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新锐力】我的俩爷俩奶(小说)
高爽看到这情况非常气愤。在枪林弹雨里跑了十几年的他什么场面没见过,他指挥上千人的队伍和敌人打仗,死都不怕还怕这吗?高爽是说一不二的人,加上脾气耿直,遇到看不惯的就要干涉。在一次批斗会上,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脚就把桌子踢翻拿起扩音器高喊:“你们胡闹!王娇是共产党员,是闹革命出来的。是我一手培养的革命同志。怎么是坏分子?我是老红军,我看你们谁敢动我?老子拉你去中央说理去!”
台上的人惊呆了,下面开会的人呼啦一下都从地上站起来。伸长脖子向台上看,人群向台子挤去,越挤越近出现混乱场面,高爽又高喊:“把王娇放开!我要娶她为妻,以后谁要再批斗她,我绕不了你们!”
听高爽说的话,再看他满脸汹狠狠的样子,主持会议的一时无语,不知如何是好,押王娇的红卫兵立马松了手。高爽说完,搀扶着王娇就向家走。上百双惊奇、佩服、和惊慌的眼睛看着高爽和王娇慢慢地走去。
为了保护王娇不再被人批斗,更好地和王娇一块照顾刘书堂。高爽决定和王娇马上结婚。结婚前,王娇先解除和刘书堂的婚姻关系,然后和高爽结婚。结婚那天整个王大庄,锣鼓喧天,彩旗招展,王大庄沸腾了。高爽的老战友从北京、省城赶来了。小汽车塞满了村庄的各个角落,县里省里造反派也派人参加了结婚典礼。还给村里乡里交待说,他俩是老革命,是保护对象,以后谁也不准动他们。整整一天王大庄都在兴奋中渡过。这一天既是高爽光彩的结婚喜庆的日子,又是高爽向世人宣告,他革命的一生,王娇是他至爱的人,谁也不准欺负她。
在高爽的庇护下,王娇再也没有遭到批斗。和高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她把自己的大女儿接到身边同住。高爽也把自己的一个女儿接来,一家几口其乐融融。刘书堂在两个老人精心照顾下,生命得到延续。
九
故事说到这里还没有完,高爽怎么成了我的红军爷爷了呢?
时间如流水。说话间高爽和王娇的三个女儿都已长大成人。王娇的大女儿在一家医学院上学,在校期间巧得很和我大爷相爱了。我大爷从小就聪明,一表人才是校里女生追捧的对像。王娇大女儿年轻貌美,皮肤白嫩,长着一对秀气的大眼,是校花。是男生追求的目标。毕业后两人很快结了婚。这时的高爽也渐渐步入老年,身无继子。就和我大爷商量说:“你家兄弟四人,能不能过继给我一个当儿子?我会好好对待他的。”
面对老丈人的要求,我大爷难为情地说:“这事我当不了家。得回家和我爹娘商量一下再说。”
我爷爷是个遇事想得开的人,家在农村,孩子又多,生活也不好,听我大爷说了后,心想,儿子要是过继过去,只要不受罪也行啊!于是就再三问我大爷:
“老大,你说得可是真的?”
“爹,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岳父他有三个女儿,就差个儿子继承家业了。生活也不错,我兄弟要是过去肯定亏待不了他!再说我老岳父脾气虽说不好,但心很善良,你大儿媳妇就是他的养女,对她可好啦。他说孩子要来了,什么都不让他干,就让他上学,有文化了才有本事。你看咋样?你和俺娘商量一下。”
我爷爷脸上没有表情,吸了一口长杆烟锅,在脚板上磕了一下冷冷地说:“好吧,我跟你娘商量一下,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让谁去都心疼啊!”
“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岳父虽然要子心切,也是个讲理的人啊!他是老革命,战争年代多次负伤,还当过团长呢!你要不舍得,他也不会勉强你的。”
听说亲家是老革命,爷爷眼睛忽然一亮,说:“战争年代我还救过一个姓高的游击队长呢,他在咱家养伤时,当时很穷,也没吃的,就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白面和小米,单独做给他吃。为了让他伤口好得快,你娘把喂你三弟的奶挤出来让他喝。把你三弟饿得整天哭,没法就给你弟弟做面糊糊喂他,这才熬过来了。伤好后我亲自送他去找的部队,临走他千恩万谢咱家,听说后来他带着游击队参加了野战部队。从那再没联系过,那时你们都还小不记得这事。”
“爹,你还有这么光彩的历史啊!回去我给岳父说说,看是不是他。”
“哪有能巧的事都让咱碰到了!只是说说罢了。”
又过了一个月我大爷有事回家问我爷,说:“爹,那事你和我娘商量得咋样?”
“哦!”爷爷一脸严肃地说:“我和你娘商量了,咱家孩子多,生活也不好,跟着我们也受罪,不如送出去一个也好。那就叫小四去吧,他在家放羊拾柴火,也没事干。我也和你四弟说了他倒愿意去。”
大爷看爷爷说着眼睛湿润了,话有些哽咽就说:“爹,你放心我在那边还能亏待了俺弟弟不成,俺弟弟要是真受虐待我还不愿意呢!”
“嗯,是这么个理,我和你娘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咱们是亲戚连亲戚。咱给他办个好事,他老高是革命一辈子的人,想他也不会办出缺德的事来。”
“对啦,爹,你说的那事我给老岳父说了,他听我说后,很惊奇地说和他经历的事差不多,早就想找救过他的那个人,只是时间长了姓啥叫啥记不清了,找了几次也没结果。我这一说他非要和你见个面聊聊不行。”
爷爷一听,说:“有啥好聊的,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要真是了还要人家感谢不成?!”
大爷一看爷爷有想法,也就不再积极的让两个老人见面说话了。这事就暂时搁到一边了。
大爷的这个四弟就是我爹。临走那天我奶奶给这个四儿子换了一身浆洗的干干净净的旧衣服,一家人送到村口,我爹跟着我大爷欢快地走着,好像不是把他送给人家而是去走亲戚或是去外地游玩去。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感觉,还笑着给爷爷奶奶打招呼。这时爷爷奶奶都哭了,也不知是我爹小不懂事还是就想离开家,我爹看着我爷爷奶奶哭就笑着说:“你们哭啥?我走了就不用再去放羊了。”
我爹过继后,高爽就成了我的红军爷爷。他带我爹到城里洗了个澡,又买了两身新衣服,还买了书包,送我爹去学堂读书。我爹天天背着书包高高兴兴上学去。学习成绩还很好。我红军爷爷高兴得很。直夸这孩子聪明懂事。
我爹离开家一个月光景,爷爷奶奶想儿子了,眼也哭肿了,放心不下就让我三大爷带他老俩口去看我爹。临走三大爷说我爷爷奶奶:“你们也真是的,四弟在家好好的干么去送给人家。咱家虽然苦些,也能过的去,你们把小四送人,别人还以为你们不喜欢他呢!这次去就问问他,他要是愿意回家就把他领回来。”
十
这一天我三大爷带着我爷爷奶奶坐长途车直奔红军爷爷家。我大爷事先收到爷爷的信,说是要去看我爹去。这一天我大爷专门请了一天假,等我爷爷奶奶的到来。我三大爷一敲院门,里面就传来应声:“来了!”大爷急忙去开门,看到我爷爷奶奶满面春风一脸笑容,忙说:“爹,娘一路辛苦了!快到屋里坐。”
红军爷爷听到开门声,赶紧迎上去说:“亲家,你可来了!”
等走到跟前时,我爷爷一愣,指着红军爷爷说:“咦,这不是——在我家养伤的高队长吗?”
红军爷爷一惊,皱着眉眯着眼看着我爷爷,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忽然大声叫道:“哎呀,我的老兄弟,可找到你了!”
“是的!是的!我就是高爽!”
说过两老人都急步走上前抱在了一起。红军爷爷拉着我爷爷的手走到屋里坐下,忙喊:“王娇,你看谁来了?!”
王娇奶奶花白头发垂到肩上,身着灰布上衣黑裤子,满脸皱纹。粗糙的双手端着几个花碗向爷爷一面走来一面招呼说:“亲家来啦!”
“你看这是谁?” 红军爷爷兴奋得睁大眼看着爷爷说。
“谁?这不是亲家吗?”王娇奶奶疑惑的说。
红军爷爷笑着说:“这就是我常给你说我要找的救命恩人王葵兄弟。当年要不是他把我背他家藏起来养伤早就没命了,不瞒你说,也不怕孩子笑话,为了让我好得快些,弟妹把喂孩子的奶都挤了给我喝了,弄得孩子饿得直哭。”
“哈哈!哈哈!”红军爷爷说得满屋里的人大笑。
我奶奶说:“那不是没法吗,你是部队上的人,为了让你好的快些,好去找部队。”
“亲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咱就不说它了。”我爷爷说。
“真没想到,过去找都找不到,现在成了亲家,这就是缘分啊!”王娇奶奶说。
两老人手拉手说个没完。爷爷看见我爹穿得干干净净,吃得白白胖胖的,光上学也不干家务,心里很是高兴。说:“小四啊,到了这就跟在家一样,好好听你爹和娘的话,他们都是老干部。比我和你娘有水平。”
“老哥,小四不对的地方该说就说,可别惯着他,娇养他,那样会没出息的。”我奶奶笑着说。
红军爷爷拍了一下我爷爷的肩说:“老兄弟,你就放心好了,小四是个好孩子,以后让他常回家看看,省得你们想他。咱两家的孩子都一样,手心手背都是肉。都亲着呢。”
三大爷看我爹这样受宠,頓生羡慕之情,心里产生了莫明的想法。就偷偷问我爹:“四弟你想回家吗?你要想我就带你回去,咱爹娘可想你了。”
我爹太实在,随口就对我三大爷说:“我才不回去呢,在这里我不放羊,还可以上学,有吃有喝的,我干么回去呢!”
三大爷看我爹很高兴,一家人对我爹也不错,私下里就对我爷爷奶奶说:“四弟挺好的,我问他了他不想回家。”
爷爷奶奶也高兴地说:“不回就不回吧,回来还是放羊,在这里吃的好,还有学上,小四有福气。”
三大爷看我爹过得好,回来后心里闷闷不乐,老是想着自己也过这样的好日子,就闹着我爷爷奶奶给他也找个家过继出去。爷爷奶奶听了笑着说:“小三啊,你是傻还是不懂事?天下还有闹着过继人的吗?咱家虽穷。也没饿着你冻着你啊,爹娘哪点对你不好啦!去看你四弟之前你还说我们把小四过继出去不好呢,这一回来咋就变了呢?好啊!你走啊,看谁要你!”
爷爷奶奶说得三大爷不吭了。一会三大爷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说: “小四有学上,我没有。小四不放羊了,我还要放羊!整天吃红薯吃的我嘴里吐酸水,放个屁都是红薯味。穿衣服都是带补丁的。”
“啊,小三你是嫌咱家穷啊,有本事你现在就走,想去哪就去哪,娘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奶奶又是一顿臭骂。
三大爷说:“反正我要吃白馍馍,上学堂,不去放羊了。”
爷爷一听急了,说:“你走可以,得有人要你。没走前这20只羊你每天都给我放,少一只我就打断你的腿。你撒泡尿照照你那脸,看谁要你!”爷爷一顿训,三大爷无望地哭着跑了。
这一天三大爷在山上放着20只羊,心很沉,任羊四处跑也不叫喊。夏天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刚才天上还飘着几块云,这会呼噜噜地打起雷来,山沟里哗哗流起水。三大爷知道这是上游下大雨了,都流到下游来了。 这雨说来就来,不一会,核桃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打来。三大爷慌了,吹着口哨,扬着鞭子喊着叫着,赶着羊群下山。山沟里的水已经到膝盖了,三大爷急地一下抱起两只羊放到对面山坡上,赶紧回来又去抱。两面山坡上的羊咩咩地叫着,雨哗哗地下来了。等把最后一只羊抱过山沟时,水到了齐腰深。三大爷全身的衣服像洗了一遍,贴在了身上。他扬着鞭喊着头羊沿小路下山,越是慌羊越是怕。头羊不知该咋走了,光咩咩地叫。三大爷只好跑前面领着走,不断回头看后面的羊跟上没有。夏天的雨都是雷阵雨,刚走到土路上,雨也小了。一只只羊淋的就像在河里洗过一样。前面是一户人家,一个老者戴着草帽,披着一张朔料布在肩上,正看羊圈里的羊,见三大爷过来,忙招手喊:“小孩,你是哪村的?快来避避雨吧,看你身上淋的!”
听到喊声,三大爷赶着羊过来了。“快进屋换换衣服吧!”老者心疼地说。一群湿漉漉的羊咩咩叫着,也好像等着主人地安排。三大爷被叫到屋里脱下衣服,拧干了水,说了会话,才知道三大爷是张庄的。
老者说:“知道你们是大村的,俺这才几户人家。”
老者家的羊听见外面的羊叫都跑出来迎接新朋友。公羊母羊更是欢心鼓舞,互相闹着,闻着。更有甚者骑到对方身上寻欢作乐。三大爷看西边的天空露出了太阳,雷声越滚越远,乌云向东飞去,三大爷知道下不了了。在主人帮助下数清自己的羊,赶着向家走。两羊群咩咩地叫着恋恋不舍的分开了。
等到了家爷爷问三大爷:“下雨那会你在哪 ?淋成这样!”
“我正在山上,没来及下山就下雨了。”
“羊够数吗?”爷爷问。
“够,我在三垴里还查了一遍。”
“哦!你再查查,要够了赶紧给羊身上挤挤水进屋歇着吧。”
“爹,你来帮我一把!”
爷爷帮三大爷看着,进一个数一个,进完了圈一看少一只公羊。
“你看看,这一数还真数出事来呢,在哪丢的,知道吗?”
“爹,我知道丢哪了。我赶快去三垴里看看,我在那歇了会,咱的羊和他们的羊混在了一起,就那一会。不过来时我查了一遍。咋少了一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