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点】小产权房(小说)
小车子直接驶到了牛大爹的三间瓦房前,从车上走下来俩人儿,先下车的是一位苗条的女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那一步三扭的水蛇腰,还有那被打底裤绷得圆圆的屁股,胸前凸起的小山丘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是翘得老高,男人见了,唾涎三尺,目光会如夜间的猫,竖成一条线儿,一头的波浪卷儿,红、黄、棕,三种着色相间其中,面色白皙、红润,走起路来,一步三扭,特别是这牛头包的山路,让她的胸颤悠悠的。她叫胡艳丽,既鲜艳又美丽,是花中之王——红牡丹,不对,她并不富贵,应该是那带着刺儿的红玫瑰,是牛二才结识的婆娘。
牛二见瓦房铁锁子看门,扭过头又向他熟悉的地头瞧了瞧,见牛大爹、牛大、马跛子在黄姜地干活儿,没多远,便拉着胡艳丽的手,向地头上走去。
走到近处,牛大爹还没有认出牛二。牛二亲切地叫了一声,阿爹。牛大爹揉揉昏花的老眼,定睛瞅了瞅,终于认出了牛二,突然之间,他心里一激动,大声地哭了起来了,老泪纵横,二呀,老爹以为你埋了煤洞子,死了呢,去了两三年,也不给过信儿。
牛二倒没有眼泪,他心肠硬,从手中的袋里拿出两条烟,递给了牛大爹,说,阿爹,俺没死,活得好好的,给你买了两条烟,最好能把你给抽死。他的嘴巴子也不饶人,在牛大爹面前也是如此。
牛大爹接过烟,止住了抽咽的嘴巴,说,最好俺们都别死。
牛二又走到牛大跟前,同样从包里取出两条烟,递给牛大,说,牛大,谁叫你与俺是亲兄弟,俺给阿爹买了,自然也少不了你的份儿,说穿了,你是沾了阿爹的光。
牛大接过烟,拿出一支,点燃了,狠狠地吸了一口,说,这烟抽着过瘾,二呀,你去煤洞子,一去就二、三年,阿爹天天唠叨着你埋了煤洞子,而俺说,俺们二呀,福大命大,不会有事儿,要不是俺这么说,你肯定早埋了煤洞子,这烟,俺该抽。他是借着牛大爹的口把牛二给还了回去。
牛二嘿嘿地笑了几声,牛大呀,牛头包的人都说憨厚,当然也包括俺们阿爹,其实呀,你比俺都奸滑。
最后,牛二拉着胡艳丽走到马跛子面前,说,跛子,你仔细瞧瞧,俺的丽丽是不是仙女?
马跛子朝胡艳丽瞅了一眼,她还真的被眼前这位“仙女”的美貌给怔住了。不像她,整日跟土地打交道,皮肤黝黑,早已失去了昔日的风采,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山里老婆子。她便随口搭话,哎哟,牛二呀,还真是“仙女”。不过,这“仙女”是不是正宗的,那还是未知数?
牛二从包里摸出了一个红包,递给马跛子,说,跛子,就冲这句“仙女”,俺还得给你封一个红包,自己去买件漂亮的衣服,也把自己打扮打扮,也变成“仙女”,不过,俺要对你说,俺这仙女婆娘是真的,也不是租的,如假包换。
胡艳丽倒有几分礼貌,随着牛二的话语,她也一一打过招呼。只不过,声音嗲声嗲气的,令牛大爹、牛大、马跛子的身上起着鸡皮疙瘩。
牛大爹要回去给牛二收拾西间,牛二给止住了,说,阿爹,俺马上得回去,因为瓦房前的小车子是租的,但胡艳丽不是租的,是正儿八经的俺婆娘,下次回来还是带着她。
牛二又拉着胡艳丽往回走,走出了很远,只听得马跛子在后面叫着,牛二呀,“仙女”中看不中用,赶明年,俺和牛大在街买房子,有本事儿,你也在街上买套房子!
牛二回敬了一句,你若街上买房子,俺就到县城去买房子!
牛大爹大声叫着,二呀,回来了,带婆娘就在家里歇一夜,明儿个再回去。
牛二大声叫着,爹呀,你的破瓦房,俺的丽丽住不习惯,赶明儿了,俺把老房子扒了,盖上楼房,再回来住上几晚上。说着,拉着胡艳丽,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小车子里。
牛头包的男女、老少爷们,都知道牛大爹的二小子牛二发了,有了小车子,还有洋气女人,都开始羡慕牛二起来了,那日子才叫滋润呢!
二
马跛子早已在街上买了套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牛大开始硬是不愿意,住到街上有什么好,到处都闹哄哄的,连个僻静处都没有,晒个太阳都没地方,不像牛头包,夏天,可以到牛头包的脚下,冲着那清凉的溪水,全身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冬天,他就坐在牛头包的地头上,这地方真是块好地方,太阳光就如贪婪男人的目光,牛头包就如一位丰腴的婆娘,男人的目光把婆娘每一处隐密处都射了个透彻,坐在哪儿,都能晒到暖暖和和的太阳,全身是一种舒畅、惬意的感觉。而街上的那套房子夹在楼中间,四周都是楼房,阳光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有一种沉闷的感觉,压抑得人都透不过气来,且还要讲究干净,进出门都得换鞋,他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受不了这般拘谨,但又拗不过马跛子,马跛子是冲那牛二的那句话。哎!人呀,都是在矛盾中奋斗中求奋斗、求发展的。
马跛子去了街上,不能天天蹴在家里白吃白喝不干事儿,牛头包的风大,特别是冬天,那刀刮子风吹在脸上,生痛生痛的,把她的皮肤都吹粗糙了。她精明、能干,到了街上,她学起打豆腐的行当,每天晚上把豆腐打好,早上推着辆板车沿街卖,每天挣得的票子还真不少,虽没有牛头包种黄姜挣的钱多,但地里的活儿是男人们的事儿,比起牛头包的婆娘来说,挣得的钱,翻了倍。有了钱,她也爱收拾打扮、抹脂擦粉起来,她要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豆腐西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吗?图的就是个漂亮,她对自己很有信心,除开了腿跛之外,脸蛋也不比牛二的胡狸精差。哎!山里的婆娘永远也改不掉内心的那份狭隘的攀比。
牛大去了街上,简直是失了业,开始去做了几天搬运工,几天下来,有几户刁蛮户,搬了砖头,死赖着少给钱,一气之下,还不如回牛头包种他的黄姜。忙的时候,他就住在瓦房,闲的时候,他就回到街上,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马跛子伺弄着豆腐,他就伺弄着马跛子。这种日子也悠闲悠闲。
马跛子住到了街上,但她忘不了牛二的胡狸精,有事儿、没事儿就打听着胡艳丽的事情,总想捡个笑话,捏个把柄儿在手里,把对方的心气儿给压下去。这不,刚才一个重要的消息让她有些兴奋不已。
那天,牛二、胡艳丽钻进小车子之后,车尾巴一冒烟儿,一溜烟儿地跑了,跑出了牛头包。牛头包的那条土路上,腾起了好一阵灰尘,像雾,不像,像炊烟,更不像。马跛子对着那阵灰尘,嘟噜出一句话:牛个屌儿,脏了俺们牛头包的空气。这话说得有些含沙射影,说的是那腾起的灰尘,实际上是说胡艳丽,这个突然而至的“仙女”,与灰头灰身、满脸汗渍的她相比,确实不可比拟,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股嫉妒之心油然而生,她说,牛大,牛二的婆娘该不会是租来的吧?
牛大说,俺觉得也在些在蹊跷,就牛二那个煤洞子里的煤黑子,也能讨个“仙女”?他的话既让马跛子开心,也让牛大爹听的。
马跛子说,这是一定的,一定是租来的,最近,电视上不是有个电视剧,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租个婆娘回家过年》,小车子都能租,况且婆娘?
牛大说,牛二呀,在煤洞子挣了几个血汗钱,那票子在兜子里蹦达了,竟租个婆娘?
马跛子说,牛大,牛二这样做,俺觉得专门是给俺们看的。
牛大说,真金不怕火来炼,明年,或是后年,他若能把这胡狸精再带回来?那不就知道了。
马跛子说,牛大,俺今天左看右看,觉得这胡狸精不是正经货!
牛大问,咋不正经呢?
马跛子说,你没看到那胡狸精的脸上、眉头涂得像个孙悟空似的,俺看了,她就是煤洞子里的“小姐”!
牛大说,跛子,你还称她“小姐”呢?俺看她就像没人要的“大姐”。他没走出过牛头包,当然不知道“小姐”的含义,还以为马跛子夸胡艳丽。
马跛子说,牛大,你真笨,笨得像俺们猪圈里的猪,“小姐”就是靠脸蛋吃饭的“鸡”!
牛大说,跛子,什么“小姐”、“鸡”的,你把俺给说糊涂了。
马跛子的嗓门提高了八度,说,“小姐”、“鸡”就是牛头包人的嘴巴子里的婊子,是让千万个男人戳的破鞋!她提高了嗓门,说这些话,是专门说给一直抽着烟的牛大爹听的。
牛大听了马跛子的解释,说,跛子,家丑不可外扬,小声点儿,况且你还拿了牛二的红包,要让包里人听到了,对俺们都没好处。山里人都是这般,在大是大非面前,胳膊肘儿还是朝里拐的。
牛大爹终于又抽罢了一支烟,他吐掉了嘴巴子里的过滤嘴烟头,长叹了一口气,说,抽了人家的烟,拿了人家的红包,就别到处嚼舌根子,反正对自己也没好处,管她是不是破鞋,反正跟牛二困觉,有个破鞋总比没有破鞋好,只要能生娃儿,把俺们老牛家的根传下去就行!他的话有点儿像村支书的总结性发言,既没贬低牛二、胡艳丽,又堵住了马跛子的嘴巴子,你若到处乱说,就把红包退回人家!家和万事兴,别磨磨叽叽的。
牛二的小车子刚驶出牛头包,坐在副驶座上的胡艳丽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地打着,打得她眼泪水直流,她说,牛二,你说,俺这打着喷嚏,是不是俺爹、俺娘想俺呢?这是人的一种心理作用,认为打喷嚏是有人想着、念着。
牛二笑着说,丽丽,你爹、娘想你干啥?他们想的是你兜里的票子。
这胡艳丽还真让马跛子给蒙对了,她还真是牛二在煤洞子租来的,至少眼前不是他的婆娘。胡艳丽的村子也是在山里,可以说,比起牛头包,牛头包是小山丘,她的村子是大山里的大山村,连条土路都没有,路都在悬崖峭壁上。高山出俊秀,她就是大山里出来的俊秀。出去打工的那年,在饭店当了服务员,被店老板强行扒了她的衣服,后来,她听说煤洞子很挣钱,既然破了身,她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了,只要有钱挣,她的脸上总挂着笑容,就去了煤洞子干起了小姐的行当。她与牛二的结识,是她主动的。那天晚上,牛二下了晚班回来,她拦住了还是处子的牛二说,哥哥,你若是童子身,俺就不收你的钱。牛二在此之前,一直铭记着自己走时甩出的一句话,一定要讨个“仙女”般的婆娘回去让马跛子瞧瞧,把有几分姿色的马跛子给比下去。眼前,就是个仙女般的女子,而且是白白送上门的,不要一分钱,这种事儿不要白不要。胡艳丽在前面忽隐忽现地走着,身上散发着迷人的香气。他就在后面忽隐忽现地跟着,一直跟到胡艳丽的房间。他就上了她的床,感受了女人的气息、味道,他就变成了一个男人。那一晚,胡艳丽还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他要给钱,她却一分没有收。在她的心里,她终于得到了一个童子身的男人,了却了自己被一个已婚男子夺去了身子的遗憾。万事儿开头难,有了第一次的牛二,胯下那壮得如牛的物件,就算他管住了自己的手脚,也管不住胯下的物件,接着,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而且每次胡艳丽都没有收他的票子,一来二去,俩人也算是结识了,还有那么点儿小感情。只不过从那以后,胡艳丽每次接客总有些敷衍,弄得煤洞子的那些煤黑子有些不满意。
前些天的一个晚上,牛二如女人的例假般每隔两天都要去胡艳丽那里排泄排泄,否则,就浑身难受得起鸡皮疙瘩,看样子,他有些离不开胡艳丽。那天晚上,他对胡艳丽说,他有三年没回过牛头包了,想回去看看,问胡艳丽愿不愿意跟他一起搭个顺风车。
胡艳丽笑着说,牛哥,你有车吗?有车,俺就跟你一起去玩玩,看看山水。看山水这话是假的,对于大山里的大山出生的她,什么样的山、什么样的水没见过,她实则想去瞅瞅牛二的家人及他的老家是什么样的。
牛二说,有呀,租辆车不就得了。
胡艳丽依然笑着说,干脆再租个婆娘回去得了,要不,光有车,没个婆娘,光棍一条,老家人会看你笑话的。
牛二一拍脑袋,说,还是丽丽考虑得周全,俺那跛子大嫂就跟俺打过赌,说俺讨不到仙女的婆娘,那到哪儿去租呀?
胡艳丽笑着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
牛二嘿嘿地干嘿了几声,说,丽丽,你真的愿意跟俺一道去鬼不屙屎、鸟不下蛋的牛头包?
胡艳丽这次没笑,很严肃、认真地说,租金一千,吃、住你管足,行不?这与牛二干那事儿是两回事儿,她得把这租金给山里的爹、娘汇回去。
牛二听了,二话没说,从兜里掏出二千块钱,塞到胡艳丽的手里,给你爹娘邮回去吧,爹、娘生了俺们、养了俺们,不能亏待。
就这样,胡艳丽跟着牛二来到牛头包。
胡艳丽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唾沫星子溅到了牛二的脸上。
牛二开着玩笑说,丽丽,你这唾沫闻起来还挺香的。
胡艳丽被他的幽默玩笑逗得格格笑,说,牛哥,要不要再来一个?
牛二连忙用一只手挡着,说,丽丽,俺逗你的,你还当真了,不要了,俺害怕你传染给俺了。
正说着,胡艳丽又来了比刚才还大的喷嚏,喷到车窗上都是唾沫星子,她说到,俺爹、娘想俺想得也太实在了,想必是牵肠挂肚。
牛二说,丽丽,那不一定呢,有可能有人在嚼你的耳根子呢?
胡艳丽说,牛哥,谁会嚼俺的耳根子?
牛二说,肯定是马跛子,俺那跛子大嫂子,从牛大背到包里的第一天起,俺就看出来了,是盏不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