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婆做完暑假作业，马上去找一佬、雷黑二。
　　 两个玩伴都不在家，也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二婆没有回家，一不做二不休，暂时没有什么紧要之处，不由自主就向卢家巷走去了。
　　 一百多米的巷口走过，上了街，一眼望见同学李木林隔壁的回族饭馆前面密密实实围了一堆人。
　　 二婆走近那堆人围成的圈子，人小看不到里面。
　　 好不容易找到靠里边一处稍微松裆的地方，从有缝隙的地方钻了进去。
　　 蹲下一看，原来是一个玩把戏的人表演节目。
　　 这是一个三十左右的膘肥肉满的赤膊大汉。他说，俺走南闯北，今天来到贵地，要给大家表演几套祖传硬功。好，闲话少说，咱马上玩起来。啊，这里还要告诉诸位我的名字。我，江湖上人称肖狗皮。好，说演就演，马上开张。
　　 大汉拉开架势，正要开始，又停了下来，说，没有表演之前，我要借助药功。有了药力，才能无坚不摧。众目睽睽看着他从说着先从地下的蓝帆布袋里抓出一个纸包包，又拿起一个瓷杯，把药倒入，从一个状似军用水壶的壶里倒出一些水，用单只筷子调匀，一口喝下。众人大气不出，眼巴巴望着大汉，唯恐错过精彩镜头。
　　 大汉表演终于开始。
　　 大汉此时绕圈走圆场，服气、吞气。两圈之后，停在当中，手掌缓缓地从腰部向前平行推出，嘴里低沉地发出吃吃的声音。好像前面有一蔸看不见的大树拦住出路一般，使出吃奶的力气攒着暗劲要把它推倒的架势。
　　 大汉连绵反复来回吸气、小腹以上的平板肚子越鼓越高，好像塞了一个篮球。
　　 大汉忽地原地双脚起跳，用力一蹬，同时双手把腰里的宽红布带向两边用力拉紧，腰杆细了不少，又再紧了紧。腰杆最后小到了令人吃惊的程度，成了一个到三角形。肩背却涨得比门板还宽，胸部变得格外厚实、宽大、坚硬，上体充血，血红血红。二婆脑壳里想，紧成这么细小的腰杆做什么，这样不把腰捆断？二婆暗自替大汉担心。并且觉得，人是不能这样做的，不美观不好看。随着看下去，观念却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弯。
　　 大汉的腰杆并没有拉断，反而更有神威了。双目炯炯，精光闪烁。
　　 大汉弯腰操起一把系有红绸带的好像红军背的一样的大刀，往篮球一样的肚子上拍，拍得噗噗作响。接着拿刀去砍破肚皮，寡寡地留下几道白印，并没有伤口。人们看得目瞪口呆，没有叫好，心里却不由佩服。二婆更是奇怪加佩服。
　　 大汉放刀，蹲了下来，身前拿起一块和红砖差不多大的鹅卵石，搁在一块麻石板上，扬起涨得状如大棒的右手，嗨的一声，一掌劈下，鹅卵石应声而断……
　　 二婆被大汉的力气惊得目瞪口呆，佩服得不得了。心里分析得出一个结论：这么大的力气，是缩小腰练出来的。自己若是也把腰杆缩一缩，可能也能尝到好处。
　　 二婆羡慕大汉的力气，希望有大汉的力气，长大了好去当解放军，或者去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二婆此刻脑壳里好像有个魔鬼有个神仙对他讲“紧腰练力”四个字，不由自主把自己的鸡肠带（裤带）紧了一下。
　　 大汉表演完毕，走到一边，从地上的蓝帆布袋里抓出一柄小铜锣，当当敲了两下，在人圈之内走圆圈，边走边说，“我姓肖狗皮刚才给大家演练的，叫硬气功。我这硬气功，可以刀枪不入，也可以斩铜断铁……拳要靠打，艺要靠耍。单靠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还不够，还要靠药功。”
　　 他从地下蓝帆布袋里，抓出一些白纸包包，放在铜锣里，手里拿了一包，说道：“刚才我吞下的，就是这个。这就是祖传秘方精心配制而成的药，不服用这祖传秘方的药，我就和大家差不多。服用这祖传秘方的药，就强了很多。大家刚才看了，威力无比。这气功特效药的祖传秘方。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不仅帮助练功好处大，还诊五劳七伤、跌打损伤，吐血不止、腰疼背疼、四肢麻木、……哎呀我的妈呀，手扬不得，举不得，只要你使用这个特效药，就能药到病除……有需要的，结缘购买，我肖狗皮雁过留声，人过留名，来贵地给大家送健康，送幸福。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买呃。谁要？”
　　 说着，走近人群，大部分人不买，纷纷走开，二婆没有钱，自然也就走了。走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大汉松了腰带没有，脑壳里一直晃动的是大汉紧腰带的模样，定格在脑壳里了。
　　 二婆回去，走过卢家巷转弯的时候，他学大汉的样子把腰带再紧了一下。学不来大汉的运气，他可以学习这简单的。把鸡肠带紧了两寸，加前面紧的一寸，已经紧了三寸。
　　 这时候雷黑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家，从旁边屋里出来看见，“二婆，小衣贴那么紧……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二婆不好意思回答。心里想着：练出力气来了，再告诉你为什么。两个讲了几句，二婆回去。
　　 到家，紧去了三寸裤腰的二婆，好像觉得血脉有点不过节，有些停顿，有轻微的不舒服。可是二婆没有退宿，继续在原来的基础上又紧了一寸，他要以那个大汉为榜样，练出神力来。
　　 他就这样紧着带子吃饭，紧着带子睡觉……第二天早晨屙粪松那么一会的时候，才发现细小的腰里有深深地一条红印。
　　 他并没有因为有红印而退宿。想起了常常从大人嘴里听过的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继续着他的紧腰行动。父母忙于公务，没有发现儿子的异常。也发现不了。
　　 半年后，腰是小了，可是力气并没有变大。
　　 一年后，常常饿得头昏眼花，饭量大大减少。能吃的年龄，居然和古时候吃一笔筒儿饭的书生不相上下。以为是饭量变了，毫不理会有另外原因。1960年11岁吃食堂，他吃不惯包谷粒儿，人家虽然觉得不如大米饭好吃，大家吃完那点包谷，是没有丁点问题的。二婆呢，虽然饿着，还吃不完一半，嘴巴是那样没有味道。
　　 直到3年后，他才停止紧腰带。副作用却并没有紧腰停止而停止。到了14岁的时候，一佬、雷黑二比二婆高了一个脑壳，二婆几乎还是停留在原来的高度，没有长。一天，养蜂场的杨宏昌到沅水挑水过卢家巷，看见挑着空桶子的二婆，挑着担子问道：”二婆，你是怎么搞的，还是这么高，一佬、雷黑二快赶到我了，你是吃的铁岩石呀？“
　　 二婆羞惭地默默地回答不出话来。从此自卑心理在脑壳里挥之不去。三年的模仿，一个热情的儿童变了，变成了一个哑巴一样的儿童。事情不恰当，留下的遗憾或许是终身的。