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风在人间】长姐如母(征文散文)
姐姐长我五岁,和许多农村妇女一样,姐姐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许多,岁月的风雨在姐姐身上刻出了半生辛劳的年轮。姐姐为人厚道、勤劳,脾气好,常受到街坊邻居的赞誉,在我们这个家里更是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我半生的生命过程中,也始终感受着姐姐母亲般的关怀。
一
我有记忆时大约两三岁的样子,那时,父母每天忙于生产队的劳动,早出晚归的,没多少时间管我,照顾我以及后来的妹妹都是姐姐的事情。记忆里与姐姐形影不离的,无论是洗衣,做饭,喂鸡鸭,割猪草,姐姐都会带着我。令我最开心的事情,是姐姐带我和小伙伴一起玩耍,可别人总嫌我累赘,跑不动不说,还总跟着搅局,纷纷“唆使”姐姐丢下我,并以不让姐姐“入伙”相“要挟”,姐姐不干,所以每每都是背起我和她们赶趟。姐姐累得满头大汗,我则在姐姐背上蹬脚拍手咯咯地笑,还不时拍着姐的肩催促,姐姐快点,快点呀,别让她们拉下,姐姐跑得越快,我便笑得越欢。现在想来,我人生最早的“迷藏”原来是从姐姐脊背上开始的,不,连同我整个快乐的童年都是从姐姐脊背上开始的呢。一直记得姐姐的脊背,有些瘦弱,但很温暖。为了我,姐姐的脊背,往往承担着与她年龄和体型不符的分量。记得有一次,姐姐带我去割草,等草割好了准备回家时,我却躺地上睡着了,想叫醒我,又怕一惯淘气的我会哭闹,怎么办呢?情急之下,姐姐想了个办法,把草筐的绳子绑好,留出一个可以拖拽的长头,一只胳膊揽着背上熟睡的我,另一胳膊拖着那筐青草,走走停停,歇歇走走,一路跌跤,一路磕绊地总算把我和草弄回了家。多年之后说起此事,姐姐只淡淡地笑,我心里却很疼,我是多么地不应该呀,当时姐姐不过是个八九岁瘦弱的孩子。
二
八十年代初,农村的土地承包到户了,我家一下有了二十多亩田地,农活也一下多起来,家里本来人口多劳力少,再加爷爷奶奶体弱多病,需人照顾,父母越发地辛苦了。此时正读高一的姐姐看着不忍心,就主动要求辍学来帮父母养家,当时姐姐的学习成绩很还是很不错的,尤其作文,经常被老师拿了当范文来读,老师不愿让姐姐放弃学业,父母也是不同意的,可姐姐一再坚持,最终还是离开了学校。从此姐姐和父母一起家里地里的忙碌,洗洗涮涮,种种收收,每日里早出晚归,辛苦劳累,姐姐从无一句怨言。姐姐放弃了学业,把更好的读书机会留给了我,使得我有机会无忧无虑地念完高中又念完大学,当初若不是姐姐的成就,也许根本不会有我的今天。姐姐放弃了读书的机会,同时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所以特别关心我的学习,我每一点的进步都会让姐姐特别高兴,姐舍不得让我干活,我偶尔动动手,姐姐都会阻拦,你去学习吧,这活让姐姐来。我读高中是在离家三十里的县城,需在学校住宿,而且回家极不方便,那会儿学校食宿条件很差,加上不太习惯,入学一个月时间我就瘦掉八斤,姐姐看着心疼,从此便经常到学校给我送些补给,新拆洗的被褥,新缝的棉衣,新织的围巾,当然最诱人令我记忆最深的还是那些美食,香喷喷的炖肉,白胖胖的包子,圆鼓鼓的饺子,炸酱,炒花生,红薯干等等,其实这些食物当时家里都很少能吃到的,我知道他们是济着我,姐姐是济着我。每次姐姐来了,我和同宿的伙伴都会饿狼一般甩开腮帮饕餮一顿,如食珍馐。可说呢,后来这许多年,吃过各种的山珍,各种的海味,但总不如当年姐姐给我送到学校的炖肉、包子、薯干那般淳香,那般甘甜。等我们吃饱喝足之后,姐姐收拾停当,开始骑车回家。往返三十公里呀,一辆沉重笨拙的旧自行车,或天寒地冻,或酷暑炎炎,或遇风,或遇雨,我那娇小瘦弱的姐,你究竟是为我吃了多少的苦?
三
我考入大学那年,姐姐刚结婚不久,为了让我的行囊不至于寒酸,姐姐把自己未及上身的嫁妆衣裳拿来让我捎去上学,我纵有千万个不肯也拗不过姐姐满心的疼爱和期望,姐说,你就听我的吧,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我们在家怎么都好过,你要到大学读书,离家又远,身边又没个亲人,怎么也得充足体面些,若实在觉着过意不去,好好地读书就是了,等长了本事,再回报父母和家人不迟。那一年我是穿着姐姐崭新的嫁衣去读大学的,我的身心浸满着温暖和希望,我没有理由虚度光阴,所以我必须努力地学习。只因为是姐姐,所以,她一直把责任担在肩上,小时候这样,长大了这样,成家之后还是这样。
四
后来,我在城里安了家,姐姐也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除了操持自己的小家,姐姐还时时顾着娘家的一切,妹妹们的婚事及她们孩子的出生,父亲的眼疾,母亲的腰疼......一个人的心要掰成多少瓣方能顾得这么周全,唯有长姐!因为我上班较忙,只有节假日才能抽空回家看看,所以免不了对二老的担心和牵挂,姐姐知道我心中的顾虑,再三安慰我,千万别因顾及父母耽误工作,有我呢,我离爸妈近,照顾他们很方便,你就尽管放心吧。是呀,有姐姐在,我确实踏实了许多。小的时候,姐姐为父母分忧,来尽心照顾弟妹们,成年后,姐姐又尽心照顾父母,来为弟妹们分忧。姐姐呀,你就是家中的另一座山峰,左手担着父母的忧愁,右手牵着弟妹们成长的衣袖,用勤劳和善良编织着一个又一个苦中有乐的年华。
近十年,父母先后去世,而姐姐身上似乎又多了一层责任,对妹妹们多了一份母亲般的爱,没了父母,姐姐的家成了我最温暖的去处,在姐的眼里我好象一直都是她脊背上长不大的孩子,宠着我疼着我,总是不让我插手干活,姐的活我没有帮过多少忙,可每次回来姐姐都把土特产给我装得一包又一包,恨不得把整个家,整个浓得化不开的乡情、亲情都装满我的衣兜。在我忙碌不方便回家的时候,姐姐就差孩子们开车送来,各种时鲜蔬菜、新掰下的玉米、才摘的水果,刚捉的鱼虾,姐姐总能让我最先享受到大自然的美味,我也常分享一些给同事邻居,分享之后,他们也常有羡慕赞叹,有个姐姐真好呀,是呀,鱼虾蔬菜本非值钱之物,但其中包含的浓浓的姐妹情谊,是任何市值的东西无法计量的,只有像我这样有姐姐的人能够体会,也只有有着这样姐姐的人能够体会。
特别感激上苍对我此生的眷顾,派一个姐姐给我,让我在饱受父母之爱的同时,多了份不一样的疼爱和依赖。姐姐,父母一样只管付出不求回报的人,总在不经意间温暖你感动着你。前几天电话里和姐偶尔说起买房子的事情,其实我也还没有确定,其实我也只是那么随意一说,不想,姐姐却入了心,第二天我的银行卡上赫然多了一笔汇款,查了一下,汇款人是姐夫的名字,电话打过去,姐轻描淡写地回我,你不是要买房吗,不多,姐只能先给你添这些。想着那笔数目不大,但肯定是姐姐攒了很久的汇款,我的心里酸酸的……
我亲亲的老姐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