,怎么样?我一看,顿时蒙了过去,头上像是顶着一个大刺猬。我大怒道:“不怎么样,你还给我烫回去,我不怕花钱。”他好像被吓着了,怯懦地说:“同志,您不怕花钱我知道,可是,可是,我师父只教了我烫出来的方法,没有教我烫回去的技术,我给你烫不回去了……”那时我才知道“什么叫无奈”。顶着一个大刺猬去结婚,大家一定能够体会我的心情。
三、第一次光脸
光脸是理发行业的一个专业术语,是理发的一道工序。头发理好之后,让理发者躺着,脸面朝天,师傅拿来热毛巾,把理发者的脸热敷一遍,然后拿起剃头刀,将人的整个脸刮一遍,刮过之后,脸就会变得光洁亮丽,这个活叫“光脸”。
光脸只限于成年男人,妇女和孩子都不给“光脸”的。于是老人说,男孩子只要一光脸,就从男孩变成了男人。大学毕业上班半年后,到了旧历年年底,过年前边,我觉得我已经是个男人了,要为我从一个男孩变成一个男人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一个人偷偷地跑到理发店给自己“光脸”。
理发完毕,师傅正准备打扫战场,我对他说:“给我光光脸!”语气很坚定。师傅听到我的话,狐疑了一会儿,当他看到我坚毅的神情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之后说:“那好吧!”接着,他拧了一下座椅的机关,座椅变成了半躺状,我随之半躺在座椅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觉得自己很神圣。他拿来一条热毛巾,忽地把我的整个脸给蒙住,眼前立即变得一片漆黑,随之一股多种男人混在一起的气味钻入我的鼻孔,让我眩晕,令我窒息。然而为了我“伟大的男人梦”,无论什么苦难我都该忍住。强忍着漆黑和窒息,期盼师傅的动作麻利一些,尽早揭去我脸上的热毛巾,给我举行仪式。
令人不能忍受的是,师傅把毛巾捂在我脸上之后,他去解决他的“内急”去了。当他的“内急”解决完后,我被憋得想“内急”了。当他轻松地来到我的跟前,忽地揭去我脸上的毛巾,然后熟练地甩到了远方的一根铁丝上,毛巾转了几圈后稳稳地吊在了铁丝上。毛巾揭去,我人一下子变得轻松了起来,人一轻松,“内急感”也消失了。然后他从腰间拿出了剃头刀,在磨刀布上来来回回磨了好几遍,剃头刀变得亮光闪闪,寒意袭人了,我想它一定锋利无比。师傅拿着寒光闪闪的剃头刀来到我的跟前,搬起我的下巴,第一刀下去,我觉得一阵疼痛,不由得“啊”的一身惊叫,我一看师傅的刀刃上有些许鲜红的血。师傅连声“对不起”后说:“刚才一个光脸的人,胡子特别盛,特别硬,需要下手重一些才能剃掉,我还没有转过神来,还是用那个手劲,没成想用在你身上,就给你划破了皮。”接着师傅说:“这样吧,这回我只要理发的钱。我手轻点,给你把脸光完。光脸的钱不要了?”我瞪大眼睛朝他说:“你还想要我理发的钱?你还想继续给我光脸?你知道吗?这一刀幸亏在下巴上,如果在脸上,你知道你得赔我多少钱吗?要是在脸上,破了我的相,我说媳妇得多花多少钱你知道吗?那多花的钱是不是都得你来赔?没有金钢钻,就别揽瓷器活啊。没有技术,老早说啊?”
我本来想说:“你知道吗?你阉割了一个少男的‘伟大的男人梦。”怕他听不懂,我终于没有说。
四、第一次剃平头
自从认真对待剃头、考虑如何留发型以来,我的发型都是分头。头发稀疏,且发质较软,留其他发型都不合适。留个分头,依然不够“帅”,没有达到自己的满意,但勉强说得过去,若留其他发型,自己的心里都过不去。所以一直留着分头的发型。
有一年的夏天,去一理发店,师傅是一个年轻小伙,他认真看了看我的头发,又站远一点,看了看我,然后说:“师傅,我觉得你留个平头或许更适合,你的脸盘有点像鲁迅,人也有点鲁迅的气质,如果留一个鲁迅式的平头,可能更适合你。怎么样?不妨试试?”鲁迅是我一生最崇拜的人,如果能够跟着鲁迅学样,且还有那点像,当然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儿,于是我就爽快地答应了。
不大会儿的功夫,年轻师傅就完成了他的“杰作”。然后,他不无得意地说:“师傅,还别说,您真有点鲁迅的味道耶!”可是,在镜子中,我左看右看,怎么也没有从我的发型中看出一点“鲁迅味道”。既然,发已经理了,想让师傅跟我长上去是没有可能的了,再说也是我同意这样理的,就只好作罢,顶着一个所谓的“鲁迅平头”走出了理发店。
还别说,那次理过发之后,不少人说,平头更适合我,也有说我像鲁迅的头。不管怎样,理过平头之后,关注我的发型的人比原来我的分头发型要多得多,总之自从那次理发之后,我的分头就改为平头了。
从此,我头发一直让那个小伙子理,后来就成为了朋友。一边理发,一边与他谈天说地,话语十分投机。他经常好跟我谈起他昨天晚上打麻将的“麻将经”,我也时不时跟着掺乎上几句,虽然掺乎的话不多,但句句都能说到他心里去,于是他便视我为“麻将知己”。后来,每次理发,我们几乎谈的都是“麻将经”,彼此碰撞,灵感不断闪现,谈出来很多经典的“经”来,现在想起来很是后悔,那时我没有能够及时将其记录下来,否则,就可以出一本《麻将攻略》了,赚它个百儿八十万,也说不准。
因为街道改造,他的店面搬迁了,搬迁于何处,我不知道。我只好另寻一处愿意给男人理平头的店,继续理我的平头。
现在我也搬离了原来的住处,但理发依然大老远的跑回去找他去理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