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彪眼睛抬都没抬一下，眼睛盯着他的麻将，说，要办房产证，去找二房主陈杀猪，我与他的房产交接手续早已办妥。
　　 李香香也毫不示弱地说，俺们买的可是你盖的房子，合同是与你签的，有必要去找二房主吗？
　　 众人都说，对，俺们与你签订的合同，只能找你！这其中当然也有胡艳丽的声音。
　　 杨彪还是眼睛没抬一下，说，要房产证，就不要房子，二选一！他早已划算好了，自己与陈杀猪的关系已闹僵，陈杀猪肯定不会再买他的帐，不如卖个人情，把办房产证的权利甩给陈杀猪，你要多少，与自己无关。
　　 李香香见杨彪说话的口气不对，况且胡艳丽悄悄地拽了拽她的衣角，她就没有再说什么。众人悄悄地溜出了杨彪的家。他们这伙人都是从大山里搬进小县城的，并不是有钱人，有钱人都会去高层楼房，而不会买这种有着各种麻烦的小产权房。
　　 走出杨彪的家，李香香没再说话，胡艳丽也没说话，有人提议，俺们集体去告杨彪子，但这提议如微风一般吹过湖面，掀起一阵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在他们的心里都在揣摸着，赢了官司输了钱，在这小县城里，他们都是贫困家庭、弱势群体，能与腰缠万贯的杨彪子斗吗？二房主都斗不过，他们斗得过吗？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出墙的檀子先烂，枪打的是出头鸟。这次群体去找杨彪滋事，是这栋楼房所有的住户最团结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众人各自揣着各自的心事儿默不作声地回了家。
　　 李香香走在最后，胡艳丽紧挨着她，她俩是近邻，远亲不如近邻。
　　 胡艳丽说，香香姐，你这次把大房主得罪了，俺替你担心呢。
　　 李香香说，谢谢你，丽妹妹，俺也是没办法，没想到俺们这栋楼房的人这么不团结，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哎——说罢，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胡艳丽说，香香姐，这也不怪他们，在这座小县城，俺们都是初来乍到的弱势群体，大房主、二房主争斗的事情，你听说过，想必整栋楼房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走一步看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吗？
　　 果然不出所料，次日，当李香香上街吃罢早点买罢菜回来之后，这里插一点儿，她的男人与牛二一样，除开过节回来与家人团聚以外，常年在外面打工，只不过他没有下煤洞子，而是在省城建筑工地上干活儿，家里也就李香香和女儿俩人。她掏出钥匙插入孔内，怎么也插不进去？反复插了几次，还是插不进，以前从没有这种情况，像有障碍物堵住似的。她对着锁孔瞅了瞅，心里一惊，锁孔里被钉入了两枚小钉子，哎呀！家里出贼了。她惊叫着。
　　 李香香的叫声惊动了还未起床的胡艳丽，胡艳丽早晨起来之后，把牛壮送到幼儿园之后，觉得有些困，又躺上了床。听到李香香的惊叫声，她赶紧爬了起来，开门来到李香香的门前。她俩的门是挨着的。
　　 李香香说，丽妹妹，不知谁个瞎了眼的？把俺的锁孔钉上了小钉子，俺的门打不开了，怎么办呀？是不是贼偷了俺的东西呀？
　　 一连串的问题也把胡艳丽给说懵了，她不知道怎样回答李香香，只是对着锁孔仔细瞅了瞅。她终于瞅出了个究竟，贼胆包天，但贼不可能偷了东西还留下时间也钉锁芯的，所以并非贼所为，她想到了昨天聚众的事情，已经猜到事情的来胧去脉。她说，香香姐，小声点儿，让外人听到，会看笑话的，这锁孔是杨彪子钉的，你去找他吧，说说好话，放过你一把。
　　 李香香听了，还有些迷惑，问，丽妹妹，你说的是真的吗？
　　 胡艳丽说，香香姐，俺猜得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你现在买点儿东西去杨总那儿认过错吧，求她放你一马，事情或许还有转机。在平时的闲谈中，她得知大房主是个地痞、流氓出身，所以，她给李香香出了个主意。
　　 李香香听罢，就去小卖店买了两条中华烟，这条中华烟是她和女儿一个月的生活费，她边走边想起了昨天大房主的话：要了房产证，就不要房子！这话经不得细想，实际是句矛盾的话，既然俺有了房产证，还怕房子不是我的，但现在有购房合同在，房子还是俺的！但大房主杨彪子为何说出这样的话？她又细想，杨彪子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腰包里有了钱，腰板硬了，她的房子是买的最早的，在杨彪子开始下地基的时候，她就交清了房款，那时杨彪子急需筹资，所以房子卖的更便宜，十二万元一套，她的那套房子就是十二万元，她与胡艳丽是邻居，比胡艳丽的房子还便宜八、九万，在这样的位置买到这样的房子，已经是史无前例，杨彪子会不会打她的房子的主意？想到这里，她的心猛地一阵悸动，有些慌乱，要真是如此，她一个弱女子，男人又不在身边，该怎么办呀？
　　 在李香香心不停地颤抖的过程中，她已经踏进了杨彪子的门口。她颤颤地叫了一声，杨总，在吗？正厅里没有人，也没有回应。既然没有人，她正想转身离去。谁知，里间传来了杨彪傲慢的声音，进来，在里间。她只好颤抖着走进去。
　　 里间的灯光是粉红色的，是那种霓虹灯折射出来的暧味的光线，杨彪斜穿着睡衣，靠在床边，胸前的扣子没扣，露出毛茸茸的胸毛，正色迷迷地瞅着李香香。
　　 李香香可谓是正值少妇，加上其保养极好，比起杨彪打麻将时旁边的两个极品美女，可以说有种成熟美的韵味，他早就看上眼了，可无从下手，这次李香香自己寻上门来，是他昨晚已算计好的，正好给了他一个下手的机会。
　　 杨彪的眼里依然是色迷迷的目光，他说，哦，香香美女，你的十二万房款就在床头柜上，你拿去，房子归还给我，这样，你我都省心，免得为房产证的事情伤了和气，闹得不开心。说罢，一双色眼如夜里的猫般直盯着李香香。
　　 李香香听了，朝床头柜望去，那里真的摆放着十二崭新的票子，她心里一惊，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她眼前的房子可卖三十多万，其中有十万元的装修费用，杨彪想十二万就把她给打发了，可是，昨天的事情是她挑起来的，杨彪就利用了她这一点儿，要房产证，就不要房款，他现在就把房款退回，大道理算是说得过去。她有些傻了，退回房子，她再到那里去买房子？她买得起吗？忙说，大房主，你大人有大量，昨天的事情是俺错，以后，俺再也不找你办房产证了，要找就找二房主，俺买了两条烟，专门给你赔个不是。说着，她把烟递了上去。
　　 杨彪色迷迷地笑着，这可是到嘴的尤物，顺便一伸手，把李香香拉到了怀里，另一只手在李香香丰满的奶子上揉搓起来，说，香香宝贝，烟，我可以不要，房子我也可以不要，你要为你昨天的行为付出代价。说着，把他那张臭嘴又凑了上去。
　　 李香香一时昏沉沉的，感觉到天旋地转，但她明白一点，此时，若不从了杨彪，她可能就拿着床头柜上的十二万票子与她心爱的房子说拜拜了，在这个小县城，她将没有个落脚的地点，在半推半就之中，一只恶狼压上了她的身子，她感觉飘飘然起来了，失去了知觉……
　　 当李香香衣衫不整地从杨彪的房子走出来的时候，正巧被到幼儿园接牛壮壮的胡艳丽碰了个正着。
　　 胡艳丽见李香香如此狼狈样子，又从杨彪的房子溜出来，立即明白了发生了的一切，这种见不了光的事儿还是避开的好。她想避开，可已经来不及，只是打个招呼，亲切地说，香香姐，你也在逛街呀。
　　 李香香这时候最怕碰到熟人，但怕什么却来什么，碰到她的好姐妹胡艳丽，只好冲着胡艳丽笑笑，笑中有很多委屈和苦涩，什么也没说，扭头径直回屋去，锁孔是杨彪一个电话打过去，一个修锁师傅给她修好的，当然，杨彪没要她的中华，让她退回到店里，他已经得了她的身子，感到满足，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去找杨彪办房产证了。并不是整栋楼的都知道了李香香与杨彪的事情，恰恰相反，杨彪虽混蛋，但在道上混的人，还是懂得一些规矩的，对于李香香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就像一阵烟雾从眼前飘过就散了，没有放在心上。
　　 李香香回到家里之后，就蒙头大睡起来，直到第二天才起床，她害怕杨彪再来找她，没想到，杨彪子并没有找她，她的担心是多余的，渐渐的，她以为杨彪子给她的是一次教训，这件事儿就慢慢过去了，自己男人打工回来，她也没说起，渐渐有些遗忘。可她一见到胡艳丽，特别是胡艳丽笑着叫她香香姐的时候，那笑声中似乎藏着一把刀，直刺她的心脏，看穿了她的一切。她还是笑着相迎着，可内心却感到一阵不安，自己的隐私被胡艳丽窥见，现在俺们是邻居，过得很好，也相互关心、帮衬，万一有一天，闹了矛盾，说出了她那点儿见不光的事情，那可丢死人了，所以，她也必须抓点胡艳丽的小辨子。后来，有一次，她回娘家，碰上了她的表姐马跛子，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她的邻居胡艳丽。马跛子听到了胡艳丽，就来了劲儿，缠着要她以后只要有胡艳丽的轶闻趣事，随时就告诉她。开始的时候，她并没有打算告诉马跛子胡艳丽的事情，可马跛子一天一个电话的问着，她问得烦了，又是自家表姐，就说了一些事情。再后来，说着说着，竟说上了瘾，只要一有胡艳丽的事情，不管是道听途说，或是她亲眼所见，她都第一时间给马跛子说了过去。
　　
　　 六
　　 那天李香香聚众去杨彪子的家里，张大妈是没去，所以她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只听说杨彪子不给她们办房产证了，要办房产证就找二房主陈杀猪。
　　 这天，晴空万里，天空飘着丝丝的白云，一连下了几天的连阴雨，终于放晴了，今天是个好天气。整栋楼房的人闷在屋里闷了个把星期，身上都快闷出霉味来了，这里不像乡下，出门都是熟人，即使是连阴雨，随便一出门都是熟人，躲在大树下就可以聊个半天，甚至把身上淋透了，还聊个不停，还可以享受树上的鸟叫，特别是那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声，听着就充满喜气，可是城市，除了楼房，就是马路上的汽笛声，就算是夜更半夜，还是声声入耳。
　　 张大妈开始很不习惯这种生活，儿婆娘、儿子双双出门打工，不出门不行，房款是还清了，那是杨彪逼得厉害，逼得小俩口只好到亲朋好友东挪西借，才凑够，可欠下了一屁股债，因此得出门打工还债。她硬不愿意来到城市生活，但儿婆娘逼得不行，放下狠话，如今的奶奶带孙子是天经地义的，她若不带，儿婆娘就得与儿子离婚。如今山里讨个婆娘，都得十万、八万的，若儿婆娘真的不跟儿子，那是她的罪过，所以，她就放下了家里猪、鸡、羊，来到城市照看孙子，小俩口出门打工还债。
　　 太阳刚出来，地面感觉到了一丝暖意，特别是那通道，晒满了阳光。张大妈一大早的就搬了把椅子坐在通道晒太阳，她要晒掉身上这些天来的霉气，没曾想，当张大妈刚坐定，整栋楼的人送罢小孩上学后，都来到了通道晒太阳，这似乎是一次约定俗成的大型聚会，胡艳丽、李香香也在其中，陈杀猪、徐卖肉也坐在一起。
　　 众人都聊着各自以前在乡下的快乐生活，真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喜鹊。
　　 张大妈聊得也带劲，唾沫星子四溅，聊着聊着，聊到了陈杀猪，她说，二房主，听说你以前是杀猪，为何又不杀猪了呢？
　　 至于陈杀猪为何不杀猪，整栋楼的人没一个人知道，只有他的婆娘徐卖肉知道。陈杀猪白了张大妈一眼，没有回答。
　　 打蛇打七寸，说话不揭短。胡艳丽见二房主没有回答，忙打了圆场，说，张大妈，二房主现在也是个老板了，用得着还杀猪吗？
　　 陈杀猪听了，脸上现出了笑容，像一块遮羞布遮住了他过去不光彩的一面。笑着说，还是胡丽妹子会说话。说罢，脸上还真有一股傲气，像是在说，老子现在是二房主，是老板，不跟你们这些穷瘪三一般见识。
　　 俗话说：说话听音，会说话的想着说，不会说话的抢着说。张大妈是朴实的乡下妇女，没有弯肠子，直来直去的，她又想到了房产证的问题，便问，二房主，俺听整栋楼的人说，要办房产证找你，不知这房产证办下来要多少钱？
　　 这话说出来，陈杀猪还是满意的，这些天，他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多少个夜晚，他与徐卖肉合计这个事情，因为李香香率着众人去杨彪子讨说法碰壁，吃了闭门羹，让他的心里也有个颗定心丸，办房产证找他，无疑是给他开了一条财路，找到了讹财的机会。他这些天没事的时候咨询过房管局，心里早画出了道道，办证的手续费要一万多，另外，他要捞回自己的宅基地的损失，约摸划算了一下，他的宅基地亏了二、三十万，得捞回损失，这笔损失得算到整栋楼房的住户名下，每户要办房产证，就按五万吧。于是，他得意地一笑，眼角掠过一丝奸诈，说，五万！
　　 陈杀猪的话似一枚重磅炸弹落在众人当中，炸弹是爆炸了，把众人炸得目瞪口呆，怵在那里。
　　 半晌，张大妈才嗫嚅出一句话：这么贵，俺听俺儿子说，一个房产证最多也就是一、两万。
　　 陈杀猪脸一板，说，张老婆子，你的房产证不一样，只要一、两万，那你就去办一、两万，别找我！
　　 张大妈性子直，也没受过如此窝囊气，就说，陈杀猪，你这是讹人！俺的房产证不办，谅你也不敢把俺从房子里赶走！她说的是句实话，这种小产权房，虽说没有房产证，但与大房主是签了合同，有着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