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于无奈的孙海军只能把这件事跟晓东说，并让晓东带话给张队，让张队借自己二百块钱体检。晓东人不错，也没告诉张队，倒是自己掏出钱来借给孙海军三百，让他去医院做健康体检，剩下的呢，就先留着花，毕竟初来北京，难免会有一些必要的花销。
　　 就因为这件事，孙海军对张二民可说毫无情分了，毕竟人家根本没拿自己当朋友，自己为什么还要拿人家当朋友呢？
　　 最可气的是，张二民喜欢看黄片，没班没事的时候就会跑到我们宿舍下黄片看，因为我们宿舍有ＷＩＦＩ。你说你看就看呗，都是大老爷们，也没啥，还非得调出声来，说什么黄片不出声不刺激。这把大家伙儿气的，一是休息不好，二是更怕领导知道，毕竟紧挨着我们宿舍的就是保健室。保健室里可都是女人啊，这东西本来就敏感，特别是那种娇喘吁吁的声音，要是让她们知道了，再向上面一反应，好嘛，咱们保安队立马就得滚蛋。
　　 上面关于张二民其人的种种，有些是他们跟我说的，有些呢，则是我这两个月以来的深刻体会。好歹认识了张二民，怎么着也得对他格外关注关注啊，只是万万没想到，关注的结果竟然是这样。
　　 说句心里话，我活了将近三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像张二民这样的人。谁都有缺点，这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像他这样，有这么多缺点，且我连一处优点都没看到的人。难不成吃着别人，喝着别人，攒自己的钱算优点？难不成邋里邋遢、臭气熏天、奸懒馋滑算优点？果真如此，我除了心悦诚服，还能怎么着呢。
　　 对张二民这种人，套用一句网络术语来说，一点儿也不过份——他可真是一朵奇葩，也是没谁了。
　　
　　 六
　　 孙海军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不晓得还会不会回来。诚然这都不是我该关心的，不过从孙海军临走之际并未将他的行李带走，由此可以断定他还会回来的，只是谁也弄不清楚他哪天回来，是回来继续上班呢，还是只是回来取走属于他的行李呢。
　　 这么一来，定员便少了一个，得赶紧跟张队说，让张队尽快派人过来。
　　 还好，当天晚上大队就派过来一个新员。说他是新员，可能并不正确，毕竟听他说他在大队也干很长时间了，只能说在幼儿园这个项目，他是新员。虽然同为保安，但每个项目的规章制度、工作职责都是不一样的，无论是谁，都得需要重新适应。
　　 另外一点至关重要，作为新员，他并没有健康检查，所以张队嘱咐韩哥，要新员值夜班，不要让他上早班或午班，免得影响不好。幼儿园的检查本就严格，再加上处在这个非常的时期，这么做也是很有必要的。
　　 既然定员全了，那么我和晓东在翌日又恢复了午班值岗。对我俩来说，无论早班还是午班，只要我俩在一起，一切都不是问题，因为我俩有着作为普通同事之间所不具备的默契。具体这种默契是如何形成的，又体现在哪里，我说再多也没用，只有亲身体会的人才懂。
　　 当天无事，只是在当天下午却发生了一件趣事。
　　 所谓趣事，在我看来的确挺可笑的，但除了可笑，更多的还是一种莫名的触动。
　　 敢情是孙海军给韩哥打来了一通电话，要他帮忙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韩哥颇为吃惊，以为孙海军要走。但孙海军却告诉韩哥，他还没打算走，他还会回来，只是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听他这么一说，韩哥总算是放心了。另外，孙海军还特意嘱咐韩哥，行李什么的不用收拾，只管收拾一些他买的例如黑芝麻糊啊、辣酱啊、方便面什么的就行。
　　 韩哥很奇怪，这玩意着什么急收拾啊。
　　 但孙海军的解释却令韩哥哭笑不得，却又不得不啧啧称赞——我怕张二民那个傻逼吃。
　　 得亏韩哥机警，是跑到外面接听的电话，不然的话，要是让下了班回到寝室休息的张二民听到，可是够呛。
　　 而这件小事我也是当天晚上听韩哥说的，当时尚在中岗值班的我对此也是一无所知。
　　 我在当天晚上七点多就回寝室了，虽然规定值班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但规定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既然眼瞅着领导们都离开幼儿园了，我又何必苦苦守候在中岗呢，倒还不如提早回寝室休息更好。
　　 这也就是我和晓东之间的默契中的一种，我俩随时都可以更换自己的角色，谁前岗，谁中岗，谁值班，谁休息，只要前岗有人坚守，另一个在不在中岗，老实说，无所谓。毕竟我也干两个月了，园里领导对这个不是特别在意，确切地说，是默许的，谁让我和晓东跟领导的关系处得不错呢。
　　 由于我提早下班了，那么晚上的时候，我便看到了桌上放着的那一塑料袋东西，我还以为是韩哥买的呢，便跟他说笑，“既然是你买的，那么正好，我用用，补补身子。”
　　 结果韩哥却跟我说，这些东西都是孙海军的。
　　 我就问，“既然是孙海军的，你怎么给拿来了？”
　　 “我也不想拿，这不，老孙给我打电话，让我替他收起来。”
　　 “这又是为啥呀？”
　　 “为啥？还能为啥？怕张二民吃呗。”
　　 我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张二民那个吃货，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再者说了，孙海军跟他这么多年的关系，他可没少吃孙海军的东西，孙海军也从来不说什么。而此刻的孙海军，恐怕是寒心了，所以便想要与张二民划清界限。
　　
　　 七
　　 星期六的早上，我和晓东，还有韩哥，我们仨都在酣睡。我说过了，我和晓东已经换回午班，早上睡个懒觉太正常不过了。至于韩哥，一个礼拜总归有两天周末，这也就意味着他能过两天清闲的小日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夺门而入。
　　 由于我的床位正对着房门，那一阵冰凉刺骨的寒风一下子就把我惊醒了。我很生气地瞪大疲倦的双眼正视着前方。这一看不打紧，却再次被惊到了。敢情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孙海军。
　　 我忙起身询问，“老孙，你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呀。”
　　 “这两天都干啥了？”
　　 “啥也没干，就是跑到昌平回龙观的旅店住了两天。”
　　 “跑去旅店住两天？闲的呀。”
　　 “什么闲的。你不知道，我老丈人打算给我找个工作，让我回去，我这才回去的。”
　　 “回去之后没直接回来？”
　　 “没呀，我寻思着两三天不就办下来了嘛。谁知道哇，妈的，还得等一阵子。”
　　 “啥级别呀，办工作两三天，开啥玩笑呢。”
　　 “哎哟，你个小年轻的，啥都不知道，我也懒得跟你说。你是不知道，我老丈人厉害着呢。他要想给我办工作，几天就完事。”
　　 “可别跟我俩扯淡了，真要有这么个硬路子，还至于你当好些年保安？早就把你拽上去了。”我讲话从来如此，直言不讳，有什么就说什么。
　　 “你……要不怎么说你是小屁孩呢，啥也不懂。哎呀妈呀，我也懒得跟你讲，你啥也不懂你。”孙海军连连摆手，还不忘向我投来一束厌嫌的目光。
　　 我也懒得搭理他，因为我深知我的话刺激了他的神经，像是在往他的伤口撒了盐。
　　 然而孙海军确也讲究，跟韩哥说要请大家吃点儿东西，不去饭店吃，太贵，不如自己去超市买点儿东西，回来自己做着吃。
　　 由于今天该晓东值班，那么只好我陪着孙海军去超市买东西。两斤羊肉卷，一袋锅底料，几袋蘸料，一些酒，还有一些蔬菜。就这些东西，花了老孙将近一百五十块钱。
　　 再度回到寝室，我把两大袋子食物往桌子上一放，便交给韩哥全权管理了，洗菜，切菜，煮水、下底料……韩哥就是我们这儿的大厨。
　　 下午两点，晓东去接班，把张二民替回来。我们心明眼亮，张二民是不会回到中岗属于他的寝室的，他一定会来我们这儿，好像他对于免费饭菜的嗅觉能够扩散至千里之外似的。
　　
　　 八
　　 水沸菜足，那就甩开膀子吃呗。孙海军、张二民、韩哥、我，我们四个围在那张折叠小桌，各自涮肉涮菜，大快朵颐，一边吃着，还一边聊些什么。
　　 至于张士庭，则跑到他的床上睡觉了。这一点，不得不令我佩服张士庭师傅的为人，虽然自己不给大家花，却也不花大家的。
　　 我吃了些菜，却没有喝酒，无论白酒还是啤酒，我都不喝。说好听点儿，我对酒没瘾，说不好听点儿，我喝酒得分人，不是谁都有资格跟我一起喝酒的。
　　 吃饱了，我就起身穿鞋，再把大衣套上。
　　 他们很奇怪，其中韩哥就问我，“不是，你这是要干啥去呀。”
　　 “我还能干啥，换晓东呗，总不能光我一个人吃，让他看岗吧。”我说。
　　 “也是，把晓东换回来，咱们好好喝喝。”
　　 “那对呗，你们正好能好好喝喝。我不行，我不喝酒。”
　　 说着，我赶去前岗，把晓东替回来。坐在门岗室的椅子上，肚子鼓鼓，弄得我丝毫没有写文章的欲望，索性掏出手机听歌，正好我想练歌呢。
　　 一边听着歌，一边配合着熟悉的旋律敲打桌面，嘴巴也会发出声音哼哼，忘我地练起歌来。可也就半个小时，晓东竟然回来了。
　　 “不是，这么快就吃完了？”我颇为奇怪地问，毕竟我深知晓东也是个吃货，属于特能吃特能吃的吃货，比我还要高一个档次。
　　 “跟他们，没什么吃头儿，瞅着就烦。”晓东鄙夷地说。
　　 “咋了？”我被他说的是一头雾水。
　　 “走，出去抽根烟去。”晓东拽着我，我俩来到门口抽起烟来。
　　 “说吧，怎么回事？”吸吐一口，我问。
　　 “老孙想要换班。”
　　 “换班？咋的，他不想跟张二民一个班了？”
　　 “废话！换作是你，你也不想跟张二民一个班。”
　　 “可换谁呀？”
　　 “还能换谁，老韩那意思是想把咱俩拆开。”
　　 “把咱俩拆开？”
　　 “啊。”
　　 “凭啥呀，咱俩也没犯什么毛病。”
　　 “不是毛不毛病的事，他的意思是说六个人当中，就我们俩年轻，不能在一个班，得分开干。”
　　 “扯王八犊子！”我恨恨地说。
　　 “反正我是不干，要是跟老孙一个班还行，跟张二民，我肯定不干。”看得出来，晓东是意念决绝。
　　 “别说你了，我也不跟张二民一个班。要是把我调到跟张二民一个班也行，他干前岗，我干中岗，我来这儿的时间最晚，不能让我直接干前岗吧。”
　　 我们俩又聊了许多，聊来聊去，无外乎谁也不爱跟张二民一个班。其实呢，我俩心里十分清楚，我俩压根就不想分开，长时间的默契，彼此的契合，已然心领神会，这份感觉，可不想被外来因素打破。
　　
　　 九
　　 外面的低温够寒冷，我俩抽了根烟，立马回到门岗室，吹着零上三十度的空调。我刚坐下，却听到手机铃声响了，我一看，是韩哥。接吧，听着韩哥跟我讲着关于调班的事。我也把我的心里话全盘托出，调班可以，不跟张二民一个班，多余的我也没说。
　　 “他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呢？”我挂断手机，注视着晓东。
　　 “他不给你打给谁打呀，他都给我打好几个电话了，我压根就没接。”晓东冷冷地说。
　　 “你可真行。”
　　 过了没几分钟，韩哥又给我打来电话，聊的还是关于调班的话题。
　　 这回我可没客气，把我的想法一五一十讲个清楚，“调班是啥意思？行不行？行，但我有言在先，我不跟张二民一个班，要是把我跟张二民一个班，他干前岗，我可不干前岗。你也知道，换作是你，也不爱跟张二民一个班，对吧。所以呢，别为难我，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打电话让张队过来，我跟他说。”
　　 韩哥听我这么一说，可能也是酒劲上来了，便对我气急败坏地说，“行，你们（他不用想也知道我和晓东在一起）既然都不跟张二民一个班，那你们就给张队打电话，跟他说。”说完这话，他便把电话挂了。
　　 我与晓东对视片刻，晓东冷峭地说：“不用说，一定是孙海军闹的。”
　　 “哎，正常，饭无好饭，宴无好宴啊。”我冷哼说。
　　 “咋整？”
　　 “能咋整，给张队打电话呗。听老韩的意思，把我们俩分开不是因为张二民跟孙海军之间的事，是怕园里有杂活，一个班放一个年轻人，总比两个老家伙好干活。”
　　 “切，扯犊子。”
　　 “这么地，你给张队打电话，就跟他说，我俩班不换，以后园里有什么杂活，无论我俩白班还是二班，我俩都干。当然了，活儿多大家都得去，是吧，活儿少的话，我一个人去，我不中岗嘛，我全干。调班不调，调个屁班调班。”
　　 “行，就这么定了。”说着，晓东便立即给张队打去了电话，表达了我们的意思。
　　
　　 十
　　 繁忙的张队，还得为我们的调班操心。他开着车从大队赶了过来，还有嫂子。来了之后，先是彰显他作为大队长的派头，把我们六个人都叫到中岗一起开会，前岗先让那个新员盯会儿。
　　 张队对我们的着装很是不满，而我们的解释却也令他无言以对，毕竟大队只给我们发了一套保安服，周一到周五务必得穿保安服，那么只能等到周末清洗。既然洗了，就没有保安服穿了，所以只能身着便装。
　　 张队后来又讲了很多，其中包括对老韩、孙海军、张二民集体喝酒的苛责；以及对于不满班长调班的我和晓东的责备；还有对于老韩这个班长调班遭驳斥的训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领导嘛，总能找出很多理由对付下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过呢，结果还是很好的，张队也觉得我的理由很充足，所以当即决定，依然由我和晓东一组，孙海军和张二民一组，张士庭值夜班。
　　 至于老韩讲的关于杂活一类的说辞，张队也简明扼要地给予解答，“小韩子，有什么活儿的话，只管找他们，都胖成什么样了，不干活儿那能行吗，光养他们呀，让他们干。他们要是不干的话，你给我打电话，我收拾他们，还整不了他们了我。”
　　 说完这话，张队和嫂子在我们的相送下，离开了幼儿园。并在临走之前，让那个新员收拾东西，跟他们一起走，毕竟孙海军回来了，这里已经满员了，没有多余的床铺给他睡了。
　　 我们目送张队的车缓缓驶向远方，彼此看了一眼，各回各处。
　　 我和晓东，则呆在门岗室里，相视而笑，笑我们的办法很成功，同时也笑作为领导的张队，其言谈之了得。我和晓东不禁感慨，“到底是当领导的，讲起话来就是不一样。”
　　
　　 十一
　　 老韩被张队那么一通训斥，估摸着酒也醒差不多了。但见他恨恨地望着我和晓东，冷冷地说：“你们哥俩可真行，真行啊，就这点儿事还把张队给找来了。”
　　 我和晓东对视一眼，晓得老韩的意思，他可能感觉自己这个班长当得好没力度，特别是在张队面前，凸显得更彻底了。
　　 然而我和晓东却没有跟他说什么，我们俩的心理独白很清晰——工作无错，一切如常，我们定然会维护班长你的权威。
　　 换言之，若你先找麻烦，我们俩自然不会听之任之、盲目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